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在原地等了不久, 果然看到易辰遠抱着易元過來,原先林指只想着等易元找到了,就狠狠地罵他一頓, 不給他們倆任何交流的機會, 抱着兒子回F市, 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可這一刻, 看着高高瘦瘦的易辰遠一隻手抱着易元,一隻手在小傢伙的頭髮裡挑着不乾淨的東西,易元像是喜歡他得緊, 老遠便能聽到他的笑聲,莫說林指, 即便一直在說話的方毅嶼也停了下來, 而趙之舜望着慢慢走來的一大一小, 此刻他真的覺得此前自己認爲易元是林指和吳堃兒子這件事真是太可笑,他們分明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直到易辰遠走到自己面前, 林指都沒有恍過神來,她不得不承認,她動搖了,看着他們歡聲笑語地樣子,林指莫名地想起母親常在自己面前嘮叨的“孩子總歸是需要自己的父親”這句話, 可易辰遠, 他又需要他們嗎?

“媽媽!”, 易元見林指一句話不說, 便大叫了一聲, “媽媽!”

“你跑到哪裡去了?”,方毅嶼板着個臉, 作勢就要發怒。

“叔叔!”,易元哪會分辨出什麼是開玩笑,看高高大大的方毅嶼沒了一貫的笑臉,連忙頭一轉,縮到他的頸窩中,“打他!”

方毅嶼哭笑不得,這倒好,自己閨女小時候都是被冷麪的易辰遠嚇得大哭,沒自己哄還停不下來,這裡倒相反過來了,也罷,這人家的小子,自己在這爭風吃醋做什麼,他想着倒忍不住笑了下。

“元元,過來”,林指回過神,便打算將易元抱回自己懷中。

“還是我抱着他吧,他身上有些髒了”,易辰遠沒有等林指回答,抱了小東西就往公園外走,林指想張口說什麼,方毅嶼拍了拍她的肩膀,搖搖頭,她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什麼。

方毅嶼和趙舜之一道離開,留了輛車給他們,趁着易辰遠開車的空檔,林指對副駕駛座的易元發話了,“給我說說,怎麼弄的這麼髒?”

“滑滑梯的時候被小朋友推下來了,就弄得髒髒的,不過,媽媽,你別生氣,我給叔叔唱了首歌,他說會幫我洗乾淨”

“那伯伯他們怎麼會找不到你?”,林指纔不會相信他這些小把戲,看着小傢伙和他爸爸一左一右坐着,就能看得出方毅嶼描述中小時候的易辰遠有多調皮了。

“伯伯去看漂亮阿姨了”,易元回答得又快又響亮,說完,趁着林指不注意,給易辰遠眨了眨眼,他本來一路都很沉默,看小傢伙可愛得樣子,難得地笑了笑。

只是,駛向另一個方向的小車上,方毅嶼打了個打噴嚏,他吸了吸鼻子,這天也不是很涼啊。

林指見易元沒有什麼受傷,手腳靈活,腦袋靈光,便也不準備追究什麼,和易辰遠報了個地址,便靠在後座上,閉着眼睛養身,這一天,她真是疲倦極了。

待林指醒來的時候,她覺得周圍的佈置又熟悉又陌生,她正想做起來,腰部卻傳來一陣劇痛,只好作罷,重新躺在沙發上,等着易辰遠過來,給她解釋解釋這是什麼情況。

果然,沒有過多久,他輕輕地掩上一個房間的門,看見沙發上的林指已經醒了,便盛了一杯水,走到她的身邊。

“醒了?”

“這是哪?”

“你明明知道這是哪”

“我還以爲你什麼都還老爺子了”

“這是我自己買的”

“元元呢?”

“他睡了,你比他睡得還沉,他說不要叫醒你,我便載你們到這了”

“真猜不出來,這兒還有兩分人住的樣子”

“我很少回來,要不要喝點水?”

前頭找易元的時候,着實耗費了不少嗓子,林指又試着想要坐起,可是腰間的痛楚真是讓她坐不起來,甚至額頭都有了微微地汗,易辰遠本來就是個細心的人,他發現了她的異樣,忙問道,“怎麼了?”

“沒事,我休息下”

“可能是躺得久了,來,我扶你坐起來”,他沒有理會林指的不情願,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腦勺,一隻手伏在她的腰上,他的動作很快也很規矩,可掌間的溫度和厚實卻讓林指的心漏跳了一拍。

這幾年,她身邊的鶯鶯燕燕不少,即便用吳堃當做擋箭牌後,還是有秦慎這樣知道各種原因的人窮追不捨,特別是秦慎這兩年在天遠的地位一天天上升,他身上屬於少年的味道越來越少,與林指相處的時間中,越發的□□和固執,可林指似乎早已關了心,她像個女僧人一般過着看似聲色犬馬卻清茶淡飯的日子,吳堃常常覺得,若不是有易囡和易元,或許她真會選擇剃度,指不定還能多個僧人爲肖璇超度。

林指靠在沙發上,果然,坐起來舒服多了,正想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水杯,易辰遠卻已將水送到了她的嘴邊,她也不多做推脫,輕輕地抿了一口。

“你的腰怎麼了?”,看她剛剛坐起來的樣子,可不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那麼簡單的原因。

“帶易元的時候留下的”,喝了點水,嗓子舒服了不少,她隨意地回答,可易辰遠的心卻被重重一砸。

“林指,對不起——”

“不用,你讓我拿掉了,是我執意要留下的”

“我——”,易辰遠想要說些什麼,可這一刻,想起易元的笑臉,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又失敗又卑鄙的逃避者,面對林指可能受過的苦,他覺得再多的抱歉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

“你告訴你是他爸爸了?”,想起小傢伙在電話裡頭的大呼小叫,林指問道。

“不怎麼作數吧”,易辰遠苦笑了下,“讓你先別生氣而已”

林指也笑了下,“說了也沒事,誰讓他叫爸爸他都叫,反而我比較有事”,她開着若無其事的玩笑,可易辰遠這一刻第一次覺得這幾年,他犯了一個無比大的錯誤,而似乎,眼下看起來,暫時找不到一個很好的方法來彌補它。

“雖然這麼對你易辰遠說有點奇怪,可別太不把自己當回事”

“只是有時候有些忙”

“你以前也很忙”

“可以前有你”

話說到這,空氣似乎有些沉默,說不出是悲傷還是曖昧,總之,明明兩人都有一大堆的話要說,可當人在面前,一切都化成了無言。

林指不習慣這樣被他盯着,想要站起來,可沒想到這次腰疼起來這麼嚴重,剛站起身,就一個沒站穩,易辰遠伸手托住了她的腰,兩人的距離反而比之前更接近了許多。

“林指”

“嗯?”

“林指”

“嗯?”

“我——好想你”

那是怎麼一種感受,林指常常想着那一天自己的心情,她以爲三年來,面對那些浮華她早已有了心如止水的冷靜,以爲即便面對他也可以做到,可當他的氣息真實地撲面而來,似乎那些理智、掙扎、猶豫,都顯得不太重要。

“你想我?我一點都不覺得你想我?你連有了易元都不知道?”,明明是責備他的話卻成了伴侶間的嗔怪。

“我——”

“你們在幹嘛呀?”,不知什麼時候,易元走出了房間,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望着兩個幾乎相擁的人。

雖然,以前在一起的時候,被易囡撞見的樣子不是一次兩次,可是在易元面前,他們倒突然都緊張起來了,林指騰地紅了臉,不知道怎麼回答,易辰遠咳了兩聲,“你媽媽眼睛進了沙子,我幫她吹一下”

“我還以爲你們在親親呢”,易元吧唧着嘴,語不驚人誓不休。

林指無言,“元元!你又看蠟筆小新了”,她真是哭笑不得,這小傢伙怎麼人屁點大,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易辰遠心中卻開心得很,他彷彿覺得這就是他所想要的一家三口,他對着元元說道,“你怎麼出來了?”

元元聽到這話,一拍小腦袋,“哎呀!”,說完便着急地四下亂跑。

“怎麼了?怎麼了?”,易辰遠看他着急的樣子,連忙跑上前將他抱起,林指還來不及組織,易辰遠感到身上一陣莫名地暖流,他不可思議地往身上一看,前頭被小傢伙弄得髒兮兮的衣服真下可真的要報銷在他的童子尿下了。

“他是要上廁所了,你還往前趕”,林指一把接過易元,把他懸空,她可不想在此時被殃及池魚給中了,“你怎麼不說呢?”

“是你們要和人家說話,我都忘了我要尿尿了,嗚嗚”,易元搓着眼睛哭了起來,林指看着他剛剛沾着些XX的手在自己臉上搓來搓去,真是隻能在一旁扶額。

易辰遠卻不介意,摸了摸易元的腦袋,“不哭了啊,叔叔不怪你”

“他哪是怕你怪他啊,他是心疼他的大象小褲褲”,林指一邊嫌棄地撿起易元的褲子,往垃圾桶裡一扔,易元哭得更傷心了,“嗚嗚,我的內內,我的大象……”

“哈哈哈”,易辰遠再忍不住,在一旁大笑起來,他真是太開心了,似乎這是他這麼多年來最快樂的一個夜晚。

那些曾經摺磨他的過往,在他心裡暫時縮成了一個小點,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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