爆炸帶起的煙塵終於平復下去,婠婠的聽力也恢復了些。
她重新趴上牆頭向裡面張望着。
滿院狼藉中,薛呈正沒好氣的喊顧長生過去幫他處理傷口。類似這種事故,從前玄門裡常會發生,每一回都是動靜嚇人,鮮少造成嚴重的人員傷亡。這次也不例外,就只幾個躲閃的慢的掛到一點皮肉傷。
而且除了薛呈外,其他人也不怎麼像從竈膛裡掏出來的。
顧長生摔到了屁股,一動就覺得兩股發痛。他並不是那等死愛面子的人,起身來先揉了揉自己的痛處,且一面揉一面走到薛呈跟前去,從隨身的腰囊裡取了藥,準備幫着薛呈處理傷口。
薛呈嫌棄的瞧了瞧他的手。
顧長生頓時不樂意了,“我都沒嫌你一身黑灰。”
薛呈懶怠與他鬥嘴,見婠婠正趴上牆頭上,露出半張臉來向這邊張望,便正經說道:“大人,這已是能尋到的最後一種替代材料,還是不行。”
說罷了他才發現婠婠的眼睛形狀有些不對,這弧度......是在竊笑?
一時間,薛呈腦門子上的青筋直蹦。他微微的閉了會兒眼睛,三年的經歷使得他很快的就調整好情緒。
薛呈重新張開眼,好似什麼也沒看出來的模樣,繼續道:“怕是要想法子去尋那東西。”
對於自己竊笑的行爲,婠婠自我鄙視了一瞬,而後正色的思考起來。
這些兵器是專爲平阻卜烈叛部打造。就算是北地有礦,尋找、開採、冶煉那都是時間,待完成這些,黃花菜都要涼了。
不能找替代品,也沒有自給自足的條件,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南邊弄些來。
問題是現在趙子敬、趙子暄兄弟倆掐架,尋常貨品尚難在兩塊地盤間流通,更何況這種打造兵器的重要物件兒。
婠婠琢磨了一會兒,目光便落在了手中的蒸捲上,心中即刻有了主意。她下了牆頭直奔天門那邊,着人去尋那幾個倒賣火腿的江湖客。
牆裡面的薛呈兀自瞧着那空空的牆頭,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的閉上了。
顧長生處理好薛呈身上的傷口,嘻嘻哈哈的道:“大人想的什麼主意,我好像猜到了。”他伸手拍了拍薛呈的肩,又道:“老薛啊,一時半會兒的你們是開不了工了。也別都閒着,閒着不像話。
不如你們就趁着這時間,把大人之前說過的掃地雞鴨做出來,咱們自己使着輕鬆,也能拿出去賣錢。”
薛呈見怪不怪的合上了眼睛養神,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此刻的薛呈怎麼也想不到,在之後的幾日他當真帶着人搗鼓起掃地的雞鴨來。原因也與顧長生說的沒什麼差別,等待材料的時間實在是太閒。
在這幾日裡,錦衣捕快們不停不歇的在北都翻找着倒賣貨物的江湖客。並以超出婠婠預想的速度,將查到的資料呈報回來。
當澹臺靈與那幾位帶隊的錦衣捕快來尋婠婠呈報時,趙子暄恰好進來。
這些日子,趙子暄忙着平衡北都內的各方勢力,又多了一個昭寧帝姬讓他分神,按說他是沒時間出來晃悠的。只是這件事情關係到神兵的打造,關係到平叛阻卜烈部。不過來親自的看一下進度,他實在是睡不着覺。
澹臺靈與幾位錦衣捕快自是不好避諱着趙子暄,行過禮後便繼續報上了結果——那些江湖客並不常出沒,每次出現都是賣完東西便溜。銀貨兩訖後就撈不着他們的影子了。
動用了那麼多錦衣捕快,折騰了這麼多天,不會只有如此一個結果。
婠婠和趙子暄都沒說話,靜靜的聽着後續。澹臺靈卻是不再說話了,只是看着婠婠。
後面那幾位錦衣捕快皆微垂着頭,站立的恭敬。有多年的默契在,婠婠能感覺到他們此刻的注意力也都在她身上。
婠婠不由納悶起來,“看我幹什麼?”
澹臺靈默了片刻,道:“表面看,那些江湖客都是各自行動的散販。實際上,他們都是爲一家賣力。
貨物是主家挑選的,都是些利潤大、易脫手,又不怎麼打眼的東西。運送也有專門的貨隊。那些江湖客只是負責將貨品帶進來售賣,從中抽取些酬勞。”
婠婠道:“既然都是一家的買賣,聽起來這家又有幾分能力,那不是更好談生意?”
澹臺靈道:“大人還沒問是哪家。”
不待婠婠反應,趙子暄便急問道:“哪家?”
“明月山莊。”
婠婠......
她家有這聰明買賣,她怎麼就不知道!
是了,她的確不知道。這些年她也沒同林硯見過。平素雖關注明月山莊的消息,可也沒仔細到山莊的每一項生意。
澹臺靈說罷這四個字,便一直的關注着婠婠的神情,她斟酌着語氣緩緩道:“若沒有個靠山,那些東西是運不到邊境的。”
趙子暄此刻聽得明白了。明月山莊的生意一直是定北侯府在照拂着。似這等私販貨品之事,定北侯未必不知。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在閉住一隻眼睛裝作看不到的同時也在睜着一隻眼,看到些外人看不到的情況。倘若明月山莊那些人運送的不是些無關緊要的貨品,定北侯必是第一個知道的。
他能讓東西運過來纔是奇怪。
趙子暄當即道:“此事不必再提。還有,半個字也不要透漏出去。”
澹臺靈幾人都明白,牽涉到明月山莊同定北侯府的關係,傳出去難免會給婠婠帶來些麻煩。他們自然不會透出一絲絲的風聲去。
在婠婠神飛天外、趙子暄凝神思索的時候,澹臺靈的思緒破天荒的同身後的幾位同頻起來:提到了定北侯,大人居然沒什麼異樣。看起來是真的移情他處,北都裡的風傳還是有跡可循的。
想來也是,那麼一位神仙風采的人物,每日放低了身段來噓寒問暖的倍獻殷勤,就是顆石頭也該焐化了。
很快的,澹臺靈拉回了自己的思緒,且暗自的責怪了自己一番。在這種事情走神去八卦,怎麼能是一位總捕該做的事情。
澹臺靈眼觀鼻鼻觀心的垂首恭立了一會兒,趙子暄又開了口,“換了別家商隊也未必能成,不如直接跟趙子敬要。”
婠婠的思緒在此時回籠,問道:“他能給?”
趙子暄笑起來,那笑意是許久未見的燦爛耀目,“他趙子敬未必就不缺東西。”
所以這言下之意是要交換。
趙子敬肯不肯交換且不說,他們要拿什麼換?趙子敬的地盤大,要什麼沒有。可以說,除了後院那些掃地雞和掃地鴨的半成品,婠婠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是這邊有而趙子敬那邊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