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雁聽了這話,不由朝着他多看了幾眼,待上了樓,店家將鑰匙給了二人,陪着看了會屋子,便殷勤着下去佈置晚飯。男子的屋子就在她的隔壁,此時他站在屋外,看着朱雪雁,嘆氣道:“姑娘事兒多,看來是還想不起來我是誰罷!”
朱雪雁停了,遂假意笑道:“這一生,我見的人多了!卻不知你是誰!”男子的眼神果然黯淡了,他說道:“看來,姑娘是記不住了。”
朱雪雁聽了便咯咯笑道:“我說我不知你是誰,可是並不代表我不認識你呀!”男子聽了,方笑道:“姑娘這是何意?”朱雪雁便進了自己就宿的屋子,不再隱瞞,口中笑道:“我自是見過你的。就在那日菩薩山中。我對你是印象深刻。”男子聽了,心中欣喜,身不由己,也不由得跟着朱雪雁進了來,口中笑道:“不錯。我對姑娘也是印象深刻。”心中卻嘆道:“其實,在你十二三歲時我就認識你了!自那日見過你後,我便對你難以忘記。想不到菩薩山偶見,你已長成,且已出落的如此之不凡容顏了!只是現在,他還不能說與。”朱雪雁笑着對他道:“那日在山中,我還好奇着,怎麼這一會子,你便又不見了?倒是叫人好生的疑惑。”
男子聽了便笑道:“我是替姑娘着想。姑娘的朋友來了,我這麼突兀地站着,可不讓人看了起疑心兒?倒是就趁此走開爲妙。”朱雪雁聽了,笑道:“其實倒也沒有什麼的。”說着,朱雪雁便大大地打了個呵欠,對着男子道:“說了半日,我竟還不知你叫個什麼名兒呢?明日我可就要前往芙蓉崖了,這以後山高水長的,咱們便也難再見兒了,你留下你的名兒罷,我心中記着你便是了!”男子聽了,說道:“天下的事兒也難定!保不準以後我又見着姑娘了呢?這山不轉水轉的!姑娘,我叫齊匡胤!”
朱雪雁聽了便道:“我記住了,齊大哥是哪兒的人氏呢?”齊匡胤聽了笑道:“姑娘可是要尋了我去?”朱雪雁正色道:“大哥,我是認真的,你卻來打趣我!真的好沒意思兒!”齊匡胤道:“我是齊國人氏。姑娘對於齊國人可是還反感着罷!”豈料朱雪雁聽了笑道:“大哥你是說幾年前的那場戰役呀!世人都知,那是我花田國皇上的過失,齊國人也是爲榮譽而戰!這些過往之事,在我花田早就有了定論了!齊國的百姓和花田的百姓,都是無辜的!怪只怪當權者,太過於輕視民生了罷!想來,這兩國作戰的,受苦的還是那些百姓,受難的自是那些士兵!從古到今都是不例外的!”
朱雪雁如此說,齊匡胤聽了,只是默默不做聲兒,好半天才說:“我會記着姑娘的話兒。天色卻是已經晚了,姑娘就先歇着罷!”到了明日,朱雪雁便會孤身前去那芙蓉崖,尋找當今的花田國太子去了!而他,所能做的,便是暗中保護於她罷!不過,他可也不能在外過多駐留,畢竟他是一國之君!想罷,他便出了朱雪雁的屋子,回到自己地房間。
到了第二日,朱雪雁早早兒的醒了來,她簡單梳洗一番,跑堂的端來早飯給她,她心中想着,不知齊匡胤可還在屋子沒?於是,走到對面,輕輕叩着房門,連着叩了幾聲兒,也不見個動靜。
她心中疑惑,心也黯然了下來,懨懨的。跑堂的眼尖兒,向着朱雪雁說道:“姑娘可是問這位客官在不在?”朱雪雁便點頭問道:“正是!不知小二可知他在哪兒?”跑堂的聽了便笑道:“這位客官一早兒就走了!”朱雪雁聽了,心中莫名的難過,想來,這位齊大哥也有自己的事兒罷!怎麼可能一路陪着她?這真是癡人說夢罷了!
她呆立在那,心中沉沉嘆口氣兒,朝着做完齊匡胤住的房間看了半響,方纔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慢慢吃起了早飯。她在心中自問着:朱雪雁啊朱雪雁,你這是怎麼了!你這一路吃了許多苦,不是要去芙蓉崖下尋太子的麼?這會子好不容易到了這裡,怎麼這心裡竟是七上八下的?你究竟在惦念着什麼?你不是該想着太子的麼?如今,太子在崖下自是生死不知,他待你自是一片深情,怎麼你這幾天竟然完全沒有想到他?朱雪雁,你可不能做那薄情寡義的女人!
想到此,她便趕緊吃完飯,簡單收拾了一番,急急走下旅舍結賬,豈料,店家對她說道:“姑娘!你那未婚夫有事早走了!他說姑娘你自是知道的!你已幫你結了銀子!還多給了這許多兒!你以後甭管什麼時候來住宿,可都是不收錢的!”店家囑咐。朱雪雁聽了,便知這齊匡胤果真是走了,她心中覺得陣陣的失落,只是不願意表現出來。
她一路出了城,來到郊外,走了半日的路,吃力地登起了山來。剛開始時,這腳步還利索,可是漸漸走到山中,卻發現這步子是越跨越吃力了。她只得走幾步,歇幾步,再走幾步,再歇幾步,餓了就吃幾口齊匡胤留給她的乾孃。現在的她是騎虎難下,要麼便是一鼓作氣登上這芙蓉崖頂,要麼開始就不要登山。她閉了閉眼兒,既來之則安之,既然花純仁和那些士兵都曾上來過,她朱雪雁就沒有本事登上來?只因她是弱質女流麼?想到此,她便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定要走下去,一定要走到山頂,親眼看看花純仁掉下去的地方!
這樣一想,她便覺得這山道卻也不難走了。好不容易走到了那座芙蓉崖邊,此時的朱雪雁也是累極,她便坐在一根粗大的松樹樹樁上,邊坐下,邊歇着腳兒。果然這芙蓉崖是個極其陡峭的山峰,極高,山谷也極深。芙蓉崖上全是蓊蓊鬱鬱的樹木,間雜着紅花野草,她還聽得見山中傳來的各色各樣的鳥鳴聲。一道白色的溪流,正自碧綠的山腰間淙淙流過。既然翡翠城以風景出名,那麼這芙蓉崖也便例外。她腦中沉沉想着,數月前,這裡還是一片血腥的戰場!而花純仁便在這附近生生地掉下了萬丈懸崖!想到這裡,出現的一個難題便是:如何走到這深深的崖谷中去尋找一番呢!她便站起身子來,繞着這小山頂四處看着,她大着膽子走到芙蓉崖的背面,往下細細看去,只見山中是白雲蒸騰的一片,這人竟似在雲上了。根本就看不清這崖下到底是些什麼東西。她就蹲在那兒苦苦思索,現在自己費盡千辛萬苦,已經來到了這裡,剩下的事情便是如何找到花純仁了。
朱雪雁不曾知道,就在她不遠的身後,一雙關切的眼睛正專心致志地看着她。來人心中嘆息着:傻姑娘啊傻姑娘,你可知,無論是怎樣的人兒,
掉了這萬丈懸崖裡,都是無任何生還可能的!可是該怎麼勸她呢?難道這傻丫頭還要親自跳下崖一試不成?想到此,齊匡胤的心兒不由狠狠揪了起來。
忽然,在朱雪雁的頭上盤旋着一個巨大的蒼鷹,它拍打着黑長的雙翅,在半空中飛翔。那雙紅色的利爪似乎只要它願意,便能隨心所欲地將朱雪雁給抓走,自己隨時就有可能是它的獵物。朱雪雁一聽這聲音便更害怕了,她抖着身子擡着頭兒,看見這樣一個尖嘴黑毛紅爪的大鳥,心中恐懼萬分。她心想,難道今日她就要命喪於此麼?看着這大鳥兒就在她身邊徘徊,可是她的心中卻毫無任何辦法。眼見着這隻大鳥就要疾快地向她撲過來,朱雪雁此時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大鳥張開利爪之時,朱雪雁的身子忽地給一個人的左手沉沉地抱起,她嚇得睜大了眼睛,只見來人用右手揮劍,利劍刷刷刷地朝着這大鳥刺去,這蒼鷹顯然受了傷,腹下似乎還在滴着血,此時也就顧不上獵物了,它在半空中哀叫着,揮着翅膀在空中盤旋一陣,便一頭衝着往崖的那一邊去了。
齊匡胤見蒼鷹終於飛遠,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兒。朱雪雁此時,方緩過神兒來,大着眼睛看着抱住自的人兒,她見了這死死環抱住自己的人,像是不能置信,但更多的是驚喜,她叫道:“齊大哥,怎麼會是你?”齊匡胤沒有放下她,笑着說道:“怎麼不可能是我?難道這抱住你的還能另有其人?”朱雪雁想要,可又覺得無從笑起,她想張口說什麼,卻也覺得無從說起,只是說道:“放我下來罷!”齊匡胤聽了,便輕輕說道:“好!”一邊說罷,一邊收起了自己右手握着的長劍。
這時,誰也沒有料到,因着山頂雲霧蒸騰,看不清腳下的地兒,所以朱雪雁不知自己此時,已經站在了崖邊,只要往前一步,便就墜入這萬丈深淵了。而此時的芙蓉崖,前幾日也落了好大的雨兒,這山頂的泥土比山腳的要鬆軟溼滑許多,朱雪雁此時從齊匡胤的懷中下來,喘了口氣兒,意欲往後退幾步,口中對齊匡胤說道:“齊大哥,你不是說要往烏葉而去的麼?”這話剛一出,她便覺得自己的腳下不穩,她還當是自己勞累所致,抱歉地朝着齊匡胤笑笑,齊匡胤此時已經收好了劍鞘,想回答她的話兒,可是看她神情不對,可又覺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只得不解地看着她。
只見朱雪雁口中大叫一聲:“啊!”身子漸漸地就歪將下去,齊匡胤敏銳地覺察到了,他趕緊向朱雪雁處走來,剛觸摸到她的手兒,可是還沒待抓穩,這朱雪雁便直直地往崖下墜落而去!“不……”齊匡胤沒料到會是這樣,他大聲地叫着,眼睜睜地看着朱雪雁墜入這雲霧蒸騰的山谷。只是在剎那間,朱雪雁的身影兒便立刻消失不見,彷彿根本就未曾掉下過,齊匡胤呆呆地佇立在那,一動不動,如一尊枯朽的雕塑。她……竟是死了麼?齊匡胤不願相信,也不能相信。如果自己對她說出心意,好生勸阻於她,那麼她的想法會不會有所改變?會不會不至有這意外發生?他心中哀慟至極,久久不願離去,也不想離去。畢竟心中難捨,他想想還是另找法子去那山谷中,不管怎樣,也要尋了朱雪雁的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