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尹夏然的表情有些沉重。
莫紀衍眉頭緊鎖着,對面嚴雨澤擡手碰了一下鼻尖,眸子裡閃過一絲複雜,隨後輕輕開口,道:“紀,夏然……這件事兒……”
“我們兩個其實很早就知道爺爺最近身體不好了,但是沒想到來了瑞士會突然變得這麼嚴重。”
莫紀衍擡起頭來,對視上嚴雨澤的視線,嚴雨澤就這麼看着莫紀衍,一車六個人,突然全部沉默,誰都沒有再說話。
“先回去再說吧。”尹夏然擡手扶着額頭,目光看向窗外,看起來,心情好似不是很好。
幾個人到也沒有說什麼,紛紛嗯了一聲。
……
回到小鎮的時候,莫意林正陪着莫一朵坐在地面上擺玩具。
莫一朵問:“爺爺,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這個是摩天輪哦。”
“這個是臺階,超級大的臺階,可以登到摩天輪上的臺階!!”
莫一朵笑嘻嘻的,莫意林則是望着莫一朵,點點頭,隨後轉過頭去看看傅伯,想問什麼,可張了張嘴巴,卻皺了下眉頭。
他……要問什麼?
傅伯就這麼看着老爺子,立刻明白老爺子是怎麼了,趕緊道:“別急,在路上了,她們馬上就回來了。”傅伯輕聲說着。
他知道,老爺子是想問他,夏然她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他等得不耐煩了吧。
可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哎。
傅伯搖了搖頭,最近幾天他總是這樣。
經常欲言又止,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時不時的,還站在門口踱步,突然忘了自己要幹什麼。
老先生啊……
可所有事兒,他都在遺忘,卻偏偏,怎麼都忘不掉奶奶。
“太爺爺,你怎麼啦!你怎麼啦!”
莫一朵擡手拽着莫意林的手臂,輕聲叫着。
“沒有呀,這個是什麼?”莫意林指着地上的玩具。
莫一朵嘆了口氣,撅起嘴巴,道:“太爺爺,你怎麼又忘記啦!!”
“小公主啊,快放過你太爺爺吧,自己去玩,乖。”傅伯走過來,揉了揉莫一朵的頭髮。
示意老先生坐在沙發上吧,地上畢竟涼。
莫一朵無奈的看着自家太爺爺,吐了吐舌頭,“太爺爺,乖乖聽傅伯的話,要去休息哦!!”
“小丫頭,透精百靈!”傅伯笑着,然後扶着莫意林坐在了沙發上。
莫意林剛坐下來,傅伯剛直起身子,便聽到門口傳來叮——的一聲。
房卡刷在門把上,門被推開。
莫紀衍和尹夏然一前一後走進來。
老爺子坐在沙發上,輕嘆了口氣,一擡頭,便看到遠處從門口進來的二人,立刻站了起來,叫道:“然……”
“然然媽媽……”
莫一朵眨巴眨巴眼睛,直盯着面前的尹夏然。
尹夏然嗯了一聲,揉了揉莫一朵的頭,抱着莫一朵往爺爺那邊去。
“太爺爺生病了,每天糊里糊塗,什麼都不記得。”
“是啊,爺爺生病了。”
尹夏然嘆着氣,無奈的看着自家爺爺,問了句:“爺爺,你還記得我吧!”
這如果忘了,那就真不是糊里糊塗了,是傻掉了!
阿茲海默症的前兆,應該不會徹底的忘記一個人吧,但是後來……
嗯,那就真的跟失憶一樣啦,什麼都記不得了。
他的生命,從來時匆匆,什麼都不知曉,慢慢記得開始;從走時,慢慢淡化記憶力結束。
“哎,傅伯。”夏雪依突然叫道。
傅伯則是轉過頭來,問:“小姐,怎麼了?”
“瑞士這邊和國內一樣嗎,有跨年的習俗嗎?”
“當然,而且我近期也出去打聽過了,聽說跨年當晚會有一場盛大的煙花秀,準備了足足五個月呢。”
“如此說來,那不就是今天晚上了?”夏雪依掏出手機來,按照瑞士的時間來算。
今晚就是跨年了。
傅伯笑了一聲,點頭,說:“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到時候可以去看煙花秀,一起跨年。”
“把爺爺也帶着,大家一起去,新年嘛,就是要和家人在一起!”夏雪依瞧着傅伯,嘴角上揚着。
傅伯也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老爺子的身體骨,怎麼可能跟你們這羣小年輕的一起守到凌晨呀!
夏雪依拉過一邊的千易辰,千易辰道:“雪依,等下,我媽給我打電話。”
“喔?!那你快去接電話吧!沒事兒。”夏雪依連忙推開了千易辰,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想和千易辰分享一下自己剛剛得來的小道消息而已。
千易辰的老媽打來的電話,那肯定是千易辰的老媽最重要啦!!
小道消息什麼的,什麼時候聽都沒問題的呀。
她這會兒,先去找顧槿顏分享一下自己得來的小道消息好了!!
“顏顏,今天晚上跨年啦。”
夏雪依指着自己手中的手機時間,說:“我們今晚一起去看煙花盛宴!”
“今晚?”顧槿顏愣了一下,嘀咕着:“哇,我們來瑞士多少天了啊?”
“快一個星期了吧。”夏雪依搖頭,記不住了,“你看。”夏雪依打開瑞士時間,遞給顧槿顏看。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整。
距離晚上十二點,還有不長時間了。
“爺爺。我是誰?”
莫紀衍突然冒出來,指着自己的鼻尖,不解的看着莫意林。
莫意林皺眉,瞪着那莫紀衍,擡手便給他了一巴掌,“你爺爺我記性是越來越不好了,但是我還沒到完全不記得人的地步!你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臭小子。”
莫意林一哼。
尹夏然鬆了口氣,這纔是爺爺嘛。
頑皮,有脾氣。
“今天晚上跨年啦,大家一起出去跨年吧!”
夏雪依跳過來,眨巴着眼睛,那叫一個期待,“我們大家……第一次在一起跨年耶!”
“今天晚上,要買足了零食,然後圍在一起,總之,怎麼開心怎麼耍呀!”
聞聲,一羣人齊刷刷的看向夏雪依,笑着問:“你出錢嘛?”
“爲什麼我出錢!切,我出錢就我出錢嘛!”
“因爲你家千大設計師能賺錢呀!”大家擡手,齊刷刷的指向了一邊的千易辰,笑的合不攏嘴。
千易辰一臉迷茫的轉過了頭,嗯?什麼?
“人家設計一個服裝能賺個好幾十萬,我們這羣人不行啊。”顧槿顏託着腮,直勾勾的看着夏雪依,慫恿夏雪依和千易辰請客的節奏。
夏雪依立刻就笑了,一把抓住了一邊的嚴雨澤,“能有你們家大明星賺錢嗎?”
“你家可是設計師!”
“你家是明星好不好!明星絕對一本萬利,尤其是,嚴雨澤還是小鮮肉!”
兩個人吵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一個冷眸掃向了尹夏然。
一直保持着看戲狀態的尹夏然偏過頭來,吧唧吧唧嘴,看……看她幹什麼啦?
尹夏然囧,這兩個傢伙,誒!
“別看我,你們一人一個設計師、一個大明星,我家是無業遊民好不好?”掃向一邊的莫紀衍,他就是一個無業遊民!
“胡說,我孫子明明就是我們莫家的繼承人,我們莫家那麼龐大的家業等着他繼承呢!”
莫意林的話,幾乎說的恰到好處。
尹夏然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那麼龐大的家業等着他繼承呢。
這句話說的,真是,可以說是十分完美啦!
“爺爺,這個刀補的,可以說是十分完美了!”
夏雪依立刻豎起大拇指,笑呵呵的看尹夏然,問:“然姐,那麼……”
“叫你姐夫請吧。”尹夏然指了一下莫紀衍,輕挑了一下眉頭。
夏雪依一愣,莫紀衍託着下巴看着夏雪依,愣住了?
叫夏然,然姐。
那叫他當然要叫姐夫了。
“姐夫?!”
夏雪依聲音上挑着,就快要破音了。
“衝你這聲姐夫,今晚我們出去吃。”莫紀衍放下手中的雜誌,懶散道:“我請客。”
“哎呀媽……”夏雪依立刻捂住了臉,笑着說:“有姐夫了。”
“那是不是也得叫叫我啊?”嚴雨澤湊過來,指了指自己,顧槿顏也比夏雪依大,叫莫紀衍姐夫了,那是不是也得叫他一聲姐夫?
尹夏然就這麼看着嚴雨澤。
莫紀衍也順着目光看了過去。
就聽夏雪依嘿嘿一笑,諷刺道:“我大姐夫請我們吃飯,你呢?”
顧槿顏託着腮,盯着面前的嚴雨澤,人家問你啦,大姐夫請吃飯,你呢?
“我給你買零食啊。”
“我媳婦兒的零食幹嘛要你買……”一邊,千易辰默默補刀。
他將手機裝入口袋裡,滿是嫌棄。
“不要亂叫姐夫的嘛。”千易辰有些囧。
莫紀衍立刻笑,道:“易辰你也叫一個聽聽?”
“叫個屁……”千易辰拿着抱枕就要把莫紀衍那邊扔。
莫紀衍聳肩,說:“你媳婦兒都叫姐夫了你不叫?說得過去嗎?!”
“幹嘛說不過去啊!”
“慫樣吧你。”莫紀衍冷呵了一聲,來自你的隊友莫紀衍的不屑。
千易辰則是笑而不語,來自你的隊友諷刺的笑。
嚴雨澤吧唧吧唧嘴,來自你的隊友一臉的茫然。
“你們這幾個小孩,怎麼在一起就沒有老實的時候!”老爺子瞪着幾個人,滿是無奈。
“爺爺,今天一過我們好歹也是要奔20的人了,你說我們是小孩?~”
幾個人對視一眼,不滿的看着自家爺爺。
可不嘛,在爺爺的眼裡,這羣人,永遠都是小孩啊。
“大家,休息吧,晚上一起去聚餐,然後,迎接跨年。”
夏雪依拍了下手,默默的往樓上去,道:“我要去補覺啦,晚上,纔是我們的狂歡日……”
……
夜晚,逐漸來臨。
小鎮裡熱鬧非凡,十點鐘便有人在放鞭炮了。
瑞士的本地小孩在家門口跑來跑去,三五個圍成一團,笑呵呵的。
尹夏然從店鋪裡出來,手機拿着手機,耳邊那幾個小孩子不停的叫着,尹夏然聽不清楚手機裡那人說的話。
她皺眉,叫道:“喂?”
“奇怪,怎麼不說話的?”尹夏然看着手機屏幕,皺了下眉頭。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號碼,也不曉得是誰打過來的。
可能……打錯了?
尹夏然輕咬着下脣,頓了頓,嘆了口氣,剛把手機掛斷。
那邊,便又打過來了。
尹夏然急忙嗯了接聽,她以爲,是那邊的手機不太好使,所以說了話她這邊聽不到。
可是再次接聽,依舊聽不到那邊的聲音。
“你好,我是尹夏然。如果您沒打錯,恰好有不能說話的話,請麻煩您給我發送短信吧,謝謝。”
那邊頓了一下,傳來了陣陣呼吸聲。
尹夏然皺了下眉頭,就聽砰——的一聲,煙花炸開。
“我,在新西蘭。”
“夏然,跨年快樂。”
那邊的聲音逐漸變小,被炸煙花的聲音所埋沒掉。
尹夏然沒聽清楚那人說什麼,只聽到了快樂兩個字。
這個聲音……
尹夏然皺了下眉頭,本握着手機的手,緊了一些。
“新的一年,要開心。”
“祝你幸福,希望你快樂。”
那邊傳來了那人的笑聲,尹夏然站在原地,右手慢慢握成拳頭。
思岸哥啊……
想着,尹夏然慢慢低下頭來,聲音輕的不行,回覆了一句:“跨年快樂。”
陌生人……
電話掛斷。
彷彿一場夢境。
尹夏然低着頭不說話。
手臂被人碰了一下。
尹夏然轉過身,餐廳門口,莫紀衍看着她,將黑色的外套披在了尹夏然的身上。
出來的及,就穿了一件白色的針織衫就跑出來了。
聽到林思岸的聲音,都忘記了冷。
莫紀衍這麼一給她披衣服,還真就感覺到冷了。
“新西蘭是跨年最早的一個國家。”
尹夏然說。
莫紀衍則是嗯了一聲,點點頭。
“怎麼了?”他問。
怎麼突然說起了新西蘭?
“沒事兒啊。”尹夏然笑了一聲,然後碰了一下鼻尖,灰溜溜的往餐廳裡去。
莫紀衍則是站在原地,瞧着尹夏然的背影,沉默不語。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餐廳。
那天晚上,尹夏然的心,莫名的安穩。
雖然,林思岸不在身邊。
但彷彿,他一直圍繞在她們的身邊,從未離開過一樣。
……
夜晚的涼風吹過。
瑞士的倒計時大鐘發出嗡嗡響聲。
跨年還有十分鐘。
夏雪依拉着身旁的千易辰。
嚴雨澤則是捂的嚴嚴實實,摟着顧槿顏的腰間擠過人羣。
莫紀衍和尹夏然兩個人走在後面,時不時的看一看時鐘。
傅伯帶着爺爺和莫一朵,吃完了飯就回去了。
一老一小,的確不能等到十二點,該睡還是要睡。
爺爺也並不是很想來,那就算了,不勉強。
靠在最高的樓層上,盯着面前大樓上的時鐘,大家都在跟着倒計時。
樓層上人很多,情侶佔一大部分。
有很多人是異地戀,手中拿着手機正在和另外一半一起倒計時。
黑夜,大家各揣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