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積在天津的漕糧大約是一百零五萬石,徐鴻儒發給部下十萬石,被老百姓偷走一些,又被大火燒燬了八萬石,最後剩下的八十萬石出頭。(.
黃嘉善聽到這個數字,非但沒有生氣,相反還是老懷大慰,二三十萬石糧食根本不是問題,哪怕去借也能彌補上。保住了大頭兒,就是天功一件。
想到這裡,黃嘉善對於張恪是越發的欣賞,年輕人會辦事,知道輕重。別的將領都拼命搶功勞,張恪卻知道保護糧食!
保護了這些糧食,就等於是保住了多少人的烏紗帽!
頭幾天自己許諾了一個昌平鎮總兵,現在看起來有些小氣了。正好這次戰鬥齊中興懦弱無爲,義州兵都打進城了,薊鎮的兵還沒有什麼動靜。
他怎麼配當薊鎮總兵,張恪雖然年輕了一些,但是問題並不大,武官的升遷和文官不一樣,只要有功勞,有人賞識,就進入升官的快車道,當年戚繼光正是如此。
黃嘉善正琢磨着怎麼安排張恪,許三全等人陸續回來。黃嘉善好言安慰這些有功之臣,讓他們儘快處置戰場,抓捕殘存的白蓮教,清理戰果。
正在此時,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叫罵聲。
一個大嗓門震天響,破口大罵:“無恥的畜生,那麼多老百姓,你也下得去手,就不怕天打雷劈!”
“滿桂,不要誣陷好人,我殺得都是白蓮教逆賊!我們朱家世襲罔替的成國公,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教訓我?”
“我算是什麼東西?老子就讓你嚐嚐拳頭的厲害。”
“哎呀,別打,別打……老子向朝廷上本告你……哎,救命啊……出人命了!”
“住手!”張恪帶着人急匆匆趕過來,動手的正是滿桂。他的左手攥着一個年輕人的胸口,右手揮拳就打!
他面前的小白臉被打得滿頭包,青一塊紫一塊,兩隻眼睛都成了熊貓。
“滿將軍,不要撒野!”
滿桂急忙回頭,正好看到張恪,頓時悻悻鬆了手。
“大人來了!”
張恪陰沉着臉,走到了近前,問道:“滿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啓稟大人。末將追殺白蓮教匪,殺到了城外五里,結果發現一處山坳之中,官兵正在殺戮百姓,就是他!”
滿桂猛地一指朱純臣,大聲說道:“就是他領着收下的爪牙乾的,卑職看得清清楚楚,上千男女老幼都被他們殺了。”
朱純臣搶着要攻打天津的那一幕,張恪還清楚的記的。
“成國公。滿將軍的話可是真的?”
“不是!”朱純臣從地上爬起來,捂着腮幫子說道:“我堂堂成國公,自然是領兵殺敵,白蓮教的逆賊成千上萬。就你們殺得,我就殺不得!”
張恪微微一笑:“國公爺,您官職高,我們自然是管不了。您還是去見見黃部堂吧!”
“啊!”
朱純臣瞬間臉色慘白慘白的,含混的說道:“我,我。我不見!”
他轉身就要走,這時候背後響起了咳嗽聲。
“成國公!”暴怒地吼聲。
朱純臣緩緩轉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部堂大人!”
“哼!成國公,你是不是該給老夫解釋一下,昨天你信誓旦旦說攻破天津,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這不是打破了嗎!”
“放屁!”
老頭子氣得鬍鬚都翹起來,裝什麼傻,要不是張恪,別說打破天津,他這條老命都有危險。
“朱純臣,老夫也不和你多說了,部下出了白蓮教匪,和你說有辦法打破天津,你就信了,結果活生生葬送了成千上萬的士兵!老夫唯有把你送給三法司,讓他們好好審一審!”
“大人說得好!”滿桂在一旁笑道:“還有一條,他不敢殺真的白蓮教,只能殺害百姓充數,簡直丟祖上的人!”
朱純臣匍匐在地上,嚎咷痛哭:“滿桂,落井下石,你是個小人,徹頭徹尾的小人!”
“哼!”滿桂扭過頭,懶得理他。
士兵們擁上來,把成國公扔進了馬車,即刻送進京城。
伴隨着朱純臣,還有勝利的消息,一起到了京城。
事實上錦衣衛的動作比他們還快,朱七得到報告之後,把消息告訴了魏忠賢,老魏立刻領着他去面見太子朱常洛。
“殿下,奴才有要事稟告。”
朱常洛身體疲憊,臉色薑黃,自從上一次甦醒之後,萬曆已經昏迷了十幾天,偶爾清醒,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身爲皇子,雖然朱常洛盼着老爹趕快死了,但是在面子上依舊要衣不解帶,悉心侍奉。他身體本來就弱,這麼一折騰,就更受不了了。
“我不想聽雞毛蒜皮的爛事,你下去吧!”懶懶說道。
“別,殿下,是大好事!”魏忠賢急忙說道:“天津城大捷,張恪領兵殺入城中,白蓮教土崩瓦解!”
“什麼?天津打贏了?”
朱常洛猛然起身,撒腿就向窗邊跑。
太子怎麼了,高興地發瘋了!魏忠賢急忙跟着。
朱常洛跑到了書案上,一把抓起了桌角的萬年曆。
“一天,兩天,三天……十二天,十三天!”
朱常洛的眼前一亮,突然仰天大笑,眼淚都高興地出來了。
“十三天,十三天啊!我做到了,父皇,我做到了!”
半個月的約定,準備了七天時間,戰鬥前後持續五天,行軍不到一天,一共加起來十三天!比約定的還提前了兩天!
萬曆最後的考題不光是留給張恪的,更是留給朱常洛的。
這位太子在父皇的陰霾之下,戰戰兢兢活了幾十年,這一天他終於能揚眉吐氣了!他信重的臣子提前完成了任務,他獨立做成了一件事情,頭上龐大的陰影終於開始消散了。
想到了萬曆,朱常洛急忙轉身,撒腿跑向了弘德殿。
“父皇。父皇,天津打贏了!”
朱常洛剛剛跑進來,正好看到了老太監陳炬顫顫巍巍立在龍牀邊上。珠淚滾滾,哭成了淚人。
“陳公公,父皇怎麼了?”朱常洛失聲問道。
此時,兩個太醫突然跪在地上,驚恐地痛哭。
“殿下,主子,主子他駕崩了!”
……
御極四十八年,當了大明朝半個世紀家的萬曆皇帝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別管他做過什麼。百姓們都是最寬容的。把大紅大綠全都收了起來,門前掛上了白紙。
有些虔誠的人更是面對着紫禁城的方向不停磕頭,嘴裡唸唸有詞,保佑皇帝早登極樂。
不光是萬曆的死訊傳開,天津大捷的消息也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百姓們繪聲繪色的講着,或許是悲傷之中,需要疏解情緒。
天津的事情就備受關注,也不知道老百姓從哪裡得知,萬曆竟然留下了半個月查出白蓮教。幹掉匪首的旨意。
結果前後只用了十三天就做到了,一個名字牢牢刻在了大家心頭!
張恪!
屢次以少勝多,屢次創下奇蹟的年輕人!
要不是天子駕崩,舉國同悲。只怕好事的京城百姓就會把這段故事搬上戲臺,大肆的宣揚一通。
不過就算是大家都不敢慶祝,但是也對新皇有了不少的信心,大明的未來會更好吧!
當然。有些熱鬧是躲不過的。
萬曆駕崩的第三天,押解着徐鴻儒的囚車緩緩駛入了京城……
徐大教主在放火之後,只帶了兩三個隨從逃走。結果一路上不時遇到追兵,隨從全都跑丟了,徐鴻儒在爬過一道牆的時候,竟然將左腿摔斷了。
恰巧在此時跑來了一個年輕人,推着雞公車,上面裝着一袋子大米,還有幾件破衣服,正往城外跑。
“停下來!”
牛大力猛地看到了地上的徐鴻儒,他甕聲甕氣地問道:“幹啥,官兵正殺人,俺要把大米帶回家,俺娘還等着吃呢!”
還想着吃啊,真是個傻瓜!
不過傻子有傻子的好處,徐鴻儒眼珠一轉,笑道:“年輕人,你只要把我推到城外,我給你一大塊銀子,足夠你買上百袋大米。”
牛大力歪歪頭,說道:“真有銀子?”
“哈哈哈!”笑聲牽動了腿傷,徐鴻儒一皺眉,從懷裡掏出一把東西,笑道:“看見沒有,這是金葉子,想不想要!”
牛大力轉了轉眼珠,猛地搬起大米,扔在了一邊,把徐鴻儒拖到了車上。
“坐穩了!”
牛大力說着,甩開兩條大長腿,沿着大路就跑了下去,徐鴻儒疲憊到了極點,腿傷又讓他沒法注意精力。也不知跑了多長時間,徐鴻儒猛地發覺不對。
“小子,你這是向城外跑嗎,怎麼嚮往裡面跑!”
“俺,俺也不知道,你廢話幹什麼!”
徐鴻儒氣得渾身打顫,關係腦袋的事情,那是廢話啊!
“小子,你趕快送我出城,要不然別想拿金葉子了!”
“嘿嘿嘿。”牛大力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說道:“不用你給了,有人會給的!”
牛大力猛地扯開嗓子大喊:“軍爺,軍爺,俺抓到了,俺抓到了!”
徐鴻儒嚇得臉色慘白,掙扎着就要逃跑。但是兩個義州兵已經跑了過來。
“叫喚什麼,抓到啥了?”
“軍爺,看看,他穿黃色的鞋!”
牛大力一句話,徐鴻儒只覺得天都塌下來,他的龍袍已經換走了,可是唯獨忘了換鞋子!
奸猾過人的白蓮教主最後稀裡糊塗的載到了一個傻小子手裡,實在是足夠諷刺!
裝着徐鴻儒的囚車就彷彿一枚重磅炸彈落到了京城,百姓們全都聚集在街道兩側,大家都強忍着歡呼,拳頭攥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