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前,皇甫帝國建立。當時真是一派君明臣賢的盛況,飽經戰火頹廢已極的江山在短短几年之中就一片欣欣向榮的氣象。就算和人界敵對了千百年的魔界,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貿然進犯!
後來,當時的皇帝皇甫尚榮爲了感激兩個義弟的恩情,親自領兵助蒼柱平定了領域叛亂,助其恢復妖界領袖大位。加上修同義爲人界鎮守北疆,遏制了魔界的入侵。自始中原大地空前盛世,四海拜服,整個人界都呈現出一派太平氣象!
而龍神歸位,也讓南疆百國停止了互相攻殲,帶來了久違和平。
爲表感激和忠貞,南疆百國與妖族一起在龍神帶領下遍尋天南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祝融赤金”,鑄成了一頂鑲嵌八塊美玉,四粒明珠,加上一顆南詔王親自奉獻的據說擁有神力的傳國寶珠的皇冠,預示着四海八荒永世效忠,皇甫帝國千古不衰之意。
只是當時的人都沒料到,那八塊美玉和四粒明珠固然珍貴,但終究只是人間罕見的極品寶貝。但那一顆在大多數人看來只是的確大的有點離譜,除此之外別無出奇的寶珠,其實正是神界至寶的女媧神石之一,不過處於人間這寶物非凡人可識!
那作爲南詔傳國之寶,南詔王又如何肯將如此至寶送給人界帝王?事實上當時的南詔王雖然手持至寶,但除了知道那是本國傳國寶物,根本不清楚其真正的來歷,所以還曾暗感如此傳國寶物有辱尊位。
如今三百多年過去了,當今天下刀兵四起,天地靈氣衰竭,帝國君昏臣暗,奸佞當道,以致正氣衰弱,女媧神石得不到足夠的靈氣充實更顯暗淡,所以蓮無芯多日與皇帝面對面也未能察覺。
但事實上就算他發現也未必能輕易到手,畢竟那頂皇冠可是象徵着整個人界至高無上地位的,他怎麼能開口去要?況且就算偷到了,無數人每天面對那麼顯眼的一顆寶珠突然失蹤又怎不讓人起疑?
可誰成想,太子爲人低能愚昧,一心與乃父同樣求道成仙。見到父親“神光照耀”,一時心癢難耐打算沾點光,卻不想過分激動撞到了皇帝。皇冠落地,蓮無芯豈肯錯過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
巧兒偷偷竄入人羣叼走了神石,在場千人都注視着皇帝父子搗亂,根本沒人注意到她。
其實此時的太子能爲儲君,一來兄弟中爲長,二來也是因爲和乃父心性相同。本來若只因求仙同心熾誠,皇帝還並不會太介意。可妨礙了自己成仙大計,難免讓皇帝心中氣惱,加上內侍稟報皇冠頂上寶珠失落,一下子皇帝震怒,連連呵斥衆人尋找,並嚴責太子,下令將其拘禁寢殿不可外出。
趁此大亂,蓮無芯本以爲有的他們忙一陣子。可卻萬沒料到,絲毫也沒消停,皇帝卻對面前的混亂理都不理,直衝到面前無限憧憬的問:“仙友,適才天降神光照耀寡人,是否說明衆神已認可了寡人位列仙階?”
蓮無芯一時竟緩不過神來,吶吶半天才說:“這……,啊!適才天光普照,明耀陛下,說明陛下確有仙緣。只不過事發突然,正值陛下沐浴神光,洗髓鍛骨之際卻發生了意外,因此仙體未成,所以尚需苦心修行,另待吉日纔可重新施法……!”
他話音一落,卻見皇帝滿面憤慨的衝到階下拔出侍衛佩刀一下刺進了太子胸膛。
所有人都被這情形驚呆了,蓮無芯都忍不住大驚失色!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
蓮無芯本是推諉託詞,卻萬萬想不到這皇帝身爲萬民表率,人世領主,居然可以爲了一己私慾對親生之子痛下殺手!這樣的人居然還妄想求道成仙?他日就算到了幽冥地府也少不了十九層地獄裡去着實的磨鍊煎熬一場!
“氣死寡人了!若非這逆子,今日寡人已經得道成仙,簡直是萬死難贖其罪!”
看到他滿臉怒氣,蓮無芯微微皺眉問:“陛下,太子縱有萬般不是,總是一國儲君,陛下親生骨肉,怎忍殺害?”
皇帝聽了滿臉不屑,只是面對他還得保持禮貌:“仙友所言雖有理!然而寡人乃天下之主,天下萬民皆爲寡人子女,豈會厚此薄彼?這逆子背君犯上,礙我大計,如何容他苟活?況且此子雖向道之心頗誠,然寡人卻也知其資質平庸,萬無寡人般福分,因此死又何惜?”
這番話在其口中侃侃而出居然像是隻在品評餐桌上某道菜品一般的平常,半點看不出爲父殺子應有的懊悔或傷感,哪怕因爲殺了人多少該有一點的畏怯都看不出。這讓蓮無芯銀鏡顧不上悲憫或厭惡了,只剩下滿腦子疑惑不解!
“陛下向道之心熾誠,在下已經深信不疑!只不過在下以爲這求仙大事非急切間一蹴可成,何以陛下要如此心急呢?”
聽他這一問,皇帝臉上竟然露出了些許失落之色:“哎!仙友福澤深厚,少承天眷,乃世間千年難得一見!然終究年輕,未得深知人間過往。寡人如此誠心向道,寄望永享壽數,實則仙友認爲難道只是爲了寡人自己嗎?”
蓮無芯大感驚訝問:“哦?既如此,在下願聞其詳?”
“仙友有所不知,本朝自先祖定基至今已歷三百餘年。除了先祖之外,歷代祖上雖皆勤勉,卻乏才智超卓。因而至寡人繼位,天下不僅災害頻仍,西方蠻戎,北方魔族常常侵擾,連東南與本朝一向交好的靈域和南詔都已鮮有往來。若非寡人多年來勵精圖治,於政務廢寢忘食安能有今日的興盛?爲此寡人百般思量,終覺若想天下永昌,萬民安樂,最好的辦法就是寡人這樣空前絕後的省事明君可以享壽千秋,永治人間。所以寡人求仙,實乃爲舉世萬民所計啊……”
聽到這番慷慨雄壯的自述,蓮無芯輕輕點頭,卻感腔內一股火焰熊熊燃燒,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麪前這個自己已經完全無法評價的東西。而這一刻,也是他平生頭一次感到殺戮的衝動!
但與此同時,他卻也不知爲何竟感到自己多年來雖多次奉神諭行事,但卻並未親眼見過任何一位神祇。可單憑所經所感,他們和凡間的這些螻蟻實際上到底有什麼區別呢?
蓮無芯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見到了這個皇帝的無恥昏聵,他突然覺得這天下災劫重重,百姓民不聊生,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而他如此感覺的道理也很簡單,一朝君王就算開國之君不無天命眷顧,其子孫也只不過是承祖先蔭庇。如果賢明當爲君勤勉,造福萬民。若昏庸,天下萬民生活艱難自該奮起反抗,自求多福。
可如果明明生活艱難,卻不思進取,一味的貪生順應,那就算再艱難也只是活該而已!因此君睧固然該死,那些不思警醒姑息養奸的百姓也絕非無辜!
環顧四周,羣臣宮人無恥之極的歌功頌德着實讓蓮無芯作嘔。再看不遠處修載旭和鍾傲峰等人,也都是愁眉緊鎖,暗暗搖頭嘆息!
而此刻蓮無芯急欲馬上離開皇宮,一來自感實在受不了與這幫無恥之徒同處,二來女媧神石既已到手,還是該儘快繼續任務。何況皇帝等人雖然還不至於懷疑自己盜寶,萬一天平道人回來卻未必容自己簡單脫身了。
聽他要走,皇帝絕無虛假的懇切挽留。但他自稱爲其法天之後,需要回神諭島覆命,說明此番經過,也是天命不可違!而等他日天象再現,自己會再來爲他施法祈天的。
皇帝對神仙所說的話絕無絲毫懷疑,於是便命御宴款待,最後還親率羣臣及闔城百姓送出十里拜別!
蓮無芯既已離開帝都,修載旭兄妹等雲墟城弟子當然要隨行。而他們心知蓮無芯此番到帝都絕不會僅僅是幫皇帝做場法事而已,至於師門暗中交代助他完成的到底什麼任務,雖然很想問明白,卻又不敢隨意開口!
蓮無芯也沒去考慮這些,而是覺得思緒很混亂,看着諸人問:“你們各位皆非富即貴,權勢熏天,但如此帝王各位真的願意日後繼承家風爲其效忠嗎……?”
這樣的話若僅他們自己之間是絕不會有人宣之於口的,不過蓮無芯終究不同,也沒有人能去苛責他必須對人間的帝王如何尊敬!況且此時此刻,在目睹了一切之後,他們又如何還能有底氣去反駁?
半晌,歷海潮苦笑聲:“先祖父昔日位列三公,家父也曾官至極品,長兄因公多次升遷,我一家可以說所受皇恩匪淺。而父兄送我上師門學藝,所願不過就算是無福成仙,也可學成技藝效忠國家,不負門楣!”
“不服門楣?這麼說,你們所謂的效忠國家,只不過爲了自己一家聲譽而已?”
“話也不是這麼說,效忠國家,不也正是保境安民嗎?”
“是嗎?那麼多人效忠國家了,而且你們還如此雄心壯志,可我爲何沒見到境保民安?而且如此君王,我實在不覺得百姓能有什麼福分可享。並且我很想問問你們,如果有一天效忠皇帝和悲憫萬民之間發生了衝突,你們到底會如何選擇?”
諸人面面相覷,好半天終究還是沒有人能真正對此問題明確表態……!
家國天下,平天下固然不是誰都能做到的,而治理一個國家能算成功的也確實不是非常多!
事實上,自從有人願意四海爲家開始,國與家之間就已經不是必然共生的關係了。因爲世上從來不止一國,人們卻逐漸的可以自擇建家之地。就算同一個地方經過了多少代人,如果朝代更替,國必然變了,可家不仍在?
那些愚忠愚孝或者可以去當做爲了某些目的稱頌的藉口,但亡國不死的人始終更多!可見忠臣叛逆並非只是憑是否爲國殉身去判斷的。
那既然有人說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若已不附,擇地另家豈不是也十分平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