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匡胤離去後,朱雪雁的心兒更是煩亂,這日,她悶悶地關起屋子,中午張媽送了飯來,自打朱雪雁被封爲寧國長公主後,雖還住在這間屋子裡,雖還是每日早晚念坐誦經,雖堅持自己的飲食起居如常,可是寺裡的僧人和居士們,對朱雪雁的態度,卻是格外的恭敬有禮!朱雪雁苦勸過她們幾次,無奈她們不聽!見了她就行禮!時間長了,朱雪雁無法,只得由她們去了!朱雪雁胡亂用完飯,張媽恭恭敬敬退出去後,朱雪雁便欲闔上門,關上窗,意欲早些安歇罷!這幾天,慧靜和慧能出了未央城,說有要事,要出門一月。朱雪雁在這寺裡沒了傾述之人,這心兒便也覺得更是孤獨苦悶。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時,忽聽自己的屋子門前,想起了輕輕的叩門聲兒。她心中疑惑,這會子,可還有什麼人兒來?她的腦子裡轉過幾個人影?可都搖了搖頭。花純仁如今已是天子,朝中事務自是忙個不停,這會子該是批閱摺子的時間!可是,既是有客來,不開門兒,總是不禮貌罷!於是她只得起身,起來開了門,只見門外,婷婷立着一個女子,細看竟是明月!朱雪雁心中欣喜,不曾想明月竟會來看自己!
她笑着明月道:“明月,今日你怎麼來了!難道你府中事務不忙嗎?”明月沉沉看了朱雪雁幾眼,終於笑着道:“姐姐,我就是心中想你了!今兒個得空,便過來瞧着姐姐!看着姐姐過得好不好?”朱雪雁苦笑道:“什麼好不好兒的,我左不過就是這個樣子!一天一天地混過着日子罷了!”一邊說,一邊同了明月進了她的屋子!明月握着她的手兒,笑道:“姐姐,你可是我花田國裡最最奇特的公主了!明明有着現成的公主府不住,大把大把現成的僕人丟着不用,偏躲在這裡,日日誦經,對着古佛青燈度日!”
朱雪雁給她送上茶水,笑道:“是麼?你是這樣看我的麼?我倒不知我有多奇特!明月,你可知,好多事情我是無法做主的!進了這般若寺也罷,被封爲公主也罷!其實都不是我的初衷!”
明月便也感嘆道:“想想姐姐也是怪不容易兒的!姐姐只不過大了我幾歲,可是卻經了我許多我不曾經過的事兒!我心中思來,心中很是欽佩姐姐!”明月喝了口茶道:“姐姐在這裡自是不知,橫豎姐姐你,已經成了我花田國的傳奇了!如今,這大街小巷的,無人不在談論姐姐!”
朱雪雁聽了,只是淡淡笑道:“是麼?這個我卻是不知,我只知道,數個月之前,我可是還是這花田國里人人鄙夷的剋夫之人呢!這風向轉的倒是很快!”明月笑道:“街坊的人們都在猜測姐姐你和新皇,將會有怎樣的結局?”朱雪雁笑道:“這些人倒是奇了?怎麼竟喜歡關心別人的事兒!若我說,橫豎我自己都不知道!”
明月淡淡說道:“姐姐,你不知,我府上也有一個人,天天在念叨你呢!提起你,就是一陣嘆息聲兒!”朱雪雁聽了這話,倒是奇了,她笑道:“是嗎?你府上是誰呢?不去殷勤問候他們的王妃,倒是關心我這個外四路的人兒來?”明月聽了,將茶碗放下,對了朱雪雁道:“這個人麼,自是我府上的勤王殿下花純信是也!他是每日裡都要念叨你的名字!我這耳朵裡可都聽出了繭子來了!”
明月又道:“姐姐,我可都有些嫉妒你!”這話說完,便半真半假地看着朱雪雁。朱雪雁是聽明月這樣說與
,便知道明月是個多心兒的,她是個聰明人,她能猜得出明月這丫頭的心思。她聽了,只是淡淡笑道:“勤王殿下提起我,左不過是因着新皇陛下!他是擔心,新皇剛剛登基,本就事兒多,又要思及我,勤王殿下是擔心着皇上罷!所以也就不免提及我了!”明月畢竟年輕,她聽了朱雪雁這話,倒是有幾分信了!朱雪雁便嘆道:“勤王殿下也是一路看過我和皇上之間的磕磕碰碰的!只是,他也萬萬沒能想到,我和皇上之間,竟會以兄妹相稱!”明月便笑道:“雁兒姐姐,你真的打算在這寺裡過一輩子麼?”
朱雪雁看了看明月明澈的眼睛,笑着對她說道:“明月!我是萬事隨緣,你問我,我這心裡是真的不知!”明月笑道:“我這心裡只願意,皇上哥哥和姐姐你,身邊都有個神仙眷侶!”這裡,明月又和朱雪雁說了一席話,至天快擦黑時,明月估摸着花純信也快出宮了,方離了朱雪雁這裡。
這天,朱雪雁想着今日是孃的祭日,(朱雪雁的孃親,當年逝世之時,對了她父親朱澹,說她死了後,就將她葬在未央城外的白水河邊,只因這白水河和那家鄉的小亮湖俱是同出一源)她打算就此一人,帶上些香果鮮花,悄悄一人,出了寺裡,直往白水河邊,朱雪雁趁着天未亮時,就着月色,行色匆匆,走了二里路,便到了那裡。
若她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經過,保不定這街上有人認識與她,若是認出她就是般若寺裡隱居卻被封了公主的朱雪雁,到時,那些人雖面上恭敬,可心裡不免另做他想!可也是無趣!她來到白水河邊,一處高大柳樹下掩着的一個墳墓,將包袱裡的香果鮮花一一擺放在孃的墳頭,口中喃喃說道:“孃親,女兒我來看你了!雖然我從來未曾見過孃親的容貌,可在雁兒的心裡,孃親一定是這天下最最美麗溫柔的孃親!孃親!雁兒的心裡很苦!雁兒活了二十一年,才知自己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雁兒不知自己的生身父親是誰?只是憑着孃親留下的一塊玉佩!這叫雁兒我如何尋找?其實雁兒我願找,因爲父親待我極好!可這偏偏是他的遺言,雁兒我又不能不遵!”
朱雪雁朝秋紅菱的墳墓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口中又道:“孃親,女兒我這一世,惟願平平靜靜地度日!可是雁兒我又偏偏邂逅了新皇!還有個齊國的皇帝,也在我的身邊纏磨!我的心兒,常爲他們煩惱!孃親,女兒這一生,恐怕是不能夠平靜的了!女兒,你若是泉下有知,便保佑雁兒此生順順利利的罷!”朱雪雁在秋紅菱的墳前,又絮絮叨叨了半日,方纔站起,擡頭看了看這天,天色尚早,不如就此回去,橫豎街上的人兒也不多!無人相識最是好不過!她依舊攜了包袱,離了這白水河邊,到了郊外時,她覺得走的疲乏,便靠在一處大松樹下休息。
這時,她的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我可跟了你半日了!雁兒!你的心事我可都聽見了!”這話聽的是朱雪雁自是大驚,她連忙回頭,只見松樹的另一側,正是花純仁對着她說話。花純仁笑道:“雁兒,看來你瞞了我不少!”朱雪雁滿腹心事,竟不知這一路,花純仁跟在她身後。朱雪雁怔怔地看着花純仁,默然半響道:“皇上哥哥,我瞞了你什麼?”花純仁聽朱雪雁叫他皇上哥哥,一時忘情,他便握住朱雪雁的手兒道:“雁兒,我不是說過的麼,叫我的名字‘純仁’,你叫我皇上哥哥,可知我的
心是有多痛麼?”
朱雪雁悽然道:“皇上哥哥,我不能違揹我的誓言!我是在先皇面前發過誓的!如今,你就是我的哥哥罷!”花純仁苦笑着,搖搖頭道:“雁兒,如今先皇已經不在!有很多事兒,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你信不信?”朱雪雁聽了,只覺得腦中轟鳴作響,她喃喃道:“皇上哥哥,你可知我們這樣是會遭天下人唾罵的!”
花純仁沉沉道:“雁兒,我們之間並無血緣關係!你不用怕!說到底,你只是算得上是先皇的義女而已!雁兒,你不用怕!”可是,朱雪雁聽了,還是搖了搖頭,口中道:“可是,我是發了誓的!我是信佛之人,自是不能夠打誑語的!”花純仁便走到她面前,沉沉問道:“雁兒,你方纔在你孃親墳邊,對你孃親說的話,我可是在後面都聽見了!你倒是說說,你說這個齊國皇帝在你身邊纏磨你!奇怪,齊匡胤什麼時候來了我花田國的呢?他又是怎麼認識雁兒你的呢?”花純仁的眉頭緊鎖起來。
朱雪雁聽了這話,不欲讓花純仁心生誤解,她便道:“皇上哥哥,那齊匡胤不過是我偶爾認識幾面,我只當他是個略見過幾面的熟人而已!”花純仁深深看了看朱雪雁,嘆道:“可他也是個皇帝!雁兒你曾對他動了心思罷!”朱雪雁苦笑道:“皇上哥哥!真不知道你竟是這樣看我的!我自在這般若寺裡,能夠見着什麼人兒呢!獨獨見的男人,就數皇上哥哥你最多!”花純仁聽了,便握住朱雪雁的手兒道:“雁兒!我只是關心你過於緊了!你知道……那齊匡胤也未曾大婚呢!現在我花田國,自是比不上齊國強大!所以,我這心裡,自是有些擔心!”花純仁是好一番解釋。
朱雪雁朝他笑道:“你今日跟着我究竟爲的什麼?”花純仁緊緊握住她的手兒道:“雁兒,我這幾日一直在宮裡頭苦想!我縱然做了帝王,可是竟得不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我痛恨我的懦弱!雁兒,你可否願意爲了我,大膽一次!背離了你的誓言,我要封你爲我的皇后!你願不願意?”
朱雪雁聽這話,心中複雜萬千,只是好半天沒有做聲。花純仁便問道:“雁兒,你能不能告訴你,這一生,你究竟要的是什麼?我要聽的真話,休要講那些佛道之言!”花純仁說完,便深情地看着朱雪雁的眼睛,朱雪雁一時心搖神馳,心中忘情,當即說道:“我這一生,所願便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花純仁大聲道:“好!雁兒,你可願意,此刻跟了我回了宮去!我要當着太后和衆大臣的面,封雁兒你爲我的皇后!”
看着花純仁決絕堅定的眼神,朱雪雁此時的心中激盪萬千,她在心中對自己說道:“朱雪雁,你爲什麼不能爲自己好好活一次呢!你總是瞻前顧後,思慮周全,唯獨忘了你自己!現在純仁這般懇切,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雖說你不是飛蛾撲火的個性兒,可是,人這一生,總該爲自己活一次罷!你已經憋屈了太久,幸福就在眼前,何必躲躲閃閃,而不去爭取一回?”
朱雪雁看着花純仁深情的雙眸,心中感慨萬千,她終於點頭說道:“這一次,我隨你!”花純仁得了她的信兒,見着她沉着堅定的神情,知道這一次,她是欲和他一起風雨同舟的了,萬千話語,他反而說不出來了,只是對她說道:“雁兒!不管怎樣,我都要和你一起!這宮裡沒有你,我的心便如那沉寂的死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