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名青年名叫撻達爾,本是壽春堂的公子爺,他子承父業,學得一身好本領,卻沒有本地人的偏見。
芳兒真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眼睛都有點挪不開了,他雖然裝束奇怪,卻不損害他良好的教養及氣質。她怎麼就以爲他穿着一身獵人的衣物就是獵人呢,羞澀。
撻達爾不一會兒迴轉時,便見芳兒拿着他的帕子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樣,還着實好奇了一把,這位姑娘當真可愛,單純而有美麗。
“姑娘,現在可以走了麼?”撻達爾笑着道,再不走天就全黑了。
“哦……走,可以走了!”芳兒才從美色當中醒悟過來。
“姑娘是初來寶地?”撻達爾爲人爽朗,見芳兒有點兒迷糊,便自發地開口問她。
“嗯,是的。我跟主子纔來沒兩天,偏又遇上這事。”芳兒聽到憐孃的事才冷靜下來。趁撻達爾不注意,暗自拍了下自己的臉。怎麼遇上他這麼沒用,臉紅不說,連主子的事都忘了。
“不知道公子怎麼稱呼?”她纔想來,不知道要怎麼叫他。
“哈哈!”撻達爾樂了,她必是漢人吧,他們北蠻國人大都真率,都是直呼其名的,也不會這麼文質彬彬地說話。“姑娘不必客氣,就叫我撻達爾好了。”
“撻達爾……撻達爾。”芳兒用心地記住了右前方男子的名字。
“是的,姑娘,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呢。”他也學她,問她怎麼稱呼。
“芳……芳兒!”芳兒有點結巴地回答道。他們這樣,是不是有點曖昧呢?
“芳兒,不錯,跟你很配呢,一樣美麗動人!”撻達爾爽朗道。
“謝……謝公子!”芳兒臉紅紅地道。從來沒有異性這麼真誠地誇過她,怎麼不讓她歡喜呢?
“芳兒,你看我都直接叫你的名字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學我啊,別老公子公子的叫喚,聽着很見外哦!”撻達爾笑道。
這要是一般人,芳兒大抵會認爲這男人是在調戲她了,可放在撻達爾身上,只會讓人感覺他是正人君子,他確實只是想以名字相互稱喚。
“是,撻達爾!”芳兒只得紅着臉隨着他說的意思辦。她心裡想的卻是,真有點夫唱婦隨的味道呢。哎呀呀,這是胡思亂想什麼啊,怎麼遇着一個貴公子都偏離了她一向的做人準則了?真是不該。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那副小心思,生怕讓別人看出端倪。
撻達爾是北蠻國人,又是個漢子,自是不明白小姑娘的想法,他只想更多瞭解一下關於這個女孩子主人的情況。
“芳兒,你能不能將你主子的情況再述說得詳細些?”撻達爾溫聲道。
“是這樣的,我們從齊爾城過來……”芳兒跟在撻達爾身邊,細說着從齊爾城到達合池城一切的狀況。
撻達爾邊聽邊點頭,兩個人好是多年不見的朋友一樣,默契而祥和。至少跟在撻達爾後面的僕人心裡這麼想,他家公子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跟哪個女人一天裡說過這麼多話,雖然他家公子很受女人的歡迎。
直到芳兒說完憐娘吃什麼吐什麼之後,撻達爾溫文爾雅的俊臉上才顯出幾分思量。
照芳兒的描述,她那位主子的症狀更像是有喜的人,
但也不能排除確實有水土不服的可能。
“芳兒,你說的我都明白了,情況有點複雜,看來只得等見過你家主子才能更準確地知道原因了。”撻達爾道。
芳兒點點頭,“嗯,也快到了,不急在這一時。”
她心裡百般感激眼前人的照顧,如果不是他,她今天可能一個人也請不來,那時,她都不知道她要怎麼去面對憐娘。
憐娘躺在牀上一天,沒有味口吃東西,芳兒也不在,可巧的是,她居然能一睡睡到日落西山。
她以爲她會睡不着的,這些天來,她都沒能好好睡上一覺,不成想,病倒了,還享了福。
她暗自裡高興。才撐着腰坐起來,門外傳來芳兒的聲音,她仔細聽了一回,好像還請了個大夫回來。她微微有點疑惑,這都過去大半天了,一大早就出去的芳兒居然現在才帶大夫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故?心裡擔心,卻沒道出口。卻見芳兒領了一個青年進門。
芳兒見憐娘已經坐起來,吐了一口小香舌,先告了一罪,“姑娘醒來了?奴婢無能,出去大半天才請來大夫。”
憐娘笑着搖頭,眼神轉向年輕的大夫。北蠻人都是這麼壯實麼,連一個大夫都看起來比東唐的公子哥兒威武。好在,面相上比較爾雅斯文。
“有勞大夫了,”憐娘很是配合地將手腕遞到牀邊。
芳兒在一旁看着憐娘將視線鎖在撻達爾的身上,一絲絲不滿意的情緒從心裡冒出來。姑娘從來不對男人多看上一眼,爲何會盯着撻達爾看這麼久?莫非……她不敢想,這個想法讓她有種很微妙的抗拒。
撻達爾一進客房,微微吸了一口氣,他沒料到芳兒的主子是這樣一位美人。
她輕蹙着眉頭,微着着身子,才睡醒的髮絲有幾縷綾亂地掛在她的耳邊。見他們進門,一擡首,燭火的燈光印在她的眼睛裡,倒印着點點紅光,妖豔而傾城。
他示意僕人將箱子歸置在桌上,去門外侯着。輕緩地坐在芳兒爲他拉過來的椅子上。歇息片刻,緩了心神再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腕,閉上眼,細細號起脈來。
從憐娘將眼神定在撻達爾身上開始,芳兒就不自覺地想看看撻達爾是什麼反應,從他開始的驚豔,到後來的冷靜,她不得不佩服他,雖然有點道行,大概是見了小姐夫人多了吧。卻又控制不住心裡想,他這樣的人,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呢?連芳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短短地半個時辰的相處,她居然關心起一個旁邊人的想法來。
芳兒不也吵着他,怕打擾到他號脈,直到撻達爾鬆開憐孃的手,她纔敢問,“撻達爾,我家姑娘的身子怎麼樣?”
憐娘倒不是很在意她的身子,倒是芳兒的這句撻達爾讓她愣了半晌。本想開口問芳兒怎麼回事,可撻達爾的這句話,讓她完全亂了思緒。
“芳兒,如果我號的脈沒有問題的話,你家主子有喜了。”撻達爾收斂了笑容。她們兩個女人家住客棧,而其中一個有孕,這事情可不是玩笑。
芳兒明顯沒料到是這個結果,直接呆愣起來。憐娘也沒比芳兒好上多少,她只道月潮是晚了些時候,因爲一路達過奔波了。可她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而且,動了胎氣不說,還有些水土不服
,我建議你們儘量不要住木製客棧。”撻達爾分析道。
芳兒這會子呆呆地,反應不過來。憐娘倒是清醒了,眼前最主要的是保住孩子。
“請大夫指點迷津!”憐娘恭聲道。
撻達爾虛托起憐娘,“姑娘不必多禮,是這樣的,這木製客棧爲了防鼠防蟲,不得不薰些香,久而久之,這屋裡都會有些香氣沉甸下來,雖說現在已經入了秋,可有身子的人,大抵都嗅覺更爲靈敏些……”他是個直性子,在他看來,她們根本就不應該住這客棧,所以不希望面前的兩人一錯再錯。
憐娘受教地點頭,這時芳兒總算回過神來。她心裡暗自悲傷,主子瞞了她這麼多重要的事,就算告訴了她,她也不會對外宣揚,可主子爲何不跟她說,莫非是不信任她麼?
“那是不是隻有住石屋?”芳兒急切地問,不管憐娘怎麼對她,她只想憐娘好。
撻達爾點點頭,“你們要儘快處理。我先給姑娘開些安胎的藥方,回頭讓芳兒去醫館拿藥。”
芳兒皺着眉頭,低喃道,“石屋?要買上一座石屋得多困難,石屋是身份地位的象徵,我到哪裡去找啊……”她心裡犯了難,知道方法,可她找不到解決的途徑。
撻達爾側頭看了芳兒微皺的眉頭,憐惜之心頓起,他又轉頭去看了憐娘,再看看芳兒,他不禁奇怪,明明他覺得憐娘更美,可他更心疼芳兒些?
“芳兒不用愁,如果你們不嫌棄,在下倒是能幫上點小忙。”撻達爾道。
“你有辦法?”憐娘跟芳兒同時問道。
撻達爾笑了笑,“前不久,我壽辰,城守夫人大病初癒,便送了套小石屋院子給在下。”
憐娘點點頭,“那倒是省了方便,這樣吧,我們照市價付公子銀兩,可好?”
她才說完芳兒便折回屏風後取銀子,撻達爾想拒絕又收了回來,想來也是,他一個陌生男子,如果不收了銀錢,怕是她們自己心裡也不安心吧。
“既如此,那撻達爾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撻達爾笑道。
憐娘暗自讚賞眼前人的漢文化學得這麼好。芳兒便拿了銀票出來。
“撻達爾,你先點點。”芳兒將銀票塞給撻達爾後心裡一陣緊縮,剛纔她細心看了一遍,餘下的盤纏已經略顯吃緊了。
撻達爾點都不點直接塞到袖子裡,不是他覺得早點收到銀票好,只是,他完全相信芳兒的人品,不可能玩陰的。
“既然都付了銀票了,那你們收拾收拾,我順便領你們過去,省得明天再跑多一趟。我府上還有現在的藥備着呢。”撻達爾笑道。真湊巧,他大嫂前幾天纔剛動了胎氣,這會子滿院子裡都飄着藥香呢。
芳兒眼睛裡閃過星星,真正是遇上貴人了呢。經過憐孃的同意,她們一行人便輕輕鬆鬆地搬了一個家。
憐娘也在喝完安胎藥後睡下,眯上眼,她纔想起來,她這次好像太過草率了,見過一次面的人,她怎麼可以就這麼相信地住進來了,還好沒有出事,要是出了什麼事,她怎麼有臉面對芳兒?
算了,現在想也沒什麼意思,她都已經住下來了,又喝下了安胎藥,要是真有什麼,那也是她的命,想通了,她也便睡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