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對方是雲翼娛樂的人，許青焰愣了半晌。
“有事嗎？”
“紅姐昨天聯繫過您，只是想問問紅姐是否說了得罪您的話？”蔣靈沒提約歌的事情，語氣真誠道。
“如果是，我替紅姐向您道歉。同時，希望您能知曉，她並不能代表我，我和公司也不是一路人。”
他原本想直接掛斷的，聽她語氣誠懇，掛斷電話前多回了兩句。
“李紅珍沒說什麼，只是我不太信任雲翼娛樂的人。你也不需要道歉，問題在於我平等的不信任這家公司的任何人。”
嘟——
許青焰這人沒別的優點，主打一個聽勸。
林晚粥說雲翼娛樂沒幾個好東西，那就別沾邊就好了。他只是想賣點比較簡單的歌給別人，又不是找不到其他人了。
他本身就是打工人出身，深知企業文化太能影響一個人了，大廠出來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味，黑話一溜一溜的。
以前前公司部門外來的管理，動不動看數據，三天算，七天一算。規則三天一變，七天一大改。
嘴上天天掛着賦能，動不動就是做數據和報告。十點半還語音開會，逼着人半夜十點跟客戶溝通。
一打聽，溝槽的福報廠跳過來的。
內鬥倒沒什麼，但凡稍微大一些的公司基層都是拼命搶地盤劃圈子，但大部分都沒到雲翼娛樂人盡皆知的地步。
遠離雲翼，就不會和破事沾邊。
辦公室裡。
許青焰掛了電話後，起身朝着編曲室走去。
再擡頭已經是中午，他看了一眼手機，中午十一點五十。偶然一瞥，忽然發現屏幕上顯示的日期是九月一號，不由微微神。
距離上戀綜那會，時間竟然纔過去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過得跟做夢似的，有時候趴桌上午睡，一覺醒來還會懵一會。我在哪，狗日的工資發了沒有。
要緩好一會，才一點點清醒。
哦，自己早被裁了，畢他媽的業。
不過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上戀綜，也不會有後面的故事。只能說世事無常，公司失媽，焉知非福。
中午還是一個人吃飯，裴暮蟬忙着了。
他正吃着外賣，盯着桌上的譜子草稿猛琢磨。桌上放着的手機忽的響了，叮咚叮咚彈出幾條消息，周勉發的。
“哥，上週節目首播很成功，這周電視臺打算連播兩期，明天週五八點，你看嗎？”
看個腳吧。
他不由翻了個白眼，用一指禪回了一句。
“看我如何被網友吊起來點草？”
“哥，你這話屬實有些離譜了。”周勉回得很快，“您老的演技渾然天成，根本就不像是演的，效果太好了。”
兩人早就混熟了，時常在小羣裡互相捧殺，語氣也隨意很多。
“沒演，心裡就這樣想的。”
“哈哈，那勾八小白臉現在都不知道糊成啥樣了。不知道他如果看到哥你現在給小天后寫歌，會不會氣得睡不着。”
白錦澤？
許青焰看着小白臉三個字，這纔回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
“他後來怎麼樣了？”
“行業封殺了唄，得罪了幾個投資金主，代言全都黃了。聽說賠了一大筆錢，現在不知道人去哪裡了。”
“有他聯繫方式嗎？”他問道。
周勉那邊正在輸入中許久，半天后幽幽發了一句，“哥，你要痛打落水狗啊？要說我沒必要，別被瘋狗纏上了。”
“不是，有別的事，就問問。”
“行吧。”
叮咚一聲，白錦澤的所有聯繫方式被周勉發了過來，末了還附帶了一句別外傳。
他回了一句好，隨後順手保存了下來。
白錦澤已經是過去式了，本身是個蠢逼，又壞又蠢。但也不是毫無用處，至少他手裡可能有紀晨的把柄。
或許是一句授意，又或許某個利益相誘，總之都是證據。
這些東西放在現在沒什麼用，西良樂隊的人氣依舊如日中天，證據丟出去水花都打不起來，但留到以後不一定用不上。
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
下午，黃昏塗滿整個辦公室。
裴暮蟬回來了，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高跟鞋甩在地板上，毫無形象的往沙發上一躺。
“總算錄完了。”
她說的錄歌，指的是《一直很安靜》。
mv的進度延後了，但錄歌從未停止過。其實蟬鳴工作室這邊也能錄歌，但她還是找了一家更專業的錄音工作室。
“辛苦。”許青焰回頭。
只看見裴暮蟬玲瓏有致的軀體呈放在沙發上，一時間視線不知道該往哪落。不由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默默移開了目光。
“後期混音還得等幾天吧？”他不自然的轉移話題。
“嗯。”她似乎並不在意被許青焰目光波及，在沙發裡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發出微弱的呻吟聲。
“歌曲做好了，也得做出一點調整，現在頭疼的是mv。”
“劇本？”
“算是吧，我還在考慮。”她說。
“慢慢來，這次不用急。”許青焰轉了過去，繼續在電腦上練編曲，背對着她道，“欲速則不達。”
身後沒聲了，許青焰以爲她休息了，也不用鼠標了。索性掏出手機開個靜音，習慣性在劇組的小羣裡開水。
攝像組的中年劉德華最近水羣的次數也比較頻繁，抱怨着最近活不好乾，入了一個劇組，結果主演耍大牌遲到。
執行導演氣得罵娘，轉頭還是得喊別人的助理一口一個哥。
羣裡紛紛共鳴，也說了幾件拍戲的趣事。譬如新人不小心坐了導演的椅子，結果捱了一頓罵破防了。
有個女生坐了鏡頭箱，被攝像罵哭了。
羣里人天南海北的跑，影視民工進組就是框框的熬夜。
到處都能碰到草臺班子，手裡攥着資源起來了。招了一羣大學生打工，動輒就是一頓罵。
要麼就是半夜十二點還在集體開會，一間小屋子框框暴風吸入二手菸。
從中殺出來的人豪情萬丈，殺不出來的燈光組一直走在人身意外保險和捱打的路上。
“草他媽的，今天夜拍日外，我死了，記得給我上香。”
許青焰水習慣了，潛移默化會一些劇組的基礎知識，果斷水了一句。
“少壯不努力，長大幹燈光。”
羣裡消息刷新的很快，暱稱爲“吾妻十萬伏特皮卡丘”@了許青焰，“許哥，別說了，我估計今天又得捱揍。”
“許哥，我是你的死忠粉啊，能不能幫我搞個粥粥醬的唱片簽名！”
“她專輯早被封了，現在就一首歌，恐怕等以後出了專輯才行。”許青焰叭叭叭水羣，沒注意到身後一雙眼睛半眯着盯着他。
“咳。”
一聲輕咳，打斷了許青焰水羣的節奏。
他轉身好奇的看了一眼，裴暮蟬已經從沙發上坐起來了，臉上紅坨坨的一片。身後大開的玻璃窗，夕陽火紅如海。
“醒了？”
“嗯，沒睡，頭疼。”裴暮蟬的聲音有些沙啞，鼻音有點重。
這會還沒入秋，古人說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說是金秋九月，其實現在離白露還有好幾天。
晚風依舊悶熱，兩人的身上都有汗。
從前幾天裴暮蟬感冒好了之後，許青焰幾乎每天下午三點必定掐着點關空調，裴暮蟬每次回辦公室都是室溫。
“生病了？”
“沒有，只是在想mv的事情。”她靠在沙發上，目光流露出一絲認真，“伱說，我用你昨天那個故事怎麼樣？”
“要不，你試試？”
並不怎麼樣，許青焰眉頭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去接人時也沒怎麼鬆開。
讓他寫歌或許還行，至少扒譜摸到了一絲門道。最近效率提升了不少，扒出來的譜子用裴暮蟬的話來說，那就是越來越能看了。
可讓他去寫劇本，那完全就是兩眼一抹黑了。
正經劇本不一定會，濃縮版的mv劇本更不會寫了。無中生有倒是不算麻煩，想要把仙劍一的故事濃縮他能行嗎？
仙劍一，仙劍三，完全兩個版本，其實拍什麼根本不重要。只有三四分鐘，及格就行了，沒多少人會在意內容。
許青焰想了一整夜，從一開始的懵逼，再到後半夜搓手激動。再到天亮之後，開始後悔，並且想死。
試試吧，車到山前自然會翻。
即便他也覺得裴暮蟬的決定有些草率，可每一次想放棄時，心裡卻又不斷的涌現出某種僥倖的想法。
萬一呢，說不定自己真是那塊料呢？
寫歌混個詞曲，其實也就賺個錢，沒多少人會關注歌到底是誰寫的。少數人會關注，但更多是還是圈內人在看。
雖然許青焰不在乎這些，抄出了一首經典好歌，同樣會有成就感。
這種感覺近乎是一種孩童似的炫耀的快感，好像在說，“看吧，我這還有好東西，而且不止這一件。”
同樣的，若是復刻出一部優秀的影視作品，這種成就感只會更強烈。
畢竟相較於單純的歌曲，影視對於感官的衝擊要放大無數倍。表達出的不止是聲音，還有視覺方方面面的東西。
如果說歌曲是一張擺在他面前的空白考卷，能夠讓他在上面寫寫畫畫作答，拿個大衆音樂認知裡的高分。
那麼影視就是一個完全自由的立體世界，能容納他在其中手捏出一些這個世界所缺失更加優秀的劇本。
這種快感，幾乎是本能的吸引着他不斷靠近，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一步步攀登。征服欲，在裴暮蟬拋出那句話時到達了頂峰。
寫歌扒譜，已經遠遠無法滿足他了。
嘎吱！
車停在了錄音工作室前，他剛下車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撞了過來，看清之後那人分明是林晚粥。
“走吧，開我的車。”她湊到許青焰跟前，小聲說道。
她剛偷偷摸摸的瞞過了溫芸，串通了齊婷給她打掩護。本來就很緊張，在工作室門口貓了很久了。
忽的看見許青焰就這樣光明正大的一腳油門踩到了門口，嘎吱一聲剎車，差點把她的魂都嚇出來。
“你這是偷跑”他錯愕道。
“噓！不是。”林晚粥搖頭，繼續嘴硬道，“別開這車了，我們直接走過去吧，我車停在大門另一邊。”
許青焰將她這副鬼鬼祟祟的模樣收入眼中，不由有些無語。
“好吧。”
普城區有個千佛寺，許青焰來之前特地百度過，說是唐朝那會有一千尊佛像。朝拜時，達官顯貴車馬綿延數十里。
不過這個數字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沒法驗證，現在也就剩下幾十尊。
饒是如此，香客依舊是絡繹不絕。
千佛寺離林晚粥所在的區有些遠，開車開了快一個小時纔到，這要是再跑遠一些，大概率已經出星海了。
林晚粥上車之後話就開始多了起來，“我早上太緊張了，芸姐好像和那節目談成了，叮囑我今天好好練歌。”
“那你還溜出來？”
“不怕，芸姐今天又出去了。”林晚粥抿着嘴笑，像是一個不受父母管束的叛逆少女。
只是這世上，除了溫芸，確實也沒人會管束她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她一個人是怎麼過年的，和溫芸一起？
車停在了山腳，收費賊貴。
路上人太多，香火焚燒的味道遠遠就能嗅到。從山腳一路往上走人越多，光是爬臺階就費了不少勁。
兩人稀裡糊塗進了寺廟，純粹是被擠進去的。
千佛寺原本改名普佛寺，後來改革開放後，香客變多了之後又把名字改回來了。靠着千佛的名頭，倒是越來越紅火。
前後佔地很廣，兩個山頭都是千佛寺的地界。
從入上門開始，一路爬樓梯抵達廣場，巨大的香爐沖天而起。天地頓時狹小，有一劍開天門的氣勢了。
往後走就是一段下山的路，繼而又往上爬，這才抵達了正殿。
裡面供奉着巨大的佛像，巍峨莊嚴。寶相莊嚴，微微頷首，目光俯視着來人，彷彿天地衆生都能納入其眼。
兩人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小姑娘忽然有些害怕了，往許青焰身後躲了躲。
“那佛像好像會動，站在哪彷彿都被看着。”
“錯覺，別看就好了。”他道，“哎，你要拜拜嗎？我看他們都在拜，不如我們也去，湊個熱鬧也好。”
“嗯，來了總是要拜拜再走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