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09:一入風塵無路回

那種從心底冒起來的酸澀,泛着點苦楚,夾着點心酸,不由分說地涌上鼻尖,接着快速擴展到眼眶,有種熱淚即將奪眶而出的感覺,我吸了吸鼻子,瞪大了眼睛淡定地看着被告席上的杜威,面上一點表情也無,其實內心早就翻滾了。

我說不出來那種感覺是什麼,雖然對杜威我早就沒了當初的痛恨和憎惡,看着他站在法庭上我沒有一開始想象中的歡欣鼓舞幸災樂禍,但我相信也一定不是歉疚和後悔,抑或是心疼和不捨。

我信奉因果輪迴和自作自受。

杜威穿着深藍色的囚服,囚服外面套着件土黃色的馬甲,馬甲左胸的位置印着他的編號,而背後上印的則是北城看守所五個字。他長久地看着我,想要從我這裡找到一點回應似地,見我面無表情,最後自己的表情也漸漸淡了下去,變成失落,尷尬,悵惘。

審判長宣佈開庭,開始逐步審理案子,猶豫杜威一點都沒有反抗,加上證據確鑿,這個案子的審理進行得很快,基本上沒有停頓猶疑的地方,當檢方控訴杜威故意殺人,私設底下賭場,放高利貸等罪責時,負責爲杜威辯護的律師沒有做過多的掙扎反抗,提出杜威是過失殺人,而不是自衛殺人,以此請求法律從輕發落。

三個目擊證人,除了我之外的兩個都出庭作證是金城武先挑事鬥毆,杜威自衛傷人,法院最後綜合情況判了杜威十二年有期徒刑。宣佈判決時,審判長問杜威是否上訴,他看了一眼聽審席,找到我的目光,搖頭說,不,我不上訴。

我不知道十二年對於杜威來說算什麼,但若換做是我,我一定會瘋掉。我一點都不後悔當初退縮了讓杜威攬下一切責任,只是當初的理所當然,變成了一種說不出的情緒,難以描繪。

杜威被警察押着下去時,頓了腳步,他停下來看着我,看着聽審席上呆坐着的我,大喊了一句,“凌寒,你要來看我!”那一抹滿含期待的眼神掃在我身上,我卻當做一縷清風吹過。

林蝶和顧承中都驚愕地轉過臉來看着我,尤其是林蝶,她看着杜威被警察押下去,看着我面無表情,林蝶問我,“凌寒,這人是你朋友?”

我抿了抿嘴,杜威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後面,我收回眼光說,“嗯,認識的一個朋友。”

“哦,怪不得你要來聽審。”林蝶說。

顧承中大約是職業病來了,思忖的說,“我總感覺那個沒出席的證人,有點奇怪,可我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據說那人是被告的朋友,當時也在現場,如果是自衛殺人,有多一分證詞,對被告來說是好事兒。”

我冷哼,凝眸盯着顧承中說,“那也不一定,要是證人上來說了些不一樣的東西呢?”

顧承中怔了怔,猶疑地看了我一會兒,見我沒表情,心裡的話也堵住了沒說出來,被林蝶拉着走了,兩人還要約會去。

而我一個人呆坐在人羣漸漸離開冷落的法庭裡,呆呆地看着證人席,想起那天在警察局警察跟我說的話,她問我,“我們都以爲你跟你爸爸回老家了,既然你還在北城,那如果需要我們將傳召你作爲證人上法庭,到時候-------”

“這事兒跟我沒關係,已經了了,我不願意在趟這趟渾水,我才十七歲,我想有心的生活。”

“你不願意爲杜威作證?他的確是自衛殺人,你可以說出你知道的一切,這對他來說是好事。”

“可我不想跟過去的事情扯上關係,我就是來問問什麼時候庭審,想知道結果。證人的話,有那兩個,不是已經夠了麼?”

那天離開警察局後,我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了一小盒冰淇淋,用勺子一勺一勺往嘴裡送,覺得一口一口吃下去,最後心也涼了。然後我蹲在路邊看人來人往的車輛人羣,心想,凌寒啊凌寒,你真是心狠,你說你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鐵石心腸呢?好歹杜威是爲你擋了罪名,你上法庭去------

罷了,還是別去的好,你不是想讓他進局子蹲着麼?你回到四合院兒的目的不就是爲了整死他麼?好了呀,現在如你所願了,你該開心。上什麼法庭,到時候在法庭上忍不住說出點不該說的東西,那杜威直接死翹翹,好了,你也別過意不去了,一報還一報,從今以後,你們兩清了。

對,兩清了,他也不欠你了凌寒。

“沒想到你還回來,來幹什麼?聽威哥判多少年?”忽地,一抹清麗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不用回頭便也知道是誰,她鼻尖的冷哼和語氣裡的不屑,往後很多年,都不曾改變。

我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褶皺預備離開,一個多月不見,飄飄還是老樣子,眉角的青春無敵仍舊飛揚跋扈,一雙大眼睛看我時,沒少一絲一毫的厭惡與不屑,我冷哼了聲,側身而過。

“讓你來做個證人,就這麼困難嗎?凌寒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兒!”飄飄抓着我胳膊肘不放手,死死捏住,憎惡地說,“阿威闖了這麼多年,從來不是衝動的人,金城武跟他勢不兩立不是一天兩天,怎麼就在那晚上打起來了?凌寒,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最清楚!阿威那麼喜歡你,可你這個賤人,心裡竟然一點都沒有他!虧得他把你當塊寶?你以爲你在賭場做的那些事兒他不清楚?只不過忍着你讓着你罷了,你囂張的資本是什麼?是他對你的喜歡對你的縱容!”

我看着飄飄暴怒激動的臉,面無表情,撇了一眼她抓着我的胳膊,冷冷說,“說完了?能放開我了嗎?”

飄飄怒了,“我就不放手你能把我怎麼着?!”

“看清楚這是哪裡,再不放手,我叫警察送你進去給杜威做伴如何?”我揚了揚下巴,點着站在遠處的保安,我說,“我就是沒心沒肺,我就是歡天喜地,你能把我怎麼着?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你心裡癢癢吧?可怎麼辦,杜威偏偏喜歡我,”我冷笑,甩開了她的手腕說,“你沒戲。”

飄飄哭了,哭得慘烈,哭得驚天動地,我緩緩走出法庭,她的哭聲也漸行漸遠,最後消失了,像不曾有過一樣。我失落地四處飄啊,終於找到出口,沿着樓梯一步步往下走,準備出去坐公交車。大約是開庭的時間集中,法院門口好多人,有歡喜的,有悲哀的,有滿面春風的,也有傷心嚎啕哭的,人間百態,在此可見一斑。

然後我遇見喬大叔了,我站在臺階上,看見刷拉拉的一大票記者往前衝,圍上兩輛剛開來的黑色轎車,記者們像喪屍似地圍困住那兩輛車子,拿出相機咔嚓咔嚓地拍,那天出了太陽,黑色轎車的頂棚折射出一陣耀眼的光芒來,三五個身穿黑西裝白襯衣的保鏢從後面跟來的車裡快速下來,撥開了喪屍一般的記者們,護着喬江林出來,而跟在一邊的,還有一個年輕的男人,兩個人一左一右,都是冷冰冰的表情,在保鏢的護送下一級一級踏上臺階,往大廳走去。

我被人羣擠到最邊上,眼睜睜看着喬大叔目不斜視地路過我面前,記者一路走一路發問,好像是什麼陸氏集團豆腐渣工程,似乎是債務糾紛。

喬江林一個走都沒說,和他身邊的男人一起,冷着臉進了大廳,我抿嘴看着喬江林被人羣淹沒的背影。

原來喬大叔這麼厲害,出行都代保鏢的,我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敢敲詐他。

我低頭看了看腳下細碎的陽光,嘆了口氣,拾級而下,步行至公交站臺,隨便跳上一輛車,找了最末尾靠窗的位置坐下,腦海裡全是杜威最後那個表情,以及他的呼喊,“凌寒你一定要來看我!”

往事般般,內心酸澀。

公交車把我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路過這個城市的繁華和落魄,最終再折回來,那時天色漸漸暗下來,華燈初上,給整座城市籠上一陣迷離曖昧的色彩,光怪陸離的霓虹燈下匆匆行駛的車輛和來來往往的人潮,我覺得自己好孤獨。

發工資那天,已經是審判過後半個月,第二天我早早起牀查了去監獄的公交車路線,帶上一些內衣褲和生活用品去監獄看杜威。判決書下來沒多久,他就被轉到北城湯山監獄服刑。

湯山監獄在北城最偏遠的地方,北城有兩座監牢,一是湯山監獄,二是湯山監獄的對立面,南山精神病院,這兩個地方都關着許多人,都是尋找心靈超脫的地方。

那時候湯山監獄的設備還不是很發達,我在門衛處檢查搜身後帶着東西在獄警的帶領下進了會客室,而預警通知杜威來見我。所有勞改犯都要工作,至於做什麼,我沒多問,杜威回來的時候臉上還沾了點灰塵,看着我傻傻一笑,隔着玻璃,那笑容陽光燦爛。他穿着囚服,胸前是編號,沒有名字。

會客室不是單獨的,一排下去七八張破爛的椅子拍開,稀稀拉拉的,但當時只有我一個人。玻璃罩的上方是鐵網,裡面也是隔開了的,一層又一層。

杜威很開心我去看他,落座後迫不及待地將身子往前傾,笑吟吟,露出潔白的牙齒,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身在監獄裡的人,身上那股子痞子味道卻煙消雲散,丁點兒痕跡都沒有。剃了頭後,頭髮光禿禿的,遠遠看去一層青色,都是杵在頭皮上的發碴。

“我等了你好久!凌寒,我以爲你不來了!”杜威歡喜地看着我,坐下了的,又站起身來,手指扣在鐵網裡,想來跟我握手,哪怕是一根手指頭。

但我沒有動,淡淡地看着激動的杜威說,“杜威,你坐下,我想跟你說說話。”

杜威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哼哼的那種,悻悻地坐下了,習慣性地伸手去撓了撓腦袋,可腦袋上一根毛都沒有,他又收回手來,收斂了尷尬的笑說,“嗯,你說。”

“給你買的東西,你的教官拿進去檢查了,是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應該夠你用一段時間,還有,”我從書包裡掏出一個信封從下面的縫隙裡塞給杜威,“這些錢你拿着在裡面用。”

“你哪兒來的錢?”杜威盯着我眼睛說,“你哪兒來這麼多錢?我還沒問你,這段時間你都上哪兒去了,飄飄和張洋說你不在鎮上,你去哪兒了?怎麼他們都找不到你?”

“哦,我在城裡工作。”我雲淡風輕,“嗯,這些都不是我想說的,我想說的是,杜威,我一點都不感謝你爲我做的一切,因爲你活該,你罪有應得,你當初欺負我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我會報復你,所以,我沒出庭給你作證你別怨我,其實我沒上庭對你來說是好事,要是我出庭了,我不保證從我嘴裡說出來的話對你有利還是多給你一刀。說了半天都沒表達清楚,哎,我的意思就是我倆兩清了,杜威,你也不欠我了。”

“凌寒你什麼意思?我的心思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你這女人有沒有點心!”杜威怒氣衝衝地看着我,他生氣的時候額頭暴起青筋,要吃人似地,講話的聲音有點大,語氣也重,他教官警告地探出腦袋說,“好好說話!”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說道,“你的心思是你的事,跟我沒關係,杜威,我對你從來就沒有感情,我就想整死你,”說到這兒我就笑了,有點瘋癲的模樣,我說,“不過你早就知道,一點兒都不稀奇。我該說的都說完了,往後也沒有見面的必要了,咱倆,兩清。”

“凌寒!”杜威拍了拍檯面,擰着眉頭說,“你心裡真的沒有我麼?你騙得過你自己麼?”

“若是有,那也被我喂狗了。杜威,你覺得我會等你嗎?十二年的監牢,你以爲十二天十二個月呢?你一早就知道我是個狼心狗肺鐵石心腸的女人不是麼?宋志偉的手指,我可是一定要的。那時候你不就知道了嗎?你以爲你逞了英雄我就惦記你感激你一輩子?”我湊近了他,定定地盯着他眼睛說,“你忘了?那件事本身就是你自己扯出來的簍子,我只是個旁觀者。”

杜威臉上五彩繽紛,有怒氣,有悵然,有埋怨,有無奈,萬般情緒都集中在一起了,簡直精彩紛呈,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我冷笑,“好啦,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看你。我倆是孽緣,就省下惦記彼此的功夫,好好面對新生活吧。”

說畢,我拎了包準備離開,杜威站起身來看着我的背影,大聲喊我的名字,叫我等一等。

我凝住腳步,緊緊地拽着書包,手心裡汗涔涔的,有點熱,我站在原地,只聽見杜威說,“凌寒我問你,你對我有沒有喜歡,哪怕------哪怕一點點------”

這話落入耳中,無法言喻的酸澀涌上心頭,我在心底嘲笑這個男人,眼淚有點氾濫,我仰起腦袋看着天花板上吊着的白熾燈和灰色燈罩,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我深吸了口氣,悠悠側過身子迎上杜威的眼睛,他站起身來了,俊朗的臉蛋和魁梧的身子被細細的鐵網分割成很多塊,我忽然看不到杜威臉上完整的表情了,只看見他一雙眼睛透過網眼投給我失落又期待的目光,那目光中一定帶着憐惜和愛慕。可我,並不在乎。

我笑說,“杜威,這個很重要嗎?或者,現在說這個還重要嗎?”

“重要!當然重要!”杜威手指扣上鐵網說,“凌寒,事到如今,我就想聽一句你的心裡話!”

重要?不重要?重要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沒有。”我肯定地迎上杜威的眼睛冷冷說,“一點都沒有。”

杜威愣住了,那眼神像是跌入冰窖,漸漸冷了下去,蒙上冰霜,蒙上冷漠。

“滿意了嗎?”我說。

杜威只是看着我,緊緊扣着網眼的手也失去力氣,最終掉了下去,整個人頹廢掉一般,低了頭。

而就在他低頭的瞬間,我轉身走了,闊不離開會客室。

隱隱中好似聽到杜威說了什麼,但聽不太真切,大約是我幻覺了吧。

我憋着胸口的氣走出監獄,眼淚再也止不住啊,嘩啦地流着,我橫着袖子擦了一次又一次,最終還是沒忍住,那好吧,我管不住你們,要流就流吧,真他媽沒出息,這有什麼好苦的?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你哭什麼苦?沒出息!活該!

走出監獄的天空一下子變得寬闊起來,裡頭像是烏雲密佈,而一踏出那道鐵門,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棉花似地白雲悠閒地在藍空中飄蕩,悠遊自在,這一牆之隔的不一樣,真是嘲諷啊。

那天我沒有坐車,一路從湯山監獄走回北城,也沒有去上班,徑直回了宿舍洗澡矇頭睡覺。

我問過自己無數遍,我這麼對杜威,是不是太狠心了?可要怎麼樣纔不狠心呢?他用卑鄙的手段奪走了我的初貞,讓我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宋志偉,我恨他,恨死他。我承認他對我很好,幾乎是捧在手心裡,可我對他,喜歡遠遠不足以消磨恨意。倘若沒有那一晚的事兒,我對杜威的恨,不知道怎麼消除。

你要問我有沒有喜歡,我不知道。這世間情起緣滅的事兒太多太難以捉摸。倘若上帝願意多給一些世間,對杜威,我可能會束手就擒,拋卻他卑鄙的手段不說,他的個人魅力足夠一個女人愛上。我凌寒說到底是女人,小心臟總有被觸碰的時候。

可上天沒給這機會,怨不得我。

杜威折騰進監獄,我不會等他,我憑什麼等他?這件事情沒有思忖的餘地和理由。很簡單,我十七歲,不可能爲一個我來不及喜歡的男人白付出十二年的時光。

斗轉星移,物是人非,我給不起的承諾,不如親手斬斷了不該有的念想。

睡一覺起來後,我把杜威拋在腦後,他之於我,是一段不願回憶的過往。

而事實上現在最頭疼的問題是賺錢,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了杜威,剩下幾百塊傍身,我要在這個城市活下去,一定要努力賺錢,爲了活着。

那段時間,我拼了命的賣酒喝酒,手裡的錢也漸漸攢起來,但距離還喬江林的數目還有一定差距,我省吃儉用,兩個月攢下來六千塊,卻因爲沒有銀行卡,放在宿舍被人給偷了,六千塊,一夜之後,無影無蹤。我把宿舍掘地三尺,一毛錢都沒找到,我癱坐在地上,靠在鋼牀,有種想一頭撞死的衝動,一想起那些血汗錢是我怎麼賺來的,我心在滴血,疼得無法呼吸。

人最害怕的不是絕望,而是失去希望,其實那段時間,那把人民幣就是我的希望。不,那些錢都是我的命。我的命沒了,我心裡還能舒服嗎?

我第一次感覺到人生滿滿的創傷和絕望,我發現自己竟然這麼窮,一分錢都沒有了,而納西揮金如土的人們,一擲千金只爲尋歡作樂今宵有酒今宵醉,把我們這些所謂的賤命的女人踩在腳下,使勁兒地碾壓。

我覺得房間裡憋得慌,一個人披頭散髮地走出去,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覺就走到一箇中學外面,那會兒中午正放學,我看着校門裡成羣結隊出來的一羣又一羣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男男女女,他們歡聲笑語,他們滿面春風,他們穿着整齊的校服三五成羣,而我呢,明明是一樣的年紀,我卻過着最低賤最落魄的生活。

同樣的年紀他們在父母的庇護下成長,擁有享受教育的權利,擁有青春洋溢的笑容,而我呢,我爲了在這麼冷漠的城市生存下去在夜總會當公主,接受那些能當我爸爸的男人猥瑣目光的意淫甚至毫不掩飾的豬手。

我覺得真可笑。

我忽然覺得自己身上唯一值錢的心高氣傲,竟然這麼低廉,這麼一文不值,這麼可笑和諷刺。一個掙扎在最低層的人竟然認爲自己高貴,自己驕傲,請問你憑什麼驕傲?

不過好像所有人屌絲都這樣,明明知道自己平庸得如沙漠中渺小又平凡的一粒沙子,可仍覺得自己與衆不同,自己應該牛逼。

生活給我潑了好大一盆冷水,那樣捉襟見肘的日子,催促着我踏入風塵,在風塵中開出一朵花來。

後來我再也想不起來我爲什麼會接受媽咪的邀請從公主轉爲*小姐,大約是她那一句“小寒我看你這模樣,就該是過好日子的,這端茶送水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不如來幹兩年,攢了錢瀟瀟灑灑離開,反正一隻腳已經踏進來了,你現在出去,人也不見得說你乾淨。我瞧着你是懂事兒的姑娘,這社會最現實,什麼重要?錢!沒錢什麼都免談!你悄悄我手下剛辭職不幹的琳琳沒?嘖嘖,那小丫頭片子跟你差不多大入行的,才幹了兩年,一百萬有了吧?!人在廈門買了房,準備過新生活去!”

又大約是,我在絕望的生活裡找不到丁點希望,最終決定,自甘墮落,破罐破摔。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喬江林,但欠他的錢一直記在心裡。大約失去緣分的兩個人,即使同在一個城市也很難見到。那一年,他也鮮少出現在電視或者報紙上,而我也沒那份閒錢和閒心去買報紙看電視,生活逼的人喘不過氣,能活着,已經是幸運。

一年後,我成爲媽咪手下的紅牌小姐之一,媽咪手下的人沒幾個出息的,捧出來又被人家給搶走了,要麼賺了錢拍拍屁股走人,她又得從頭帶新人,還得挑資質好的。和我一起做了小姐的,還有林蝶。經常去我們夜總會的男人都知道,新晉兩個紅牌,一個凌寒妖嬈嫵媚,一個林蝶冰山美人,風格各異,卻都紅得不得了。

我們在同一個媽咪手下,她偏愛我們,給我們倆安排最好的鐘,最好賺錢的客人,一般都上三層服務,那層都是達官顯貴,北城首屈一指的人物。這類人不好伺候在於難以捉摸脾性,不像一層二層的客人,大多數是來找樂子當大爺的,而這一層的客人,人家本身就是大爺,大多數受過高等教育,知書達理,但有錢人喜歡擺譜,玩的段數也高些,沒一層二層那麼低級,一進包間就摟着小姐又親又摸,唯恐付了錢豆腐沒吃飽。

這一層的客人,他們的要求和胃口,都大大不同。他們要麼不整人,若是整人,那一出手,足夠整死你。

但偶爾也有一兩個特別會玩的,有錢專門來消遣的。這一類人,有錢到人格分裂,比如今晚我和林蝶遇見的這個。

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31:只恨太匆匆(若棠終章)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08:酒局...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55:他的城府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50:是你逼我的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8:愛恨兩茫茫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08:酒局...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杜威:愛你是我做過最好的事(一)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8:腳下...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8:腳下...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6:撲朔迷離風雪夜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番外三:問世間情爲何物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8:塵埃終落定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2:長恨歌難歌長恨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53:端倪初現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1:終於撕破臉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36:腦門砸開花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57:山雨欲來風滿樓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0:掙不開的牢(一更)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番外六: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0:風月再見尷尬添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64:人生幾度秋涼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番外四:愛是可念不可說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9:你跟...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7:他要結婚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81:人生到處知何似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3:精心...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31:貼身小秘書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3:狹路相逢勇者勝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5:搖曳...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番外四:愛是可念不可說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03:曾和你一樣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凌寒:回到夢開始的地方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杜威:愛你是我做過最好的事(一)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68:冷豔無雙的喬總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32:故人久別逢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89:爲他綢繆多算計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5:狼狽不堪又遇他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75:路長人困蹇驢嘶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34:狹路又相逢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7:柳暗花不明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26:你不識好歹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32:情不知所起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87:四面楚歌戛然止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1:故人再相逢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3:勝利第一回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68:冷豔無雙的喬總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5:威脅步步緊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31:只恨太匆匆(若棠終章)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96:故伎重演陳年恨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05:凌寒你有沒有心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6:撲朔迷離風雪夜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77:你知道我的秘密了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95:工地鬧事危機起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8:塵埃終落定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14:枕上風波驟(2)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91:意外舊案嫌疑起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1:一去經年再不見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8:塵埃終落定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2:海角天涯再相逢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8:奈何是自作多情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75:會咬人的狗不叫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68:冷豔無雙的喬總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2:長恨歌難歌長恨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26:大獲全勝時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32:故人久別逢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34:男人不能慣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090:天上人間情一諾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59:此恨綿綿無絕期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8:腳下...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7:他要結婚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喬江林:她曾是我的全世界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8:愛恨兩茫茫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5:搖曳...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26:你不識好歹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51:沒那麼簡單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83:似天使的魔鬼(二)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06:光顧警察局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4:她是江小姐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54:與君離別意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04:上門找罪受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4:他找過來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6:陌生男人電話來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32:故人久別逢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9:他乾的好事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39:時過境也遷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葉琛:那個和我一樣的女人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14:一去經年心不悔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4:她是江小姐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33:往事忽如夢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39:時過境也遷周若棠篇: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_014:有錢...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44:他找過來了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47:他要結婚了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26:陌生男人電話來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06:光顧警察局周若棠篇: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_102:你離開陸巖(2)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58:他以情深築成牢凌寒篇:何以慰風塵_030:全都是泡沫周若棠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_075:路長人困蹇驢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