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精騎簇擁着張恪,像是一陣旋風,向前涌去。一口氣跑了大半天,日頭剛剛偏西,一行人總算是趕到了義州。
雄偉的城池,高大的城牆,威嚴地聳立在面前。
城門前來往的客商不斷,有漢人,也有蒙古人,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聽到有馬蹄聲,大家都輕車熟路,急忙向兩旁閃去,留出了中間的道路。
“好雄壯的騎兵,快看,他們的鎧甲怎麼那麼亮?”
“少見了不是,那叫明光鎧,能晃瞎眼睛的!”
少年羨慕地說道:“要是我也能穿上該多好啊。”
旁邊一個大漢笑道:“小娃娃,想什麼呢!明光鎧可不是誰都能穿的,唯有親衛營才能穿,那可是精銳中的精銳,一個能打十個!”
親衛營!
大漢說着,突然像是被蠍子蟄了,一下跳了起來。
“是,是侯爺回來了!”
他這一嗓子喊出,頓時所有百姓都愣住了。能值得這麼多親衛營士兵保護的,除了義州兵的創始者定遼侯張恪,還能有誰!
一想到張恪,在場的百姓全都沸騰了。
這個名字簡直就是他們的驕傲!幾年時間,從小小童生投筆從戎,一路高升到少保,再晉封侯爵,簡直就是超級傳奇。
而且這個傳奇並非遠在天邊,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隨着張恪的快速崛起,義州衛也成了將官的搖籃。
幾年時間,一共出了五位總兵,兩位副總兵,其餘參將,遊擊不下二十位,至於千總,把總,百總更是數之不盡。
人人蔘加,個個當官,幾乎成了義州城的特色。就算是當年名動天下的戚家軍,都沒有這種威風。
參軍打仗,立功受賞,使得多少貧寒之家一躍成爲官宦。以往娶不上媳婦的年輕人,現在甚至有關內的媒人主動跑來,把黃花大閨女送上家門。
翻天覆地的變化,幾乎所有人都對張恪心存感念。
見到他的隊伍回來,大家不停揮手,扯着嗓子大喊,熱情歡呼,當張恪的戰馬經過,就彷彿火山爆炸一般,歡呼聲如同潮水。不管男女老少,爭相揮手。
更有年輕的女子呆呆凝望着,定遼侯大人年紀輕輕,英俊瀟灑,蟒袍玉帶,簡直就是想象中的完美郎君,夢中才能碰到的夫婿!
有人淚水唰地流了下來,誰都知道侯爺早就成親了,只恨爹媽沒有早生幾年,不然她們也有機會。
還有志氣更高的,成親又如何,大丈夫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了,就算不能當正牌侯爺夫人,只要能陪在身邊也就足夠了。
張恪還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禍,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回家。
從天啓元年開始,先是經營草原,爆發營州之戰,接着廢兩改元,部署攻擊長生島,前前後後又打了多半年時間。
屈指一算,小兩年沒有回家,老孃和小雪都咋樣了,兒子肯定會說話了,只是不知道小傢伙知不知道叫爹……
一想到這裡,張恪的心突然變得熱乎乎的,什麼陰謀詭計,什麼勾心鬥角都扔在了一邊。他只想着好好看看妻兒,享受家的溫馨。
戰馬飛奔進城,不用費勁找,只要沿着最寬闊的青石路向前,走到盡頭就是侯府。
比起張恪走的時候,府邸又擴大了不少,門前十幾個家丁侍衛來回巡視。只見一騎飛至,嚇了他們一大跳。
有個年輕的急忙衝了上去,心說誰這麼大膽子,敢在侯府面前縱馬。他沒走出兩步,突然被人拉住了胳膊。
“傻小子,是侯爺回來了!”
一聽侯爺兩個字,就好像中了定身法,全都愣住了,緊接着跪倒一大片。
“恭迎侯爺回府!”他們畢恭畢敬地喊道,聲音之中充滿了激動。
“起來吧!”
張恪只留下了一句話,就邁着大步,幾乎是一溜兒小跑,衝到了府中,一路穿宅過院。正向前走着,突然聽到一陣嬌笑之聲。
循着聲音,到了一扇月亮門前面,張恪強壓着撲通撲通的心跳,向裡面看去。
整潔的小院裡,擺着鞦韆、木馬、蹺蹺板等玩具。在玩具的中間,有個小小的身影,戴着虎頭帽,身上穿着彩蓮衣,伸着兩隻白嫩嫩的小手,正在奔跑嬉鬧着!
孩子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宛如最好聽的音樂,張恪再也忍不住了,邁着大步,衝進了院中。
就在衆人瞠目結舌之時,一把將小娃娃抱起來,用滿是胡茬的臉親暱地蹭着小東西。
小傢伙被突如其來的傢伙嚇傻了,黑豆豆的小眼睛瞪得溜圓,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突然他扁扁嘴,淚水撲簌簌流淌下來。
“哇……哇……”
小東西扯着嗓門大哭,可是非但沒有得到同情,還引來一陣大笑。
“好,哭得真有勁,像是我的兒子!”張恪得意的大笑。
一大一小的聲音驚動了院子中的所有人,淚水模糊了所有人的眼睛。
中年的婦人掙扎着從板凳上站起,伸出兩隻枯瘦的手,用力踮着腳,摟住了張恪的脖子。
“恪兒,你可算是回來了!”沈氏的淚水不停地涌出來。
張恪一手抱着兒子,一手抱着老孃的肩頭。
他的膝蓋彎曲,緩緩跪在地上。
“娘,不孝兒回來了!”
“快起來,都是侯爺了,還跪什麼啊!”沈氏責怪道。
“侯爺算什麼,再大的官不也得有個娘嗎?”
一句話說到了沈氏的心坎裡,頓時破涕爲笑,抓着張恪,說道:“這話娘愛聽,恪兒,你等着,娘去包餃子,咱們一家吃團圓飯!”
“娘,讓他們下人去吧,咱們好好聊聊。”
沈氏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傻愣愣站在屋檐下的小雪,突然心疼地說道:“不了,娘得親手做飯。傻小子,好好陪陪雪兒!你們小兩口說說話,娘就不在這礙事了。”
沈氏意味深長地看了小雪一眼,轉身離開。張恪緩緩站起身,一雙眼睛落在了佳人的身上。
許久未見,小雪變得更加成熟,清瘦的小臉精緻的如同瓷器,散不開,化不去的憂愁讓人心疼欲碎。
張恪彷彿被針紮了一樣,喉嚨堵着東西,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唯有大步向前,將佳人用力摟在懷裡。
兩個人碰觸的一剎那,就彷彿最強烈的化學反應,互相用力抱住對方,耳鬢廝磨,貪婪嗅着對方的氣息,感受着對方的溫度。
瞬間,天地都消失了,甚至自己都沒有了,只剩下對方……
如此美妙的境界,突然極不順耳的哭聲響起,把他們喚回了現實。張恪不快地盯着小東西,小東西同樣警惕地盯着他。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傢伙,竟然敢抱着媽媽,要知道那是隻有小爺才能抱的,你算個什麼東西!
這爺倆互相較勁,只不過實力太懸殊了,小傢伙又要哭泣。小雪一把抱起了他,笑道:“琰兒,你不是天天唸叨着爹爹嗎,現在爹爹回來了,怎麼不敢認了!”
小東西扭過頭,根本懶得看張恪。
張恪摸了摸鼻子,心說我有那麼差嗎!
小雪看出了張恪的尷尬,急忙說道:“孩子都認生,過幾天就好了。”
兩個人手挽着手,邁着步子,到了房間之中。
“恪哥,看着眼熟嗎?”
“嗯,好像和出征之前差不過。”張恪含混地說道。
這時候乳孃從外面走進來,把張琰抱在懷裡,笑着說道:“侯爺,豈止是差不多,就是一模一樣。看到沒有,桌上還有半杯水呢,那是侯爺喝剩下的。夫人每天都換新的,從不間斷,就等着侯爺回來呢!”
張恪向小雪望去,只見她紅着臉,把臉蛋埋在了胸口。張恪默默抓起了水杯,猛地喝乾,勝似最烈的美酒,一瞬間就醉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