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無芯到御營走了一遭便帶回五萬兵馬,其中還有三千國教教衆。天平道人的無可奈何,別人自是看不到,可那三千被當做炮灰的國教教衆在戰場上哆哆嗦嗦的樣子,卻讓所有人都摸不清蓮無芯的心思!畢竟雖說人人都憎恨國教的爲非作歹,可即便是將他們的人放在戰場上當炮灰。但那些人如此不堪,也必然遭敵人輕視,並且會使自己的將士士氣低落!
而巡視了城防之後,蓮無芯本來就要回去驛館,脩敬之突然迎過來:“見過真仙!”
蓮無芯念頭一轉,已經猜到他心思,便冷冷問:“修大俠有何事?”
脩敬之此刻明顯頗爲尷尬,躊躇問:“聽聞真仙方自御營歸來,在下想……想請問真仙是否見過聖上?”
“你以爲呢?”
脩敬之聽了一怔!蓮無芯冷笑說:“修大俠,朝堂之事你理當比我清楚纔對。以如今局勢,天平調用官兵很容易,可你的聖上能調動國教的聖賢們嗎?”
脩敬之微微皺眉拱手:“真仙明鑑,聖上乃一國之主,天下臣民表率!今日之禍,歸結之下正是源於朝政不明。還望真仙體念蒼生,解救聖上,還天下萬民一個太平!”
“哎!看來我當日所言,修大俠是都已經忘乾淨了……”
脩敬之臉現愕然!蓮無芯滿是諷刺的緩緩又說:“人間的事理當人間的人自己去解決,眼下救些性命算是我空閒行善,無可無不可!但姑息養奸的事,我絕對是做不出來的。你說今日之禍源於朝政不明,這倒是不錯,但其中罪魁禍首豈非正是你的聖上?在我看來,若真救了他別說還萬民什麼太平,恐怕只是將蒼生再次推進火坑而已!”
脩敬之被他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可事實他又豈會不明白?然而,他想救皇帝難道真的是爲了什麼國家,百姓,天下蒼生……?
“真仙之言,在下不敢反駁。但於在下,修家一門至今三百餘年世受皇恩,斷然不敢辱沒列祖列宗的忠義之名,有負聖上!”
“那是修大俠自己的事,我也不必對此存疑。但說到底修大俠究竟是不屑這區區人間帝王之位?還是另有大志,這我也不必妄自揣度了……”
脩敬之不由渾身一震,雙腿發軟沒忍住便跪了下去。而正好此時其兒女趕來,見此情形急忙搶過來。修載旭以爲父親被蓮無芯所傷,一時火氣眼見拔劍就要上前拼命!
脩敬之一聲大喝阻住:“旭兒不得無禮!你三人快隨爲父跪下,一同拜謝真仙此番援手之恩!”
修媚兒見此情形心知必有內情,但此刻並非刨根問底的時候。而其二子雖一向對蓮無芯不滿,可聽父親所言倒也以爲真是如此,縱然不甘卻又不得不從!
冷眼看着這一家四口,蓮無芯不屑一笑,徑自拂袖而去……
回到驛館房中,裡面已經等候一人。見他回來當即屈膝行禮:“末將子夜奉王爺之命前來聽候真仙調遣!”
蓮無芯緩緩點頭:“子夜將軍不必多禮,請起!”
“謝真仙!”
這子夜正是北府王皇甫仁德手下十二仙將之一,而北府法術本源出自冥界,所修道法亦聯結九幽太陰。十二仙將論修爲法力倒也並不算很高,但每個人都有一門獨到的絕技,到了排上用場的時候也是很有效的!
上下打量了子夜一陣,蓮無芯微笑問:“看將軍氣息內斂渾厚,光下身影淺而不虛,料冥法已有三層境界了吧?”
“真仙法眼如炬,末將慚愧!”
“哪裡?凡人修煉冥法本乃逆天,悖論三界定規。一般來講若非傷身,也要折壽,敢窺幽泉境界的罕有幾人。將軍修爲,已是匪淺了!”
子夜聞言雖仍有拘謹,但也忍不住有些喜形於色。畢竟修道之人不管所修何種道法,最終的目的必然是得道成仙,能得到當世唯一真仙的認可至少算是自己一輩子的辛苦沒白費了!
“對了,將軍此來有多少人馬?”
聽他問,子夜忙垂首回答:“回真仙,依真仙指示,東路晨曦、巳神二將已合兵返回,伏於帝都左近。西路申仙、酉鳴二將合兵潛伏浩江之側。末將率北府密探全體,及冥淵刺組在此聽候真仙差遣!”
蓮無芯緩緩點頭:“很好!魔界大軍雖然暫退,但不日必將復來。日前一戰得勝,多因魔軍久勝性驕,犯了兵家大忌。但若他們復返必定更加慎重,唯有冥法密探可不着痕跡的潛伏探查其詳情了。另外魔界密謀向來多出暗族設計,自三百多年前敗逃,青梟至今從未忘卻復仇。如果能先將其消滅,暗族羣龍無首,蝠、虺等幾個強族必然互不心服,其他人更加各自爲戰不足爲懼了。只不過要刺殺青梟需要前往的冥淵刺組恐怕……”
子夜聽着當即肅然誓言:“真仙但請寬心!刺組此行已抱定不成功便成仁之志,定然不負真仙所命!”
蓮無芯暗中召集北府原因很簡單,一來此時人間朝野動亂,皇帝是萬萬指望不上,天平道人雖然權勢熏天。但如果他真敢僭位必定會引發更大的動亂,所以要把一切可以避免的危機全部扼殺在萌芽中。而爲防萬一最方便的還是要找到一個皇族中德高望重的人準備日後收拾殘局,那除了皇甫仁德便再無二人了。
另外魔界雖然戰鬥力強大,卻向來缺乏謀略,這也是歷來久攻不下的主要原因。如今在背後爲天魔星出謀劃策的青梟,即便其才能不見得能左右大局,但幹掉他勢必也能令整個魔界的作戰失去核心樞紐,並且會引發暗族內鬥,多少也能觸及到魔界的局勢。
而這一切,蓮無芯也沒耐心去對所有人一一解釋。況且他很清楚修家歷代雖然並未有過爲君人間的野心,卻只不過是因爲不屑凡塵俗世,而是一心登臨三界之巔罷了!
可假如蓮無芯想扶立別人人間稱帝,且終將攫取浴血仙蓮神力,修家三百多年的夙願勢必付諸東流,很難預料脩敬之瘋狂之下會做出什麼事!
醜聞和污點總是很容易利用歷史書寫掩蓋,卻永遠不能徹底從人們記憶中消除!至於最終可以到什麼程度,起到什麼作用,無非還得看當事人所處的地位。
對於蓮無芯,一個至少目前還可以獨立於凡塵之外,坐觀鬥爭的旁觀者,他的記憶不會被場內的當事人考慮到。因爲所有人都會習慣性的將他束之高閣,當做泥塑木雕相信他不會去參與人間的齷齪,或者想當然的,甚至習慣性的認定他絕不會爲了凡塵的爭鬥損害本身的利益!
子夜手下密探接連傳回消息,目前魔界大軍在百里之外急速整頓,已經有小股軍隊偶爾突進,但隨即便退,顯然是在試探。
目前的一切情形必然會讓天魔星感到君義城中發生了什麼變化,而五方仙境結界修復之後天地靈氣已經開始逐漸恢復,魔界必須在此之前決一成敗,否則將再無機會。
而在蓮無芯來說,如果人界可以保證起碼的理性和鬥志,他絲毫不擔心此戰會輸。因爲天魔星傲慢乏謀,剛愎自用的弱點早就顯而易見,而魔界四帥已失其三,根本不可能再次組織絕對強大的進攻。縱然兇猛,也不過是前赴後繼的徒然送死罷了!
於是形勢便如他預料,當魔界大軍進攻,三千天平教教衆根本毫無抵抗之力。而在他們臨陣退縮之際,蓮無芯立刻下令“臨陣退縮者死”,城頭官兵即爲軍令,也爲對天平教多年憤恨毫不手軟亂箭齊發。
三千炮灰的作用就是令那五萬生力軍奮勇殺敵,而結果也顯然是令魔界大軍措手不及!畢竟是預見中決勝的最終一戰,不想未能更近一步,反而損失慘重,不由得天魔星大爲挫敗,難以忍受!
眼見其親臨城下,指城罵陣。其實天魔星對人間來說根本就是從未有人親眼見過,即便魔界之中也只少數頂尖人物熟悉。這倒並不是他如何故作神秘,只其自詡蓋世無雙,別說螻蟻凡人,即便魔界一般如何有資格能一睹他的尊榮?
蓮無芯自知此一戰必然已經到了最後一步,成敗在此一舉。而且不但是人類存亡的關鍵,也是自己目前最輸不起的一場。
緩緩落身城下,蓮無芯滿臉淡漠,目空一切!
天魔星自有生以來還從未試過被人如此不放在眼裡,一時忍不住心裡有氣!但轉念間意識到面前此人可能是誰,便也忍不住暗暗戒備起來!
“你就是蓮無芯?”
“幹你何事?”
天魔星聽了一愣!一時間居然不知該如何反應!
“蓮無芯,今日你既然到此,理應絕不容你生還。但本座念你一身修爲實屬不易,若你肯自盡本座有意成全你個全屍,否則就休怪本座辣手要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了!”
懶散的瞥了他一眼,蓮無芯冷哼聲:“哼!論位階你雖然未神級,卻只不過星宿而已!我雖僅仙道,位階卻不比你低。只憑三兩句話竟然就想不戰自盡,你莫非睡過頭糊塗了?”
天魔星有生以來何曾受過人如此奚落?一時氣的雙眼圓睜:“好!好,你既然不知好歹,本座便成全你……”
說罷,天魔星一揮手,身後親衛隊洶涌殺來。蓮無芯冷笑聲,桐兒爲琴浮於胸前。蓮無芯十指輕舒漫展,氣勁音律相合所致羣魔紛紛順滅。
驚訝之餘,天魔星突感一陣殺機襲來,當即騰空而起,幾乎同時坐騎被生生碎裂一地殘渣。
落地後天魔星心有餘悸連退數步,臉上神情瞬息連變,滿是驚訝之色!
在他想來蓮無芯畢竟只是個沒有心臟的空殼,全然爲仙力支撐法力必然有限。況且他雖然身負玄靈仙劍,卻根本不可能完全發揮其威力,只能是枉費消耗自己法力罷了!
而罪淵無道之死,蒼冥紫藤之敗,其本身皆自稱大意,所以天魔星的確也從未想過蓮無芯能真有,至少絕不可能有足以與自己匹敵的本事。
但此刻天魔星突然發現自己恐怕不得不重新審視處境,而且必殺蓮無芯的決心也更加堅定!因爲他終於不得不相信,蓮無芯並非指關人魔之戰的勝負,更加果真是自己生死存亡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