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流光從天而落,降臨在小鎮上。
——幾名身穿白衣的少年修行者,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他們氣宇軒昂,志得意滿,手持各類兵器,站在小鎮中央朝四周打量。
“我們走吧,這些凡人在修房子,灰這麼大,一點意思都沒有。”一名女修捂着鼻子道。
“李仙子說走,我們就走。”一名男修道。
“是的,這裡有什麼意思?師姐想換地方玩,我們就換地方。”第二名男修道。
“走吧走吧。”第三名男修道。
“這裡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走!”第四名男修道。
幾人騰空而起,瞬間便去的遠了。
柳平看着他們消失在天空的雲層之中,臉上露出了深思之色。
這些人手中的兵器,最差的也是寶器。
就兵器而言,修行界分爲利、寶、靈、法、道。
道器最強,利器最差。
能飛行,至少需要金丹修爲。
修行境界的劃分,由低而高是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封聖、神照。
神照一成,即可飛昇。
眼下,在二十出頭的年歲就能拿着寶器出來炫耀、且修爲至少是金丹境的修行者,幾乎都是大門派弟子。
換句話說,這些人來頭不小。
那個女修似乎在門派內挺有地位,不然爲何都順從着她的意思?
也許是都在追求她?
酒保走上來,拍着他肩膀笑道:“這些修行者可看不上我們小鎮,沒事的,我們很安全。”
柳平笑笑,沒說話。
那些修行者既然能到這裡來,便已經說明問題。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對於修行人來說,有哪一件事是沒有因果的?
柳平忽然發現,這些局外人完全不懂什麼是修行者。
一個平凡的人,心中往往求的是財富,是伴侶,或求平安,如果所得遂願,便心滿意足,就算沒有如願得到,也只是失望的嘆嘆氣,繼續生活下去。
修行者不是這樣。
他們想要超越一切苦厄,成爲永恆。
他們竟然敢去求長生!
——所以他們是天下慾望最熾盛的一羣人。
這樣的人,你覺得他們會浪費時間來一個世俗小鎮?
這時有人進入酒樓,在一張桌子前坐下,喊道:“小二,來。”
柳平便拿着菜單上前,笑着問道:“客官您想吃點什麼?”
那幾人點了菜。
柳平默默記住,到後廚去報了菜名。
菜很快端上來。
那幾人一邊喝酒,一邊吃起了飯菜。
又過了一會兒。
幾名年輕人走進了酒樓。
柳平照例上前,笑着問道:“幾位客官想吃點什麼?”
那幾人看了看菜單,點了菜。
柳平正要走,卻被其中一人拉住。
“小二,我打聽個事兒。”那人壓低聲音道。
“您請講。”柳平道。
“你們對面的青樓,哪位姑娘最美?”那人再次壓低聲音道。
柳平怔了怔。
在他對面不遠處,酒保的眼神一凝。
糟糕。
柳平纔剛進入暗霧鎮,對這一套根本不熟,也對青樓一無所知,如何能爲這些人推薦姑娘?
“客官,這話您就問錯了。”柳平笑笑,說道。
“怎麼錯了?”那人挑眉道。
“有道是各花入各眼,依小的來看,青樓的每一位姑娘都很漂亮,但客官您眼光可比小的高得多,也許在您眼中,那些姑娘都是庸脂俗粉呀。”柳平說道。
他朝酒保使了個眼色。
——別過來。
酒保剛聽完他的解釋,這時還有些猶豫。
“妙,有道理!”那人撫掌大笑。
旁邊幾人也笑起來。
一人點頭道:“說的沒錯,在我們眼中,這裡的女人大多都是庸脂俗粉。”
“此話值得喝一杯。”
“來。”
幾人齊齊舉杯。
柳平目光低垂,不着痕跡的掃過幾人。
……很好,這幾位都是易容喬裝而來的。
而且掩飾了身上的靈力波動。
但這種程度的掩飾,又如何瞞得住柳平?
他略一感應,心中便有數了。
“這種程度的斂息訣……既可以掩蓋靈力的波動,又可以讓人身上的神光透出來,使人看上去明明是個普通人,卻顯得丰神俊朗……這種不要臉的路數怎麼這麼熟悉……”
“咦?這好像是我編撰過的那一部玉樹臨風版斂息訣,記得當年賣的很火,不少人支持正版訂閱。”
“不過幾年之後盜版玉簡氾濫,我不得不在這一部的基礎上做了很多改進,重新拿出來賣……”
柳平暗暗思量着,將手籠在袖子裡,不動聲色的捏了個訣。
悄無聲息間。
他識海中的靈覺頓時起了玄奧變化。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看破了酒桌前幾人的斂息之法,察覺到了這些人身上的靈力波動。
……看他們身上的靈力波動,似乎與之前飛來的那幾名修行少年一一吻合。
原來是他們!
還好沒讓酒保來——
酒保一臉不在乎的神情,肯定以爲這幾位是普通人。
修行者心高氣傲,倘若被凡人呼呼喝喝,面上就算不說,心裡也過不去。
到時候打起來,酒保死不死還得兩說,萬一暴露出酒保身上種種與修行世界不同的異術,整個小鎮都麻煩了。
——畢竟這些修行者一看就不是散修。
他們是有門派的。
在修行世界,門派是這樣一種組織——
師弟不行師兄上,
師兄不行師父上,
師父不行長老上,
長老不行掌門上,
掌門還不行?
大家一起上。
——這種事已經遠超所謂的E級,根本不是暗霧鎮招惹得起的。
柳平默默嘆口氣,心中飛快想着應對之策。
這些事說來慢,實則只在一息間。
幾人剛剛喝完那杯酒,把酒杯放回桌子上。
柳平給幾人斟滿酒,然後手捧酒壺,侍立在旁。
一人道:“每日用功實在是苦,我早就想去青樓聽聽曲兒,美人在畔,放鬆放鬆。”
另一人同意道:“說的對,路漫漫其修遠兮,若不懂得勞逸結合,說不得哪天繃斷了弦。”
又一人握着筷子道:“來來來,吃菜吃菜,每天都吃那些東西,嘴裡苦巴巴的,哪有這些飯菜過癮!”
——這幾人倒也實在,心性算不上壞。
應該不至於惹出什麼亂子。
柳平心中想着,面上就露出微笑:“各位客官,沒事的話,小的先下去忙了。”
開頭那人從懷裡摸出一塊銀錠,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說道:“你這人機靈,就在這裡候着,爺重重有賞!”
柳平看了那銀錠一眼。
錢什麼的真沒意思,我一點都不愛錢。
你不拿出一座靈石山來,我都懶得多看你一眼。
但現在人在死亡世界,隨時會有危險,還是不能直接談價格。
——保命要緊。
“多謝大爺!”
柳平將銀錠塞入懷裡,大喜道。
他拿起酒壺,給幾位修行者一一滿上,順便不着痕跡的朝酒保使了個眼色。
酒保是何等的人精,原本正準備過來看看,這時見了柳平的眼神,略一咂摸,立刻轉身走回櫃檯內,埋頭撥弄手中的算盤,再也不打算過來。
與此同時。
小鎮的另一條街道。
某座府院之中。
守夜人首領腳步一頓,低聲道:“壞了,酒保傳遞消息,說柳平似乎發現了什麼麻煩事。”
“怎麼辦?”老K小聲道。
“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拿能量守恆置換器來。”首領道。
幾人立刻取出一個小巧的裝置,將其打開,遞給首領。
首領將那裝置放在口袋裡,摁下開關。
嗡——
下一秒,他身上的魔力被轉化爲靈力,隨之呈現在外,散發出修行者獨有的靈力波動。
——他變成了一名修士!
“按照修行世界的標準,我大約是元嬰階段的水準,這件事只有我出面,才能控制住場面。”
首領肅然說着,換上道袍推門走出去。
酒樓裡。
“先別高興,這銀子不算什麼,大爺有話問你,你若答的好,大爺還有賞!”那男子道。
“您請講。”柳平道。
“店小二,你能在這鎮子上最大的酒樓當小二,必然是結識了不少英雄豪傑,知曉許多附庸風雅之事。”那人道。
這話說的中聽,柳平不禁點點頭。
其實作爲他這樣一名店小二,結識許多地痞流氓,知曉許多庸俗下流之事纔是真。
——捧我何爲?
“小二,你說說看,若我們這些人進了青樓,如何才能顯得像花叢老手,不至於被人看扁?”那男子壓低聲音問道。
酒桌前,其他幾名修士喝酒吃菜,一幅毫不關心的模樣,但耳朵全都豎了起來。
柳平聽了這話就是一怔。
什麼啊。
原來是一羣雛兒。
也是了,他們本就是一羣少年。
——第一次出來玩,緊張惶恐期待加害羞,對不對?
話說回來。
你們真是夠可以的,死都死了,還想着逛青樓。
不愧是修行者。
“哈哈哈,大爺你可問對人了,這事兒好辦,但需要銀子。”柳平笑道。
“銀子你不操心,且說說看。”那男子道。
柳平道:“你們再叫幾個菜,滿上兩壺酒,我這就去青樓請幾位姑娘過來唱曲兒助興,你們邊喝邊聊,姑娘們跟你們熟悉之後,剩下的事情還不好辦?”
“剩下的事兒怎麼辦?”男子茫然道。
“姑娘會帶你去啊,等你進了青樓,不用理會任何人,姑娘直接帶你到她房裡去。”柳平道。
“妙!”男子大喜道。
其他幾人也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
男子一翻手,將一袋子銀錠擺在桌上。
“錢你拿着,快去快回。”男子道。
“好。”
柳平收了銀袋,笑吟吟的道。
他一路朝酒樓外走去,迎面跟酒保對了一眼。
酒保看着他,臉上滿是疑惑之色。
——明明是店小二,怎麼當起龜公來了?
柳平不屑的瞪他一眼。
——連對方是修行者都看不出來,我若不救場,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他穿過街道,走進對面的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