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粥遲疑了一瞬,點開了許青焰分享企鵝音樂鏈接。
她這半個月都在浪費時間,公司故意讓她出席一些沒有意義的活動。商演又累又麻煩,一週無休是常態。
加載一陣後,軟件直接閃退。無奈,她只能退出聊天,點開企鵝音樂軟件。等待兩秒,主界面打開,她掃了一眼。
嗯?沒有《晴天》,也沒有任何關於裴暮蟬等字樣的宣傳推薦。以裴暮蟬的名氣,不至於混不到一個首頁大封推。
大概率是沒簽獨家,所以連個新歌推薦語都沒有。
搜索——《晴天》,過了一會,彈出幾首相關歌曲。《橙子你個大晴天》、《晴天以後》,找裴暮蟬的新歌《晴天》得往下翻。
林晚粥沒多驚訝,不籤獨家確實如此。不過等新歌的數據上去了,詞條的排名關聯度就會上去了。
相應的,如果新歌爆火,即使沒簽獨家也會有資源扶持。
簡單來說,裴暮蟬的新歌是冷啓動狀態。
點開歌曲,《晴天》前奏還沒響起,就被林晚粥給暫停了。她並不關心這首歌好不好聽,更關心另一件事。
點開歌曲詳細信息,詞曲:許青焰。
看完她才退了回去,映入眼簾的是裴暮蟬的唱片寫真。背景是教室窗邊,陽光印在她的側臉,窗外是枝繁葉茂的大榕樹。
僅僅是一張寫真,夏天的燥熱感撲面而來,彷彿能在耳邊聽見濃陰裡的蟬鳴。
車後座,她不由坐直了身體,仔細打量着裴暮蟬的這張寫真。看得出來是費了不少心思的,細節處理的很好。
輕輕點擊播放鍵,《晴天》的前奏是很常用的和絃走向,6415的和絃分解,很經典。
難得可貴的是,吉他聲很乾淨。
每個歌手對於夏天的詮釋都不太一樣,沒有一個標準答案。但這首歌前奏出來的一瞬,林晚粥給出了很高的認同感。
她印象裡的夏天,確實也是如此乾淨明朗。
裴暮蟬的嗓音很特別,氣息很穩,唱功也很好。開口唱的第一句就吸引住了林晚粥,“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飄着。”
歌詞一句一句在手機上流淌,歌聲在別克車內迴盪。節奏舒緩,整首歌都在描寫下雨,卻一點也不悲傷。
教室、夜晚散步的大操場,學校足球場邊上的大榕樹。躲雨的屋檐,羞澀的初戀,偷偷看他卻躲閃不及的眼神。
溼漉漉的雨天,一點點開花的小心思。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
林晚粥思緒一點點變得雜亂,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許青焰在學校的人緣很好,年級每個班都有點朋友。
清河經常下雨,鄉下初中的操場漲起像是黃泥泡芙。即使有石子鋪地,仍舊是水窪窪的一片,泥沼黃湯的。
她那會身子虛,爲了準備中考的體育,時常早上六點跟着住校生一起跑操。
南方的冬天六點完全是一片漆黑,場地還有些溼,她偏偏摔了一跤。有男生給她遞來了外套,許青焰正好路過,直接幫她請了假。
那天考試,她少考一科,許青焰直接登頂全班第一。
當時那陣子班上的女生都用這事暗戳戳的笑話許青焰,男生就更直接了,對他開一些有的沒的玩笑。
不管林晚粥怎麼幫許青焰解釋,樂子並未停止。
如果那時候她沒有請假,沒有回家換衣服喝藥。或許後一場考試,甚至當天所有的考試都會受影響。
她與喜歡的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很近,卻從未靠近過。
《晴天》已經唱到了高潮部分,“可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但故事的最後,你還是說了拜拜。”
整首歌聽完,林晚粥心裡有些發堵,她在這首歌裡看見了自己青春的影子。
她又想起了那個分別的黃昏,土黃色的籃球正中三分,也砸在了她的搖晃了許多年的青春。即使蒙塵,卻因爲某人而生動明豔。
記得十年前的晴天,體育課走在碎石子鋪成的簡陋跑道上。氣溫微熱,喜歡的人就在十米開外。擡頭看看天空,是純淨的藍色。
微微嘆了一口氣,林晚粥再次翻閱歌曲信息。
毫無疑問,這是一首極其優秀的歌曲,無論是從詞曲還是演唱都算得上是頂尖。
她指尖停留在屏幕上,按住了“詞曲:許青焰”幾個字。心裡不由自主冒着這個想法,如果這首歌自己買了,會不會唱得更好?
林晚粥恍惚了一會,打開了微信,找到了許青焰的聊天界面。按下錄音鍵,她緩緩開口,“故事的小黃花”
停車場邊緣,齊婷毫無淑女範的蹲在無人的角落抽菸。
不是她願意抽,而是幹這一行屬實是牛馬出賣體力。熬夜通宵開車都是家常便飯,不吃檳榔是她對身體最後的底線。
每次抽完煙都得緊張兮兮的看看牙齒,已經很剋制了。
她把菸頭按在地上熄滅,用食指捻起,喃喃道。
“我以後的小孩學抽菸,我一定抽得他(她)連媽都不認識。這種牛馬糧草又貴又難抽,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帶勁了。”
齊婷將菸頭收進小塑料袋裡,又往嘴裡扔了兩顆口香糖,這才轉身往回走。遠遠似乎看到粥粥姐在對着手機練歌,走近一看似乎又在聊天了。
她拉開駕駛座車門,正好聽見林晚粥外放錄音。
“粥粥姐,你寫的的新歌啊?蠻好聽的!”
“不是,這是裴暮蟬新歌。”林晚粥在回消息,頭也不擡的說道。
“哦,雖然初次聽着不錯,但細聽之下就不怎麼好聽了。”齊婷靠在駕駛座,張口就來,“粥粥姐把這首歌擡高了一個境界,感情充沛。”
林晚粥並未當真,道。
“婷婷,這首歌是許青焰寫的。”
“嗯?”齊婷撓了撓頭,“粥粥姐,所以他先賣了一首歌給裴暮蟬,然後轉頭又賣了一首歌給你?”
“嗯。”
齊婷:“呸!渣男!”
“什麼渣男啊?”林晚粥有些臉熱,“你別胡說,我們之間又不是那種關係,而且他有才華,也是裴暮蟬先買的歌。”
“唉,可惜了。”齊婷仰頭看着車頂,“要是這首歌我們能買下就好了,都怪那沙比公司,真不幹人事。”
聞言,林晚粥沉默了,過了好幾秒纔開口道。
“快了,合約快到期了,”
“我就想不通,粥粥姐,伱說。”齊婷翻了個身,趴在駕駛座向着後座說話,“公司那幫人是不是有大病,怎麼有臉提出籤十年的?”
“籤新人三十年,粥粥姐你都是小天后了,又不是那種剛入行的小蝦米。真不知道那幫高管腦子裡裝的什麼,更離譜的是”
“還說什麼五年培養計劃,承諾在五年內竭盡全力傾注資源,一定將粥粥姐培養成名副其實的歌壇天后。”
“你聽聽,這像不像渣男言論?說這些虛無縹緲的話,真是把所有人都當傻子騙嗎,真的是次奧他媽。”
他們拿出的說服林晚粥的理由很離譜,公司培養的另一個小天后已經簽了,所以你也得籤。
林晚粥沒理會,因此這段時間雙方的關係鬧得很僵。溫芸的建議是拖着,反正合約就剩最後兩個月了。
雲翼的應對策略是榨乾林晚粥最後一點剩餘價值,讓她不斷出席拉低身價的小商演,得不到就毀了。
最近網上也出現了許多篇黑她的通稿,公司的公關部門完全坐視不管,還是溫芸用關係壓下去了一些。
對此,林晚粥的態度一直不理會。雖然她不怎麼愛說話,性子卻很倔。推不掉的商演就去,寧可掉口碑也要耗到解約。
聽着齊婷喋喋不休的抱怨,林晚粥情緒也變得低落。
“我不打算籤,先拖着吧。”
她這半個月來,每天最放鬆的時刻,大概就是捧着手機回許青焰消息的時候。他那邊也很忙,做手術陪牀熬通宵。
但他從來不會不回消息,即使是自己分享的一張無意義的圖片也會得到迴應。只是他經常半夜回消息,或是凌晨四點半。
那時她也側面問過,要不要過去看阿姨,不出意料的被拒絕了。
他拒絕人的理由也很直接,錢夠了,不缺人,你沒時間。沒必要,浪費雙方的精力,等你以後有空了天天見到吐。
“你放心,粥粥姐,你出去單幹我和芸姐肯定都陪着你。”齊婷拍了拍她本就不富裕的胸口,意氣風發道。
“等以後開個大公司,乾死雲翼娛樂那班沙比!”
是啊,本來就是要解約的,已經無所謂了。林晚粥這樣想着,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轉頭看向齊婷。
“婷婷,我的圍脖賬號是誰運營的啊?”
齊婷一臉緊張,“是我啊。”
“故事的小黃花”
清潤的女聲在房間裡飄蕩,清唱反而有種洗盡鉛華的感覺。
“她唱的好聽還是我唱的好聽?”裴暮蟬坐在許青焰桌子對面,擡起頭笑着問道,“我看你來回聽了好幾遍了。”
“各有千秋吧,你唱的好聽,林晚粥唱得也好聽。”許青焰嘴角難壓,頭一次發現女生唱歌還能這麼甜。
和矯揉造作的甜夾子不一樣,沒有任何工業糖精成分。明明是很正經的歌聲,卻能從中聽出絲絲甜味。
“哦,那你去找她錄歌。”裴暮蟬椅子轉了過去。
“你不如殺了我算了,我現在還沒把《我懷念的》寫出來,怎麼敢見金主的?”許青焰立刻就慫了。
“咳咳,不開玩笑了,現在銷售數據怎麼樣?”
“不怎麼樣,偏低。”裴暮蟬手擺弄着鼠標,在屏幕上不斷刷新,輕輕嘆了一口氣,“多半都是粉絲貢獻的數據,剛開始一個小時還行,後面就”
許青焰倒沒太擔心,冷啓動是這樣的。
“再等等吧。”
兩人百無聊賴的在二樓等待,時間一點點流逝,到了九點半。
裴暮蟬突然嘆了一口氣,起身道。
“走吧,下班。”
“數據不漲了嗎?”許青焰一愣,反問道。
“是,已經停滯了,今天估計就到這了。”裴暮蟬起身拿了鑰匙,又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口罩。
“我下樓讓他們下班,你在這等我?”
許青焰想了想,道,“好。”
待她起身下樓,許青焰一個人靠在房間的椅子上玩手機吹空調。心想着今天休息一晚,明天起來借工作室好好扒譜。
刷着刷着手機,忽然發現林晚粥給他發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想讓你閃閃發光。”
嗯??
他叩了兩個問號過去,又附帶了一句,“你要把我掛天上?不至於吧,譜子真的快寫出來了,就差最後一點。”
說着,許青焰瞥了一眼自己帶來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那個新建的空白文檔。
“快了快了,後天給你發過去。”
那邊徹底沒了動靜,着實讓許青焰有些忐忑,心道應該不至於。
幾乎是幾十秒後,他的手機後臺彈出一條提醒。【您關注的林晚粥發佈了一條新圍脖,請點擊查看。】
他神情微愣,發了個啥?
點進去一看,發現林晚粥的官博分享了一首歌,《晴天》。配文只有短短一行,“我很喜歡這首歌的詞曲。”
前後不到一分鐘,這條帖子底下多了數十條評論和上百個點贊。許青焰不由咋舌,感嘆新晉小天后人氣真高。
不過她這句,“我很喜歡這首歌的詞曲”,這個指向性是不是未免有些太明顯了。分明是在說,不喜歡唱這首歌的人。
他回到聊天界面,又朝林晚粥發了一個問號。
“官博私用?你公司不會追究你責任吧?”
對方回得很快,“不會啊,這條圍脖是婷婷發的,我不知情呀。”
許青焰盯着屏幕愣了好幾秒,整個人呆若木雞。初看這句話好怪,再看一眼,還是怪,真是林晚粥說出的話嗎?
這跟誰學的?
門口傳來腳步聲,裴暮蟬敲了敲門,而後推門而入。
“你讓林晚粥幫忙做宣傳了?”
“沒有啊,我也是剛知道。”許青焰搖頭,“她說要把我掛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