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三年的四月初一,鎮守蓋州的鑲紅旗旗主嶽託突然率領人馬北上,只留下兩千漢軍旗鎮守蓋州。
三天後明軍搶佔蓋州外海的連雲島,利用炮火,猛轟岸上建奴軍隊,隨即明軍登陸,大戰五天,用炸?藥炸開蓋州城門,全殲守敵,斃殺建奴家眷一千四百餘人,徹底收復蓋州。
至此,遼東沿海主要城市全都落到明軍手裡,建奴只能龜縮到內陸。不過想徹底趕走他們並不容易,畢竟建奴有戰馬的優勢,離開了沿海,明軍就會失去海上補給的便利,到時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張恪並沒有貿然繼續攻擊,而是利用建奴還在內亂的時候,趕快消化戰果。新的人事調整開始了。
於偉良由長生島總兵升任蓋州總兵,吳伯巖接掌復州總兵,另調嶽子軒接任金州總兵。擢升李旦爲水師副總兵,統領金州水師營。
至於喬福則是離開遼東,率領五千人馬,前往山東,出任總兵。
短暫的並肩作戰,兄弟兩個又要分別,喬福和張恪兩個人並肩而立,面對着茫茫大海,洶涌的波浪,心裡澎湃激盪。
“恪哥,我看出來了。”喬福咬着牙說道:“朝廷是鐵了心,要削弱你的實力,要不我現在就上書朝廷,不去山東,留在遼東,當馬前卒,誰敢對你不利,都要踏着我的屍體過去!”
喬福說着眼圈發紅,拳頭攥得咯咯響,張恪用力拍了拍她的肩頭。
“好兄弟,記得我說過吧,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我們要是都聚在遼東,就被人一窩端了。我讓你考武舉,就是想讓你們能走出遼東。擴大咱們的勢力。山東可是我們的大後方,你只要在山東站穩腳跟,守望互助,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張恪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喬福這才如夢方醒,看來還是恪哥想的長遠!
“恪哥,小弟只怕去了山東也幫不了你,我要駐紮着濟南,而臨近遼東的是登州和萊州。朝廷派遣了巡撫,我一個總兵能做什麼?”
“哈哈哈!”
張恪仰天大笑起來。輕蔑地說道:“我在遼東的時候,也不過是總兵,上面還有巡撫,經略,總督,一堆大官,不照樣把遼東掌握在手裡嗎?”
喬福撓了撓頭,憨笑道:“我哪有你的本事啊?”
“不用擔心,說穿了就是一個辦法。不停的鬧事。”
“鬧事?”
“沒錯,軍隊只有打仗的時候纔有用。”張恪傳授最重要的心得了。
“你去了山東,先進行剿匪,既能得到戰功。又能有好名聲。只要名氣打出去,下一步就清理白蓮教。”
喬福仔細聽着,說道:“恪哥,這些你在遼東也做過。是不是藉着清理白蓮教的時候,就能剷除那些不聽話的官員地主,大不了就扣一個通匪的帽子。”
“呵呵。雖然話糙,實際上就是這麼回事。”張恪笑道:“你要注意控制住運河,這可是大明南北交通的命脈,只要掌握在手裡,朝廷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咱們就來個魚死網破!當然了,這是不得已的手段,你還要想辦法滲透控制登萊水師,我會安排人手幫你的。另外在朝中,我的恩師洪敷敎洪大人,還有內閣的魏廣微魏閣老,司禮監的張公公,他們都會多少出手幫忙,只要沒把天捅破了,你就隨便幹!”
喬福本就是膽大包天的傢伙,得到了張恪的保證,更加肆無忌憚了,歡天喜地領着人馬前往山東去了。
……
送走了喬福,張恪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他回到了帥府,仔細尋思了兩個多時辰,喊過來手下人,去把洪敷敎請來。
沒有多時,洪敷敎趕到了帥廳,見禮之後,對面坐下。
張恪先嘆了一口氣,苦笑道:“老師,真是沒有想到,我竟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討要節制諸軍的權力,沒想到卻成全了孫承宗。”
自從洪敷敎送來了聖旨,張恪就極度憋屈。他上書建議統一指揮各地的軍馬,很明顯就是討要權力。不過天可憐見,張恪更多想的是大明朝。
只要能互相配合好,明軍能從兩個方向反攻建奴,加上毛文龍的東江鎮幫忙,絕對能在幾年之內,平定遼東。
可是事與願違,朝廷答應了張恪的提議,甚至更進一步,讓他有了開府建牙,自行任免官員的權力,可是僅僅侷限在遼南,至於遼西走廊,義州、寧遠、錦州、廣寧等地則是交給了孫承宗節制。
原則上張恪是遼東大都督,可是具體事務,必須通過孫承宗這個督師才行。而且朝廷順勢也擴大了孫承宗的權力。原本想要的統一軍權不但沒實現,還徹底將軍隊分成了兩部分,也不知道朝廷是怎麼想的,他們不知道分兵的後果嗎?
得了四州之地,卻失去了老巢,其中的滋味冷暖自知。
張恪努力把憤怒藏在心底,用笑臉和自信面對每個部下,可是他已經連續幾個夜晚都失眠了,苦苦思索着對策。
洪敷敎聽着張恪的抱怨,突然笑了起來。
“永貞,你到底是年輕啊?我大明爲了防止武將專權,制衡之術已經登峰造極。領兵大將再也別想如同漢唐的前輩一樣,扯旗造反。就算是權傾一時的東南總督胡宗憲,只要一道彈劾奏摺,一封調令,就要乖乖交出兵權,誰也不例外!”
“老師,您說的弟子自然知道,可是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更何況義州等地傾注弟子的心血,總不能落到別人手裡。”張恪不甘心地說道
洪敷敎呵呵一笑:“爲師可沒有讓你吃虧,你得反制。”
“請問老師,該如何反制?”
洪敷敎微微一笑:“永貞,這個不用爲師教你吧,你在義州、錦州、廣寧有那麼大的勢力,難道還不能給孫承宗幾個軟釘子,讓他無從下嘴!”
張恪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個自然,其實弟子也沒把孫承宗放在眼睛裡,只是我擔心的是朝廷,一旦鬧起來,朝廷站在孫承宗一邊,到時候真要是撕破了臉皮,對弟子太不利了!”
和孫承宗比起來,張恪是十足的家大業大,孫老師大不了丟官罷職,回家哄孩子。可是張恪一旦敗了,一手建立的軍隊、田莊、作坊,都面臨着危險,更何況還有虎視眈眈的皇太極。
事業越來越大,牽掛越來越多,張恪反倒沒有當初瀟灑了。
洪敷敎很滿意張恪的表現,他雖然很憋屈,很難受,但是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這纔是大將之風。
“永貞,爲師深知光復遼東,非你莫屬。問題就在朝廷,要是執意找麻煩,你還真不好辦,內憂外患,你總不能和朝廷撕破臉皮吧!”
張恪點頭,心裡卻腹誹道:“等老子能壓制住皇太極,纔不會吃啞巴虧呢!”
洪敷敎繼續說道:“既然不能雞蛋碰石頭,那就讓石頭轉移目光就是了。”
張恪眼前一亮,急忙問道:“老師,您的意思是給朝廷找點事做?”
“朝廷一直不缺事情,就看怎麼操弄了。”
洪敷敎幾次來往遼東,知道張恪付出了多少心血,也知道朝廷的齷齪,因此他毫不猶豫幫着張恪算計朝廷了。
經過洪敷敎的一番講解,張恪終於徹底弄清楚了朝局,頓時心中有了籌算。
原來張恪這隻蝴蝶帶來的風暴,提前重創了東林黨,魏忠賢早早掌握了權力,身邊聚攏一大幫官員,形成了閹黨。
而東林黨傷而不死,繼續積極擴充實力,準備反撲回來。
雙方的爭奪已經從京城蔓延到了兩京一十三省。唯有遼東問題上,張恪一家獨大,纔算免於黨爭,可是孫承宗進入遼東,東林黨想讓他搶奪軍權。而魏忠賢站在皇帝的立場上,默許分張恪的權,其實也盤算着讓雙方亂鬥,他好佔便宜。
朝廷上下,一幫各懷鬼胎,精心籌算的傢伙。
“依照老師說來,只要挑起東林黨和魏忠賢的戰火,就可以轉移焦點了?”
“嗯,其實雙方劍拔弩張,早就想要拼死一戰了,只不過缺一個藉口。”洪敷敎笑道:“永貞,這種事情你最擅長,爲師就不多事了。”
洪敷敎抽身撤退,畢竟身爲朝廷命官,他只是點撥一下,至於真正出手,還要看張恪的。
張恪也不客氣,立刻讓杜擎把最近半年的邸報全都找出來,擺在了面前,張恪親自在紙堆裡來回翻找,忙得滿頭大汗。
正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一連三天,張恪終於找到了一條線索。
“天啓二年十月初三,長公主降生三天,渾身青紫,一命嗚呼。”張恪不由自主唸了出來。
杜擎聽着咧咧嘴,不明所以地問道:“侯爺,死個小孩子而已,有啥稀奇的!”
“呵呵,憨娃子,這你就不懂了,長公主的母妃是範氏,聽說他和聖泉夫人客氏不合,多有衝撞。而她生的孩子突然暴斃,難道和客氏沒有關係嗎?”
杜擎滿不在乎地說道:“宮闈秘事,誰說得清啊!”
“不用說得清楚,有人會腦補的!”張恪大笑道:“你馬上安排人手,去散佈流言,說客氏勾結魏忠賢,陷害聖上子女,想要絕天子後嗣!”
杜擎聽完這話,手心都出了汗,陷害皇家子嗣,這是何等罪名,大人出手簡直又毒又辣啊!
看來要替魏公公默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