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巡

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初八,起駕南巡。這次南巡,還帶了畫家王翬、楊晉等人。王翬(huī),字石谷,號耕煙散人,又稱烏自由人、劍門樵客。王翬出身於風景清幽秀麗的江南常熟一戶繪畫世家,從小喜歡繪畫,他早先親得太倉“二王”(王時敏、王鑑)的指授,畫工非凡。楊晉是王翬最喜歡的弟子,頗得王翬真傳。

此次南巡,禮部尊康熙旨意,不設滷薄,隨從只有三百。康熙和胤禩同乘龍輿,太子及皇阿哥騎馬隨行。康熙自太和殿起駕,過金水橋,出午門,至永定門。永定門外文武百官早已等候送行,外層圍了百姓無數,都是爲了一睹聖顏,佔些龍氣,祈求福澤。康熙在永定門下輿,官民一起下拜,山呼萬歲。康熙露了臉,叮囑大阿哥胤褆及百官守好京城,便回輿。車行馬動,在官民的注目下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康熙旨在體察民情,不比遊山玩水。進程很快,除了中途休整,幾乎不做停留。胤禩只能在車中欣賞沿途景色,有時,在龍輿中悶了,會和太子他們同乘一騎。鑾駕行了十二日,與正月二十到達山東,正月二十二到濟南。

濟南素有“天下泉城”的美譽,濟南有七十二名泉,其中最有名的是趵突泉,被譽爲“天下第一泉”。另外兩大勝跡千佛山和大明湖,分別位於它的南方和北方。千佛山是佛家勝景,大明湖乃溫柔之鄉。濟南城“家家泉水,戶戶垂柳。”集山泉湖河與一城,正是“一城山色半城湖”。

康熙到濟南的第二日便望祀泰山,在濟南停留兩日。這兩日,康熙忙於政事,太子在旁學習,胤祉、胤禛隨侍。胤禩和胤祺、胤祐也不得閒,剛到濟南時,三位皇子湊在一起研究如何安排遊覽行程,研究了半夜,睡得比康熙還晚。康熙祭祀泰山後,便沒有時間管教他們了。

這天,胤禩、胤祐、胤祺都起了個大早,叫上各自的心腹、哈哈珠子,在濟南府的照蘭亭會聚,準備出門。

胤禩和安昭是最後到的,剛見面就道:“五哥、七哥你們都帶了銀子沒有?”胤祐道:“帶銀子幹什麼?”胤祺道:“出門在外哪有不帶銀子的,咱們這次出門,說不得要給京城裡的帶些東西回去。再者,咱們出去,玩的累了渴了,不都得花銀子。而且,有些樂子是要有銀子才能玩的。”胤禩道:“正是,七哥,你真笨。以前肯定沒出過門。”胤祐反駁道:“哪裡要我們帶銀子,自有跟着的人帶着。”胤禩道:“萬一他們忘記了或者和他們走散了怎麼辦?不能事事都靠着別人,自己的事最好自己辦。就像我,我能做的向來不假他人之手,銀子還是在自己手裡方便些。”胤祐向跟着他的人道:“你們可有帶錢?”內侍小沈子道:“回爺的話,都帶着呢。”胤祐道:“分我一些。”小沈子便掏出一個荷包遞給胤祐,胤祐接過來,看也不看直接放入懷中。向衆人道:“可以出發了。”

胤祐話音剛落,便有人聲傳來:“各位阿哥,出發去哪啊?”此人聲音溫潤清爽,甚是好聽,衆人向聲音來源看去,但見迎面走來三人,一位是溫文爾雅的白衣秀士,三十多歲,麪皮白淨,白袍玉帶,更顯的人品出衆。一位是年過花甲的高瘦老頭穿着銀灰色的長衫。這兩人並排走着,他們後面跟着一個二十出頭的清秀小生。說話間已經到跟前,那白衣秀士拱手道:“納蘭性德見過三位阿哥,阿哥們吉祥。”老頭也拱手道:“草民王翬見過三位阿哥。”小生則打千兒道:“小子楊晉見過三位阿哥,三位阿哥吉祥。”胤祺道:“免了,出門在外,不必那麼多虛禮。”安昭向納蘭性德一稽道:“安昭見過三叔。”納蘭性德點點頭算是回禮。

納蘭性德是和康熙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御前行走,時常進宮,康熙亦常令他向阿哥們講讀文學,因此和阿哥們大多相熟。納蘭性德見胤禩他們具是便裝,已猜着他們的用意,卻仍問道:“阿哥們這是出發去哪裡呢?”胤禩道:“納蘭侍衛怎麼沒有陪着皇父?”納蘭性德道:“皇上念臣辛苦,特給假一天。”胤禩指着王翬兩人道:“這兩位是什麼人?”納蘭性德介紹道:“這位王先生是臣友人,字石谷,畫工精湛,這位楊小弟是王先生最中意的弟子,他們二位是臣等向皇上引薦的畫師。”胤祺道:“石谷先生的大名,我們早有耳聞,今日見得真人,實乃三生有幸。”王翬忙道:“不敢當,不敢當,鄙人賤名,恐污尊耳。”胤祺道:“先生過謙了,先生的《千巖萬壑圖》,胤祺最喜歡,前些日子有幸得了。‘看君畫石如雲手,落紙精華已百年’,先生的畫當真名不虛傳。胤祺無才,於畫道略通一二,先生得空若能屈尊略微指教,胤祺感激不盡。”

王翬受寵若驚,忙道:“承蒙誇讚,若論畫技,草民偶有所得,指教不敢當,道是可以同阿哥探討一二。”這二人說的興起,胤禩卻不耐煩了,道:“五哥,你們在這樣下去,今兒個也甭出去了。”又向納蘭性德道:“實對你說了吧,我們這是要出去逛逛。見者有份,你是跟我們去呢還是跟我們去呢?自己選吧。”納蘭性德笑道:“這還有的選嗎?”胤禩斜了他一眼道:“你說呢?”納蘭性德向王翬道:“不如同遊。”王翬符合道:“甚是,甚是。”於是,納蘭性德他們也加入了出遊的隊伍。

其實,納蘭性德是康熙派來照看胤禩他們的。康熙深知胤禩的性子,知道他必定呆不住,自己又忙,只能派他信得過的人代爲照看,納蘭性德是最好的人選。王翬師徒,則是半路遇見的。胤禩一行十二人,只有納蘭性德、王翬、楊晉三人是大人。其餘最大的不過十四歲,王翬、楊晉礙於身份,不敢肆意,隊伍中儼然以納蘭性德爲首。

距離濟南府最近的是大明湖,因胤禩一行人年幼者居多,便乘坐馬車直接到大明湖。正月天氣尚冷,冰雪未消,大明湖陽光明媚,柳青花名。湖上荷花連蕩、漁船掩映,毫無半點冬日氣息。胤祐道:“奇怪,這裡怎麼不是冬天?”胤禩平淡的道:“發生了玄幻事件。”胤祐道:“什麼事件?”胤禩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怯,又是這句,有意思嗎,你?”胤祐不屑。胤禩不理他,楊晉道:“這個草民道是知道一些。”胤祐道:“你快講講。”楊晉道:“草民聽濟南的老人們說,三年前,天降一團彩光,落入大明湖,之後大明湖荷花更勝以前,且四季長春。”小沈子問:“那彩光是什麼寶貝嗎?”楊晉道:“當時,好多人都去打撈,卻一無所獲。便不了了之了。”“真可惜。”小沈子頗爲惋惜的道。

胤祺看着荷花道:“大好時光,豈容辜負。咱們撐船到對岸去怎樣?”小子們都同意,納蘭性德也點了頭。楊晉毛遂自薦去租船,不一會便回來了,道:“船已租好。”引着衆人前去登船。

胤禩見那船半新不舊,好在還算乾淨,裝飾簡單舒適。不是很大,道也能容的下他們。船上一老漢,精瘦幹練,岸上倆青年,壯實有力。衆人上了船,老漢吆喝一聲,青年便起錨上船。老漢掌舵,青年撐船,緩緩駛進荷花叢中。

船的頂棚用四根主子撐着,四周掛着碎花布簾,此時,布簾掛起,衆人在船中觀賞荷花,評頭論足。胤禩覺得有趣,跑到船頭,安昭和小林子跟了出來。胤禩要折船邊的蓮花,安昭怕他掉到水裡,忙拉住了。胤禩道:“你拉我做什麼?”安昭道:“小心掉到水裡,可不是玩的。”胤禩道:“爺像是這麼笨的人嗎?一邊去,別擾了爺的興致。”安昭不說話了,只是緊緊跟着胤禩,以防不測。胤禩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哼了一聲,站在船頭,手指微動,一朵荷花便飛到他的手中。

那是一朵紅蓮,上面尚帶着水珠,出水芙蓉,嫋娜可愛。胤禩不是惜花之人,將那荷花向下晃了晃,抖掉上面的水珠。荷花若有意識,此刻定然頭暈眼花了。抖掉了水珠,放到鼻翼前嗅嗅,道:“氣味還不錯。”便伸向安昭和小林子:“你們聞聞。”小林子上前聞聞,也道:“好香。”安昭卻是不睬他。胤禩收回荷花,撥弄着花蕊,進船去了。

納蘭性德見他進來笑道:“八公子,這荷花好看嗎?”胤禩把手中之花揉成一團仍出船外,搖頭晃腦的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高出頭’啊!”胤祐接道:“八弟錯了,是‘映日荷花別樣紅’。”胤禩道:“難道我不知道嗎?我這是應景,你懂什麼。”胤祐笑道:“八弟的詩的卻應景,這荷花的確高出你的頭了。說的衆人都笑了起來。胤禩道:“你們埋在裡面也不見頭。”納蘭性德道:“咱們都不見頭了,這叫‘荷深頭不見,但聞人語聲’。八公子說是嗎?”胤禩點頭道:“還是納蘭公子懂得多。”

衆人說說笑笑,船已到岸,下了船,楊晉付了銀子。胤禩問:“這是哪裡?”楊晉道:“此處登岸,前面便是月下亭了。”胤祐問:“爲什麼叫月下亭?”楊晉也不知道爲什麼,只得道:“草民才疏學淺,也不知因何而名。”王翬替徒弟解圍:“這月下亭是賞月的佳處,每逢月出,遊人便在亭中欣賞‘明湖水月’,因此而得名。”胤禩道:“這麼說來,這處也不必去了,大白天的,沒有‘明湖水月’。”楊晉道:“草民已打探清楚,這亭子近處是北極閣,又名北極廟、真武廟,供奉的是北方水神真武帝君。大明湖遊人衆多,北極閣也是香火旺盛。”胤禩道:“是個道觀,去看看吧。”一行人便往北極閣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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