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說廣東男人特別愛打女人,那一巴掌下來我整個人都懵逼了,身上有沒有力氣,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而徐老闆站在一邊沒敢說話,看着廣東對我動手,然後他自動退出房間。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悲憫的眼神,我感覺特別特別絕望,彷彿全世界的燈火都滅了一樣,什麼都看不到。而嘴裡那一句“徐老闆救救我”壓根兒沒機會說出口。
平時爲了保護自己,我一般穿裙子都會穿一層絲襪,一層安全褲,廣東佬撕開襪子的聲音難聽死了,粗重的喘息聲在我耳邊響起,口氣裡混雜了煙味和酒味,一聞那個味兒我就忍不住想吐。
然後我真吐了,在廣東佬準備湊上來親我的時候,我沒忍住吐了。不用我推開他,他已經自己滾來了,在一邊罵罵咧咧的,說的粵語,我聽不懂,但肯定是罵我。
等我緩過來的時候,廣東佬已經不見人影,於姐帶着張平來看我,張平是樓道里的服務生,供客人傳喚用的。
我身上的裙被扯爛了,衣服也丟在地上,地上沾了酒水,肯定不能再穿了。於姐叫張平去化妝間給我拿了張浴巾來裹着我,幫我把頭髮撩了撩這纔出去。
“你這又是何苦,不願意*就來找我說啊,傻乎乎的被人欺負一分錢也沒撈到吧!!”於姐教訓我說,我笑了笑說,“姐,我沒事兒的,他也沒得逞。”
然後我聽見一陣腳步聲,擡頭便看到莎莎挽着陸巖正好下樓來,小寒的喬江霖走在後面。莎莎幸災樂禍地看着我,陸巖則是面無表情,瞄了我一眼,然後瞥開了視線,繼續走。
我心裡咯噔一下,腳下忽然沒什麼力氣,我趕緊把頭埋低了,祈禱陸巖沒認出我來。
回到化妝間的時候,沒幾個人在,剛跟我一起*的兩個小姐正在沙發上抽菸,見我被於姐扶着進來,趕緊躲開身讓我坐下,瞄了我兩眼散開了。
於姐從包裡掏了一疊人民幣遞給我,說是徐老闆臨走的時候給的,補償我受了委屈,“你這是何苦?”
我接過錢,淡淡地對於姐說了聲謝謝,不願意提那個廣東佬,於姐拍了拍我肩膀沒多說說什麼就出去了。我拽着錢心裡特別不是滋味。這一疊現金,買我的自尊嗎?真是可笑。
我是缺錢,可我還有自尊嗎,我討厭別人不把我當人。
內衣被酒水打溼了沒得穿,換上T恤時有點尷尬,我站在櫃子前正發愁怎麼出去見人呢,林蝶叼着一根菸走到我跟前,冷冷地說了句“讓開”,然後打開置物櫃的門,丟給我一件黑色的抹胸,“我不要了的,你不嫌棄就拿去穿!”
我感激地說了聲謝謝,趕緊跑去洗手間換上。
洗手間裡燈光很亮,方便小姐們補妝,這會兒我站在水臺的鏡子前,看見自己臉上鮮紅的巴掌印,簡直刻意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凌亂的髮絲就像剛掏過的鳥窩,怎一個亂字了得。
看着看着,我心裡只覺得委屈,然後哭了起來。
我這人吧,死要面子,怕別人看見我哭,我就跑到廁所的隔間裡,坐在馬桶蓋上,捂着嘴巴流眼淚,生怕自己的嗚咽聲被人聽見。實在是忍不住哀嚎的時候,我就放水衝馬桶,或者咬自己胳膊,使勁兒的咬,總能有辦法堵住嘴。
哭爽快了過後,小寒坐在沙發上抽菸,一見我進門,她立即站起身來查看我臉上的傷,着急地問我,“他進去了嗎?”
我搖了搖頭,勉強地笑了笑,“沒有,我穿了絲襪和安全褲,準備放進去的時候我就吐了。”
“他媽的!有幾個臭錢了不起!艹!”小寒罵罵咧咧地說徐老闆太不會做人了,下次來非得狠狠宰他兩刀不可!
“別說了,收拾下回家吧,我身上挺疼的。”我無力地笑了笑,拖着疲憊的身子拿包,扣着小寒的肩膀往外走,會所裡客人盡數散去,歌舞昇平過後的安靜讓人覺得特別可怕。
出門的時候,沒想到喬江林和陸巖還麼走,陸巖的跑車我認得,停在門口格外顯眼,喬江林朝小寒招了招手,小寒屁顛顛跑過去跟喬江林說了一會兒話,我站在會所門口吹冷風,不敢往他們的方向看,跟保安瞎聊。
又冷又黑的夜裡,我感覺到一束冰冷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也不知道是不是風太冷了,我感覺自己雙腿發軟。
大約過了四五分鐘,喬江林陸巖都開車走了,小寒笑呵呵地轉身回來拉我,我整個人生澀遲疑,小寒看出來我是害怕跟陸巖碰面,安慰我說,“你放心吧!剛纔我問過喬江林了,他說陸巖不要你陪了!今晚走廊上你看見了吧?莎莎跟他在一起!”
我不知道莎莎後來怎麼跟陸巖又在一起了,但當時我是感謝莎莎的,沒有她,我想陸巖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
回到家,我跟小寒一起洗澡,看着我身上的舊傷新傷大罵陸巖和徐老闆,然後說以後有錢了去玩,我說不划算!
小寒說,那就養幾個小鮮肉,不枉在人間走一遭,左擁右抱纔是正道!
我說不行,我的錢來之不易,纔不要給小白臉花!我要留着錢買一棟大房子,跟家人一起住!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聊着聊着,我和小寒都哭了,兩個人抱着在浴缸裡哭得稀里嘩啦,熱水不停地放着,小寒看着不斷流走的水哇啦啦大哭說,“麻痹的這流出去的全是錢,老孃陪酒賺錢容易嗎!”
夜很靜,倒在牀上,分明很累很睏倦,但怎麼都睡不着,翻來覆去都是今晚的畫面。我咬了咬牙,告訴自己,再忍忍就好了,再忍忍一切都會過去的。
那天晚上過後,我在會所再也沒見到過莎莎,聽其他小姐聊天說,莎莎被陸巖包了,不需要來上班。跟莎莎要好的那兩個小姐,也就是有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意思,故意把話說得很大聲,專門給我聽,諷刺我竹籃打水一場。
小寒坐在我是身邊化妝,慢悠悠地來了句,“過段時間我看她是還笑得出來不!”
我心裡一顫,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竟然有點兒爲莎莎擔憂。
但我無暇爲莎莎擔心,爲外婆一通電話打來,讓我瞬間慌了神,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我握着電話像個傻子一樣矗立着,小寒喊了我幾聲都沒反應,狠狠拍了我胳膊一下才回過神來,小寒白我一眼,“愣着幹嘛?於姐叫你試臺了!”
那天晚上我轉了三個場子,最後一場時,客人是個二十出頭的胖子,戴眼鏡,穿着耐克衛衣衛褲和運動鞋,腦袋光禿禿的像顆滷蛋,雖然看上去色眯眯的,但人還算彬彬有禮。
喝完最後一輪我送他到會所門口打車,他抓着我的手說,“若棠我挺喜歡你的,跟我出去吃個宵夜?”
我笑了笑,沒說話,見我不是很情願,胖子也沒有多爲難我,朝我笑了笑,“算了吧,下次再來找你。”
我站在午夜的冷風中看他的別克消失在夜色中。
午夜的出租車上,司機放着電臺節目,主持人問,假如我們能回到過去,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麼?
這個問題真的很幼稚,但又很有意思。
假如能夠回到過去,我想做什麼呢?
我想去死。
二十萬的手術費,就算我砸鍋賣鐵才只湊得到五萬塊,剩下的十五萬像座大山一直壓在我胸口,外婆在電話裡說,若棠,這手術咱們不做了,當時我就哭了,我說婆婆,你等着,半個月,半個月我就拿錢回來!
在這個城市裡,我只有小寒和阿森兩個朋友,但兩個人都沒錢,我沒地兒借錢。於是第二天下午上班的時候我特意去了於姐的辦公室,讓她幫我安排客人。
於姐錯愕地看着我說,“若棠,你當真?”
我點頭,眼淚忽然流下來,“姐,你幫幫我。”
於姐夾着煙想了一會兒問我,“若棠,你想清楚了?”
我一邊哭一邊猛點頭,“想清楚了,姐,我想清楚了。”
“好,你回去等我通知,我安排好了告訴你。”於姐說。
兩天後,我接到於姐的電話,告訴我工作安排好了,陪一個客人去三亞出差一個星期,就是所謂的陪遊,許多模特、學生妹都做這個。二於姐說要是我同意馬上打五萬的定金。
當時我真的傻了,只衝着錢去,沒細問我要陪的人是誰,我往於姐給我電話號碼打過去,接電話是個男的,問我要了身份證號碼和名字訂機票,二十分鐘後手機短信提示有人給我銀行卡里打了五萬塊錢,還有一則往返三亞的航班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