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贖罪

蘭雁城,秦氏皇陵。

上萬名民夫一起作業,將陣亡將士的遺骸送入皇陵之中,而這次蘭雁城之戰裡戰死的將士總數已然超過了十萬,一面面深黑色的巨大石碑排成了一行,工匠們趴在竹梯上,正叮叮噹噹的將陣亡將士的名單雕刻在鎮國碑上。

最前方的一面鎮國碑也最爲巨大,上面密密麻麻的雕刻着一萬名帝國勇士的名字。

……

“殿下到。”一名侍衛大聲喊道。

工匠們紛紛肅然的下跪在道路兩邊,馬蹄聲中,秦茵帶着楚瑤、唐小汐、衛仇、秦巖等人進入了皇陵,衆人相繼下馬,秦茵提着裙裾邊的流蘇,一步步的走上前,看着鎮國碑上的名字,禁不住淚水奪眶而出:“阿雨……”

楚瑤一樣擡頭看着鎮國碑上的名字,眼圈一紅:“哥……”

唐小汐鼻子一酸,擡頭看着林沐雨的名字,淚水無聲流淌下來。

衛仇、秦巖、羅羽、風溪這龍膽營四將迅速單膝跪下,沉默不語,以示緬懷。

夕陽的餘暉下,鎮國碑上的名字泛着金色的光澤,彷彿在向世人訴說着曾經的故事,以及曾經的那些人,。

林沐雨

楚懷澠

秦雷

屈楚

雷洪

司空凡

宇文榭

諸葛允

蒙放

羅烈

……

依照秦茵的準可,殉國將士的排名上,林沐雨、楚懷澠、秦雷位列前三,屈楚、雷洪排名第四、第五,隨後便是五穀城總督司空凡,以及曾經的護國將軍宇文榭等人,而其中,禁軍戰死的最高將領就是位列副統領的羅烈了,也是風繼行最親信的部將。

“殿下。”

蘇妤站在一旁,扶起秦茵,柔聲道:“逝者已矣,相信阿雨、楚懷澠大人他們的在天之靈也會看着我們,看着我們收復帝國疆土而欣慰。”

“不。”一旁的唐小汐目光決然的看着鎮國碑,道:“小茵,我總覺得……總覺得阿雨沒有死,他彷彿還在我們身邊一般,這種感覺……一定不會錯,阿雨沒死。”

秦茵驚愕的看着唐小汐,道:“小汐,你也有這種感覺。”

“嗯。”

“我也是……”秦茵默默的看着鎮國碑上林沐雨的名字,說:“他說過會回到我身邊,就一定不會騙我的。”

蘇妤無奈一聲嘆息,說:“這也只是你們的一廂情願罷了,阿雨戰死了,許多人都看到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啊。”

“妤姨,你別說了……”

秦茵抿着紅脣,喃喃道:“我會等他,他會回來,就是這麼簡單。”

正如她與林沐雨最後一別時說的那樣,“山長水遠,有緣再見”,可真的會再見嗎。

“唉,傻丫頭。”蘇妤搖搖頭,不再去勸說了。

……

帝國曆7731年,6月20日,凌南天出征一個月後。

戰報傳來,敗了。

……

“什麼,敗了。”秦茵微微嗔怒的問道:“爲什麼會敗得那麼徹底,。”

傳令官渾身戰慄的跪在地上,顫聲道:“啓稟殿下……丁奚私下聯繫天樞行省的尉遲天,所以……尉遲天派遣兩萬天樞軍出關滋擾,當天夜裡,丁奚率領十萬大軍出城夜襲成功,凌南天將軍所部大敗,目前正在重整旗鼓。”

“重整旗鼓。”

秦茵反倒是笑了:“重整旗鼓還有用嗎,羽書傳旨,命令凌南天撤軍,着令蘇妤率領五萬人馬迎接敗軍,如果義和國追殺,立刻予以反擊。”

蘇妤抱拳:“是,殿下。”

唐瀾抱拳道:“殿下,既然凌南天敗了,那我們必須重新任命一位前軍主將了,否則……恐怕義和國會趁虛而入,直擊蘭雁城,到那時我們會陷入全面的被動。”

“嗯,瀾公說得有道理。”秦茵看向衆人:“還有哪位將軍能夠爲帝國出征,滅一滅這義和國的氣焰。”

蘇牧雲眉頭緊鎖,風繼行尚未願意重新出山,暮雨城的戰將固然上千,但真正能挑大樑的人恐怕根本一個都沒有,那些也只是將才而已,卻不是帥才。

這時,衆將之中一人抱拳道:“項彧願意出征。”

“哦。”秦茵微微一笑:“項彧將軍想要多少人馬。”

“不用太多。”

項彧擡頭看着秦茵,道:“殿下,我只要瀾公麾下五萬精兵便可爲殿下拿下五穀城。”

“只要五萬。”

秦茵秀眉輕蹙,說:“澤天殿上不開玩笑,將軍慎重。”

“只需五萬。”項彧重複了一句,道:“若是不能以五萬精兵奪回五穀城,我項彧願意受軍法。”

“好。”

秦茵點點頭:“準了,馬上點兵即刻出徵吧。”

“是。”

……

議事畢,蘇牧雲、蘇妤一起進入了後殿,覲見殿下。

“外公,一定有話要說吧。”秦茵坐下,微微一笑道。

蘇牧雲點點頭,抱拳道:“小茵,你可知道地星行省的情況。”

“嗯。”

“項彧奪下地星行省之後,留下三名親信將領分別鎮守冷星城等重鎮,並且自行募兵買馬,名爲壯大帝國實力,卻根本就沒有跟兵部彙報。”

秦茵頷首道:“嗯,特殊時刻,特殊對待吧。”

“可是長此以往,恐怕唐瀾羽翼就會愈發豐滿了,如今七海城已經又有了十萬新兵,正在加緊訓練,加上地星行省他們再次招募出的三萬人馬,唐瀾所掌控的兵力越發強盛,如果這次……項彧出征戰勝義和國的話,恐怕五穀城也會落在唐瀾的手中了。”

蘇牧雲憂心忡忡的說道:“甚至,我們派去接納地星行省兵權、政權的官員都被權力架空了,唐瀾之心,不得不防啊。”

秦茵輕聲道:“我知道,但我們現在只能倚重瀾公,否則誰又願意爲秦家驅除義和國的叛賊們呢。”

蘇牧雲沉吟一聲,道:“火獾谷的三萬禁軍屍骨也已經大部分移入鎮國碑了,殿下,若是午後無事的話,不妨隨我們出城,去迎請風繼行回蘭雁城吧,風繼行他……自責太深,如不是殿下親自去請,恐怕他是不願意回蘭雁城的。”

“嗯,現在就出發。”

“好。”

……

初夏時節,火獾谷外鶯飛蝶舞。

秦茵一襲白色皇族裙衫,身後則披着深藍色的斗篷,與帝國軍裝的顏色一樣,這次出城一共帶了五千名暮雨城騎兵,另外還有龍膽營的五百人護衛,萬無一失,此外,人羣中還多出了一縷人馬,這羣人身上披着白袍,肩上佩戴着禁軍徽章。

荒地裡,風繼行頹然的坐在那裡,長髮散落,甚至就連鬍鬚也長出了不少。

馬蹄聲漸漸停息,秦茵下馬走來,站在風繼行的面前,輕聲喚道:“風統領……”

“秦……秦茵殿下……”

風繼行渾身一顫,擡頭看着秦茵一張絕美的臉蛋,喃喃道:“殿下……真的是殿下。”

“不是我,還能是誰。”秦茵微微一笑,也不嫌棄風繼行渾身泥污,上前扶着他的手臂,道:“風統領,我來請你回蘭雁城了。”

風繼行卻像是觸電般的縮回手,跪在地上連退數步,額頭重重的磕碰在地上,連續幾次,轉眼血跡斑斑,口中顫聲道:“罪人風繼行……不能再回蘭雁城了……” wωw◆ Tтkan◆ ¢ ○

“爲什麼不能。”秦茵悲慼的問道。

風繼行眼睛一紅,道:“禁軍三萬兄弟信我風繼行,願意繳械,卻遭到屠殺,都是我風繼行一人之過,我……我死一萬次也不爲過,我是一個渾身沾滿鮮血的罪人,再沒有臉面回到蘭雁城,殿下……賜我一死吧,若是死在殿下的劍下,風繼行死而瞑目,便不必活着受罪了。”

“不,你不能死。”

秦茵看着他,說:“你若是死了,誰來爲阿雨哥哥報仇,誰來爲楚懷澠大人報仇,誰來爲秦雷統領報仇,你不能死……”

風繼行跪在地上,將臉龐埋進泥土之中,啊啊的嚎哭着。

就在這時,人羣中一縷穿着禁軍甲冑的人馬走了過來,一個個臉上滿是悲慼,帶頭的將領是個大鬍子,緩緩跪在地上,喃喃道:“風統領,老章帶着兄弟們來看你了……”

風繼行渾身一顫,擡頭看到章煒與一羣禁軍士兵的樣子,忍不住淚水橫流:“章煒……是章煒,你們沒死……你們沒死。”

章煒雖然是個粗人,但也知道情義,淚水奪眶而出,跪在地上道:“風統領忘了嗎,你出征天瀮山之前,林沐雨大人讓您留下我們一千多人守城,是他爲我們禁軍保留了這一千人的薪火啊。”

“阿雨那小子……”

風繼行悲痛欲絕,狼狽的坐在地上,淚水滴濺在朽敗的戰甲之上,喃喃道:“我對不起兄弟們,對不起阿雨,對不起老楚,我風繼行……我是一個罪人,無可寬赦的罪人……”

秦茵看着他,再次走上前,身體一顫跪在風繼行面前,扶着他的手臂,道:“風統領,如今小茵已經是大秦的國君,現在,是你贖罪的時候了,隨我回蘭雁城,領兵出征,重新成爲我大秦的將領,殺越多的義和國叛賊,越能洗刷你身上的血跡,你可願意……再次效忠我秦茵。”

風繼行渾身顫抖,緩緩跪下:“風繼行……願畢生追隨殿下,效忠帝國,生死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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