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之昊染篇



在夜色中。

我有三次受難:流浪愛情生存——海子。

……

清晨,定的表響了3遍,蕭文昊才渾渾噩噩地坐起來。

陽光熹微,如雪般星星點點地灑在牀上,他抱着被子怔了一會兒,才記起昨晚是跟寧染在一起的。

可是她人呢?

倏然間回過頭,枕邊已然是空空如也。

蕭文昊的心裡揪了一下,驀地掀開被子走下牀。

“小染……寧染?”他一面向衛生間走着,一面喊她的名字,可屋裡的門都打開了一遍,也全然沒有她的身影。

難道她是不想吵醒他,所以自己去上班了?

蕭文昊皺了皺眉,翻出手機。昨晚爲免事多心煩,他特意關了機,此刻一開機,無數未接來電都涌了進來。

打最多的是他的助理,其次是他的母親,他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但也沒有深想,頓了頓,還是決定先給寧染打過去。

手機在一陣急促的短音後轉向了人工提示——“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靠!”

蕭文昊氣急敗壞地把手機摔到了牀上:“又跟老子玩失蹤!”

坐在牀沿上喘了喘氣,他細細地想,又覺得事情似乎過於蹊蹺。他揉了揉額頭,拿起手機剛想給母親回過去,外間卻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難道是小染又回來了?

他暗自揣測着,站起來走到門邊,剛一打開門,幾個身穿警服的人便一擁進來,將他團團地圍住。

亮了亮證件後,爲首的那個警察瞅着他沉聲道:“你是蕭文昊?”

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蕭文昊蹙眉,警惕地睥着他:“是又怎麼了?”

那警察漠然地說着:“你涉嫌非法集資和惡意敲詐,跟我們去局裡一趟吧!”

他說着就吩咐左右去拉他,邊拉還邊向屋裡顧盼着說:“你的那個情人寧染呢?”

蕭文昊冷着臉掙了一下:“跟她有什麼關係?”

警方會調查這件事其實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他料想朱智明兄弟倆不會那麼容易就放過他。但這些日子以來,他忙着跟周彥召鬥,加之秦鍾承諾過會幫他把這檔子事給掩住,所以到底就疏忽了。

可疏忽歸疏忽,事到臨頭,他也不至於驚惶無措。他只是想不到,這件事情,怎麼就跟寧染牽扯到一起了。

以爲他是在裝糊塗,警察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根據證據顯示,她是你的幫兇,是從犯。”

“幫兇?”

蕭文昊握了握拳頭,眉也緊緊地蹙在了一起,聯想到昨晚她反常的表現,他忽然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樣深切的感覺,如同毒蔓般緩緩慢慢地爬上他的四肢,又倏然扼住了他的心臟……

小染她。

到底發生了什麼?

……

幾日後。

審訊室裡。

頭頂的強光一簇簇地打下來,刺進眼睛裡,疼得微微發癢。

蕭文昊不適地眯起眼,與此同時,對面警員的喝斥聲又傳了過來:“說,你認罪嗎?”

他側眸,玻璃牆外的辨認室裡,朱智明正抱臂站在那裡,瞅着他的眼睛裡一臉幸災樂禍的笑。

彷彿是笑着的吧。

雙拳微微攥緊,蕭文昊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衝到門口,怒吼着就要闖出去揍他:“你TM把寧染怎麼了!”

朱智明嚇得向後頓了一步,眼看他就要破門而出了,幾個追在他身後的警員立馬又逮住了他,將他銬回到座位上。

蕭文昊憤怒地掙了掙手銬,掙不脫,於是瞪着朱智明冷笑道:“你給我記住,千萬別把我放出來!”

“丫的還嘴硬!”警員見他如此囂張,不禁也怒了,虛張聲勢地拍了拍他的後腦。

如同被拔了鬍鬚的獅子般,蕭文昊猛然擡眸,目光灼灼地怒視着他。

這樣凜然的怒氣讓警員一怔,還想再說什麼狠話竟然也說不出口了,他旁邊的警員則是個活絡的,見形勢比較嚴峻,就勸他說:“算了,先把他押回禁閉室吧,改天再審。”

他說着,附向身邊警員的耳朵,小聲提醒道:“今天,上面的人特意交代了,他……”

那警員驚訝地睜大眼,然後點了點頭,解開了蕭文昊拷在椅子上的手,連態度都一瞬間和緩了。

回到看守所的時候,蕭文昊閉了閉眼。

長時間大密度的審訊已經讓他有些精神虛脫,但他始終守口如瓶,怎麼審問都拒不供認,對方問不出什麼結果,終究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說實話,他從小到大哪兒受過這種苦,可是這一次,他竟也覺不出什麼苦來。

腦子裡嗡嗡亂着,他只是在想,根本就止不住地去想,寧染到底怎麼了?

她去了哪?爲什麼連警察都找不到她?

爲什麼他們都說,是寧染把艾滋傳染給朱智明的?

這怎麼可能呢,她那麼清高的人,身子乾淨着呢。她要是得艾滋,那他蕭文昊不也得得艾滋?

胸口忽然間窒了窒,蕭文昊霍地坐起來,臉色青得像是生鐵鑄成的。

他忽然想到,最後那一夜,她碰都不讓他碰一下。

莫非……

十指慢慢地蜷起,蕭文昊微微喘息着,胸膛不住地起伏。

緊閉室的上頭有一扇天窗,從這裡可以看見外面的世界。

他仰頭,微弱的光線打成一束落進來,天空藍得陰沉,彷彿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潭,又像是一片汪洋大海。

晚上,蕭文昊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自己身處一片汪洋大海,海水是黑藍色的,海風在四圍呼嘯着,肅殺而冷冽。他孤獨地漂在大海的中央,沉不下去,也看不到彼岸,沒有辦法,他只能不停地遊,可是怎麼遊都遊不到盡頭。頭頂海鳥成羣結隊的飛過,他仰頭望着,已然筋疲力盡。快要絕望的時候,大海里,忽然遠遠地飄來一塊浮木。

如同重獲新生般,他卯足了勁遊向那塊浮木,終於夠到了那塊救命的木頭。他喜不自禁,剛想說什麼,木頭突然開口說話,還不斷叫着他的名字。

接着天地猛然一陣翻轉,渾渾噩噩間,他彷彿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

很久以前,風依舊在吹,依舊肅殺而冷冽。

酒店的大牀上,一個女孩伸出白藕般的手,挑逗地撫着他的胸肌:“蕭少,你這裡怎麼有一個疤?”

蕭文昊拂開她的手,漫不經心地敷衍着:“以前有一姑娘讓我把心剖給她看,我就剖了。”

“蕭少你可真浪漫,”女孩眼眸一轉,拾起他的手曖昧地放在自己的胸口,“要不,我也把我的心剖給你看,這樣下次你就能記住我了。”

蕭文昊懶懶擡頭,冷笑道:“剖?我怕你剖出的全是硅膠。”

“你這人真壞。”女孩咯咯笑起來,故作嬌嗔地拋了一個媚眼後,她低下頭,沿着他的胸肌一路纏綿地吻下去。

眼眸驀然一黯,蕭文昊一把拉起她。顛簸中,他的眼神卻黑幽而深邃,彷彿正透過她的軀體,望向另一個不屬於她的靈魂。

醒來時,牆上的鐘指針正好指向凌晨三點。

女孩已經睡着了。

蕭文昊環顧四周。

地毯上扔着亂七八糟的衣服。一張很大的牀,雪白的被褥有一半都掉在了地上。對面的電視屏幕泛出微弱的光,灑落在牀上兩具毫無生氣的疲憊軀體上。

空氣裡瀰漫着濃郁的酒精味,還夾雜着劣質香水和鹹腥的體液味道。

頭部傳來陣陣宿醉後的痛,他爬下牀,鑽進洗手間。

用冷水洗了把臉,趴在寬大的洗手檯上,蕭文昊無力地擡起頭,凝視鏡子裡的自己:滿臉酒氣剛剛褪去,面頰潮紅,頭髮凌亂,脖子上還留下一個被女孩咬過的紅印。

他搖了搖頭,心想自己還真是無可救藥。

往牀上扔了一沓子錢,他拉開門走到街上。

其實他不喜歡跟陌生女孩做/愛,他想要的,從來就只有那一個人。那種抱着沒有感情的女孩寒暄應付的牀上場面,他總感覺很假。可是他唯一視以爲真的那個人,也註定不屬於他。

夜晚那麼漫長,他晃遍了整個世界,發現除了做/愛還真沒有什麼能讓他累得好好睡一覺。所以,他還是墮落了,一到夜晚,就常常抱着不同的女孩,陌生的女孩。

他其實沒什麼愧疚感。

她們需要錢,他需要一頓好眠,這交易很公平。

街上空蕩蕩的,半個人影都沒有,偶有貓頭鷹在枝頭啾啾地嚷着些什麼。

清明也沒有這麼冷清吧。

他嘲諷的想着。

清冷午夜,無處可去,他把車開得緩了一些,索性在小鎮的街道里慢慢兜風。

這是江南的一座古鎮,幾步一條弄堂,十里一座拱橋。廊檐上掛着昏黃的老式路燈,裝潢古樸的酒店裡偶有幾間屋子搖曳着燭光,也搖曳了多少旖旎風塵。

把車停靠在路邊,蕭文昊下了車,順着長廊棚走到一座石橋。靠在冰涼的石頭上,他掏出一根菸,緩緩地點了。

河上靠着一長排的烏篷船,水鳥在棲息在船頂上,此起彼伏地靜靜飛着。

如畫的夜色裡,一個女孩慢悠悠地從他眼前走過。

他之所以會注意她,除了她是整個視野裡唯一的人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的身材實在很好,不但很好,還穿的破破爛爛的,後背露出了大半,在月光的映襯下,瑩然如雪。

喉結動了動,蕭文昊挑眉,朝着那女孩深深望過去。這一望,他整個人都霍然而起。

女孩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護欄,半坐在那裡,眼看就要往河水裡跳。

蕭文昊驚了一跳,本能地衝過去,將她攔腰抱住:“你瘋了!”

那女孩顯然沒料到他的英雄救美,也不承情,只是死命地掙扎着:“放開我。”

他哪裡肯放?

一用力將她抱回到橋面上,見她輕生的慾望還很強烈,他也不丟手,照舊惡狠狠地箍着她,將她一路往橋下的廊子裡拖,簡直霸道至極。

“你走啊!”

女孩氣極了,回過頭,也惡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瘋狗一樣。

蕭文昊吃痛,猛然擡起頭,臉卻微微地怔住了。

“是我們害死了文晟!”

“你走,你走啊!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記憶裡,那張盤繞在腦子裡、生根發芽、怎麼也無法退散的清秀臉龐恍然又浮現在眼前。

像。

真的好像。

他鬆了鬆緊攥住她的手,漆黑的眼裡似乎蒙了霧,靄靄地氤氳着,一切都模糊不清了。

在他發怔的功夫,女孩終於扯開了他,踉蹌着轉過身,她又跑回到橋上。

胸臆裡忽然燒起了一把熊熊烈火,蕭文昊片刻不停地衝過去,一把扯住了她。

女孩叫了一聲,還在哭嚷着要尋死,他也不知哪裡來的狠勁兒,忽然反手一個耳刮子打了過去。

也許是喝了酒沒控制好力道,女孩被他打得整個人都懵住了,眼神呆滯地愣了半晌,她閉了閉眼,就這麼暈在他的懷抱裡。

把她抱上車的時候,蕭文昊才發現,她的雙腿上正往外流着血,身上很髒,到處都是體液、烏青和血痕。

他眯了眯眼,大約已猜到發生了什麼。

送到急診室後,醫生神色肅穆地告訴他,那地方都被撕裂了,還有肋骨骨折,以及多處軟組織挫傷。

他這麼說的時候,女孩子已經醒了,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看。清秀絕麗的臉上,褪去了昨晚的瘋狂,只剩下清冷。

如雪光般漠然的清冷。

彷彿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再也與她無關。

醫生同情地嘆了口氣,又轉頭,近乎苛責的問着蕭文昊:“這是你女朋友嗎?”

那一瞬病房裡的護士們都扭過頭,用異樣的眼光打量着他們倆,這樣的傷,這樣對峙的場景,任誰都會浮想聯翩。

其實這個情形下,蕭文昊完全可以不承認,這女孩也確實跟他沒什麼關係。

可假如不承認,就等於是向所有人宣告,她是被人強暴了……

“是我女朋友。”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蕭文昊竟然認下了這筆混蛋賬。

女孩瞳孔縮了縮,轉眸毫不客氣地瞪向他,聲音脆脆地:“不是。”

她這麼一答,醫生的臉色就更奇怪了,好像蕭文昊就是那行兇的歹徒一樣。

蕭文昊倒是一點也不急,他照例懶懶散散地轉過身,不等女孩反應,忽然就扳住她的腦袋吻了下去。

女孩睜大了眼睛,想反抗終究也無力反抗,幾番廝磨後,他貼着她的脣,定定地說:“怎麼就不是了?”

女孩偏過頭,臉色瞬間煞白如雪,沒再搭理他。

那時候蕭文昊只是想,他流連歡場這麼多年,被他吻過的女人也不少,但各個都是嬌喘連連、桃頰緋紅,像她這樣臉色煞白的,倒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

女孩住院那幾天全然不跟他交流,害他以爲自己是不是撿回來一個間歇性啞巴。

出院的時候,蕭文昊問女孩去哪。女孩沒吭氣,掉頭就走。這輩子他對誰也沒有這麼好脾氣過,忍了幾天也終於忍到了頭,他一氣之下就跨上了車揚長而去。

晚上準備離開的時候,他不知怎麼又想起了她,想起她那個我見猶憐的樣子,想一想還是於心不忍,他又把車開回去尋她。

她果然沒有走遠,就坐在醫院附近的臺階上,抱着雙膝發呆,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蕭文昊遠遠看着,只覺得心像是被小貓的爪子撓了一下。一瞬間正義感爆棚,沒法子,他只好將她揪上車,在空空蕩蕩的午夜街頭,挨個打聽附近招待所和酒店,結果全滿。

他這纔想起來,今兒個是情人節。

一籌莫展的時候,蕭文昊忽然想起,他在鎮上還有一套公寓,買來度假用的,只好把她帶回去。

公寓不大,原本是爲了和雲沙幽會纔買的,所以佈置的很溫馨,就像是一個小康之家。可房間裡只有一張牀,蕭文昊想了想,打開摺疊沙發,讓她去睡牀,他睡沙發。

總算安頓好,他自己也累得不行,倒頭睡去。他生平一次睡沙發,輾轉反側,好容易才睡着。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腰痠背疼的,只嘆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倒黴過。

再後來,女孩莫名其妙住了十多天,一點沒有要走的意思。蕭文昊也沒打算攆她走,這幾年,他獨身一人,家就像是一個冰冷的棺材,她來了,這個棺材裡總算有了點人氣兒。說不上爲什麼,他還挺受用的。

女孩照例很少說話,時常發呆,有時候會躲進衛生間偷偷地哭,半夜的時候,蕭文昊還見過她在陽臺上抽菸。他對她有點好奇了,頭一次湊上去說:“我叫蕭文昊,你呢?”

“寧染。”女孩連看都不看他,慢慢吐出了一口菸圈。

……

這個家,畢竟是爲雲沙打造的,如今雲沙不在,蕭文昊睹物思人就很少久留。一個月有二十來天都在北京,只哪天不痛快了,才飛回來呆幾天。

一次他剛下了飛機,就被幾個狐朋狗友簇擁着去了酒吧。

酒吧,自然少不了風月。

蕭文昊猶豫了一下,這次沒有回家,摟着剛認識三小時的女人去了附近的酒店。

做完後,他起身抽菸,女人電話響了,她看一眼,笑着扭頭:“是我老公,查崗的。”

蕭文昊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也不顧女人的挽留,他起身就穿了衣服。

女人沒法,從包裡掏出紙巾,拿口紅在上面塗了一串號碼,媚媚地說:“記得打電話給我。”

蕭文昊捏捏她的臉,出門時順手把紙巾扔進了垃圾筒裡,如同扔掉了這放蕩的一夜。

回家的時候,蕭文昊怔了一下,屋裡空空蕩蕩。

心裡莫名地有一絲失落,他挨個推開每個房間的門,發現房間裡有一灘玻璃杯的殘骸。

在往前走,纔在昏暗的陽臺上發現了寧染。

她正坐在陽臺的沙發上,長髮垂在臉上看不出表情,光着兩隻雪白的腳,身子單薄,姿勢落漠。

——讓人看了心裡不禁一疼的那種落漠。

蕭文昊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很想跟她說點什麼,這纔看到她的腳趾扎着玻璃碴子,在流血。

這時寧染也看到了他,她回頭,目光卻若有若無地漂在他的脖頸上。

恍然記起脖子上那個女人咬下的印記,生平第一次,蕭文昊覺得窘迫。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他拖着一身的酒氣和體液的味道回到自己的房間。

睡意朦朧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響了,他敏感的睜開眼,沒好氣地說:“你怎麼不敲門?”

話音還沒落,就看到寧染劈頭蓋臉地丟進來一個東西,然後嘭地一下關上了門。

他低頭,這才發現她丟過來的是他的襯衣。他記得,襯衣的領口被菸蒂燎出了一個小洞,是以他丟在家裡再沒有穿過。現在,這個小洞已被細密的針線補成了幾片竹葉,結結實實的,有點鼓。

慢慢撫摸着那片針腳,蕭文昊心頭一熱。

翻了個身終於還是睡不着,他爬起來找出醫藥箱,又進去她的房間,幫她處理傷口。

整個過程,她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安靜地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瓷娃娃。蕭文昊停下來,擡頭望了一眼整個房間,家裡多了很多草木,佈置得也很溫馨,半夜他起來找水喝的時候,甚至還在冰箱裡發現了蔬菜和水果。

一直以來,他真正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心裡驀然一動,他忽然抱住了寧染,吻了一下她冰冷的小臉。

寧染擡眸,摸着剛纔被他吻過的地方,彷彿有點不知所措。

看她這副模樣,蕭文昊也跟着不知所措起來,只當自己是鬼迷了心竅,他輕咳了一聲,匆匆道聲晚安,又鑽進房間矇頭大睡。卻又再也難以入睡。閉上眼睛,睜開眼睛,滿滿的全是這個奇怪的女孩,他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渾渾噩噩地睡過去。

第二天要回北京談生意,他早早起牀,站在鏡子跟前時,他看着自己萎靡的樣子,頭一次認認真真地刷牙洗臉,颳起了鬍子,甚至還噴了點香水。

路過寧染房間的時候,他想着要不要跟她道個別,猶豫了半天才敲

門。

屋裡卻沒有動靜。

也許她還在睡吧,他靜靜想着,鬼使神差地去廚房翻出咖啡壺煮了杯熱咖啡,又烤了幾片面包擱在盤子裡。回去叫她吃早餐時,發現屋裡已經空了。

她牀頭的小燈下,壓着一張字條,言簡意賅地寫着三個字——“我走了”。

字很清秀,也很簡短,蕭文昊握着那張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心裡莫名其妙地一空。

他一言不發地走到陽臺上。

晾衣繩上掛着幾件衣服,大部分是她的,小部分是他昨天換下來的,在陽光裡飄飄蕩蕩的,感覺很親切。

她最愛窩着的沙發現在也空空蕩蕩的,總覺得少點什麼,蕭文昊想了想,把她睡覺時總抱着的大娃娃放了上去。可是,怎麼看還是覺得少點什麼。

一瞬間,曾經熟悉的孤單感覺撲面而來。

家裡還是有個女人好。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去廚房把咖啡倒掉,麪包片也扔進了垃圾筒。

之後一連兩個月都沒有再回家。

……

再次見到寧染,還是在一家高級溫泉會所。

那段時間他在生意上碰到一個極難纏的客人,下頭的人各種妥協利誘,也籤不下來單子。就連他親自出馬都沒有成功,爲了這個,母親頗感失望,還在飯桌上說:“假如文晟還在,一定不會是這樣。”

這話觸了蕭文昊的忌諱,他當場摔了門從家裡跑出來。

去哪呢?酒吧裡烏煙瘴氣的,真不是個人呆的地方,開着車在北京城裡轉了一圈,秘書剛巧打電話說那個客戶正在一家溫泉會所。

他想了想,決定再去試試,也開車趕了過去。

會所裡,有一個很漂亮的公共泳池。

聽說客戶就在那裡。

蕭文昊剛拐進去,人就被釘住了。

幾米開外的地方,寧染正悠哉悠哉地躺在雪白的躺椅上。而他要找的客戶,則殷勤地坐在她的身邊,又是遞水又是寒暄。

寧染也沒有拒絕,拿過果汁就喝了一口,還抿脣笑了下,沒說話。

蕭文昊看得牙癢癢,這丫頭都沒對他笑過一次,對着這膀大腰圓的混蛋倒是笑得挺開心。

於是握了握拳走過去。

那客戶沒瞅見他,還在眉飛色舞地跟寧染套着近乎:“你看我年輕不?”

寧染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年輕。”

客戶笑開了懷:“那你猜我多少歲?”

“30?”寧染也微微笑着,眉眼淡淡地瞅着他。

這下客戶笑得眼都眯起來了:“30?哈哈,怎麼不說13呢你!你再猜……”

寧染挑了挑眉,還要再說什麼,蕭文昊卻再也忍不住,涼涼地開了口:“別猜了,他這歲數,都夠當你爺爺了!”

客戶臉色一沉,回頭一看是蕭文昊,神情更疑惑了,指着寧染說:“她……不是你們公司的公關嗎?”

寧染眼睛黯了黯,神態自若地起身,轉身就走。

蕭文昊先狠狠剮了眼躺椅上一愣一愣的男人,又邁着長腿追上了寧染。

寧染擡眸無辜地看着他,他氣得火冒三丈,拖着她的手一路拖到女換衣間,打量着她身上性感的比基尼,抽了下嘴角說:“你TM趕緊進去給我換掉!”

寧染愣了兩下,也沒說什麼,轉身進了更衣室。

出來時看見蕭文昊也不打招呼,她拎着包就往大廳走,彷彿根本不認得他。

蕭文昊終於被惹惱了,上前抓住她的手:“就這麼走了?”

寧染扭過頭,奇怪地看着他:“不然呢?”

蕭文昊嗤了一聲,一把扳過她的肩膀:“你不打算解釋下今兒這是怎麼回事兒?”

寧染擡眸,平平淡淡地說着:“報恩,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報恩?”蕭文昊又嗤了一聲,較勁一樣,捏在她肩胛的力道漸漸加重,“爺不需要你這麼報恩。想報恩是吧,有別的法子!”

寧染似乎被他掐得有點疼,不禁皺了皺眉:“那你開個價吧,我能爲你做什麼?”

“開你妹!”

蕭文昊氣得猛一低頭,狠狠吻住了她嫣紅的脣。

那是他第二次吻她。

第一次她的脣很涼,還夾雜着藥的苦澀。這一次,她的脣依舊很涼,卻是甜的。

仿若櫻桃汁的味道,豐潤溫柔,膩得他心裡發慌。

最後,寧染是被蕭文昊塞進車裡的,車門被反鎖,好像生怕她逃跑。好在,她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蕭文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長時間行走在沙漠的人,渴得嗓子發緊,脣也乾裂了,而寧染就像是一汪甘甜的清泉。

進屋的時候,他一把抱起她,將她壓在牀上。瘋了一樣地剝去她的衣服,低頭吮吸着她的脣,她的臉,她細長的脖子,又一路向下。

寧染的身子猛然戰慄了一下,他只當她是享受,扯下短褲又覆身壓上來。

進去的前一刻,寧染的眼底閃過一絲恐懼,幾乎是本能地大力地捶他,連紅脣也咬出了牙印,一片毫無血色的蒼白。

蕭文昊堅持了兩下,終於還是被敗了興致,他坐起身來,負氣地嚷了一句:“你要不想做就不做了。”

寧染一怔,漸漸地,脣角逸出一句很輕的笑:“來吧,還能有多疼?”

她說着,就伸手去拉他。

蕭文昊回過頭,忽然想到初見她的情景,想到她滿身的傷痕、醫生對她診斷和她可能遭遇過的事情。

再也提不起興致。

他抽身起來,拿被子將她裹好了,又披着衣服去了陽臺。

夜深了,星光甚美,風微涼。

蕭文昊掏出一根菸,慢慢抽着,指尖有一絲顫。

他們是兩個是世界的人,偶然相逢,終究要岔開。

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他們的相處只是寂寞給生活下的賭注。

他已輸過很多次,早沒有開盤的籌碼。而她……

他救她回來,難道是爲了讓她以身相許?

蕭文昊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放走了她。

夜裡,躺在牀上,他怔然地望着天花板,直到睏意襲來朦朧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他做了形形色色的夢,全是噩夢。夢到他正伏在雲沙的身上,忽然哥哥推門而入;夢到媽打了他一巴掌,罵他是個害死自己大哥的畜生;夢到他跟阿召在球場上打高爾夫,正說笑間,阿召突然掏出一把刀,直直地捅進他的心口;還夢到一個女孩子站在橋頭上,眼看就要跳下去,他急忙跑過去,那女孩轉了臉,他卻發現是雲沙……

猛地坐起來,蕭文昊駭出了一身冷汗,再躺下去忽然覺得渾身發燙,連喉嚨裡都是乾渴的。他用力咳了幾聲,迷迷糊糊地昏睡了一會兒,恍惚間聽到敲門聲。

睜開一隻眼,牆上的鐘已經走到了下午三點。

他有些愕然,他居然睡到了下午三點,想起身又沒有力氣,便繼續睡。

漸漸地天黑了,又有人敲門,他突然產生一種錯覺,難道是天堂的鐘聲在響?

想了想,他又冷聲一笑。

怎麼會是天堂?雲沙說過,他該下地獄。

地獄的鬼差長什麼樣呢?一個眼睛兩個鼻子?還是牛頭馬面大耳朵?

蕭文昊糊里糊塗地揣測着,忽然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蹣跚着起了,去開了門。

原來,來的不是鬼差。

而是寧染。

“現在鬼差都這麼漂亮啊?”他好奇地嘟囔着,忽然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

睜開眼睛的時候,蕭文昊才發現,自己是躺在醫院病房裡。

四面是潔白的牆,護士進來換了換藥瓶又出去。陽光很暖,斜灑進來,淌在他的身上,一種久違的溫柔。

這種重見天日的感覺,倒還真有點像天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四肢還是一點勁兒都沒有,眼皮也重的厲害。

門口有人在說話。

“急性盲腸炎,引起高燒,好象還受到了什麼刺激,精神狀態也不太好。”

“現在能出院嗎?”

“可以。不過建議最好再住幾天觀察一下,另外,菸酒要戒一段時間了。”

“好的謝謝。”

蕭文昊遲鈍地想,那似乎是寧染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他睜開眼,進來的果然是她。

蕭文昊望着她,虛弱地笑了笑。

“還笑呢你,你都病成什麼樣了知道嗎?”寧染嘆口氣說。

“還好啊,至少不是去看男科。”蕭文昊沒臉沒皮地笑着。

寧染瞪他一眼,他伸手把她拉到牀邊,靜靜地望着,眼底漸漸就多了絲情緒。

似乎被他瞅得難受,寧染一會兒背過臉去。他扳過她的肩膀,發現她眼圈兒紅紅的。

心頭一熱,蕭文昊握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居然比自己的更涼。

他嘆口氣,收起嬉皮笑臉的神色:“你回去吧,我可以照顧自己。”

“照顧自己?你現在連個雞蛋都握不住,怎麼照顧自己?”寧染嘀咕了一聲。

蕭文昊認真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又伸手摸下去,在被子裡搗鼓了一會兒。

“幹什麼呢你?”寧染睜大眼睛看着他。

蕭文昊逗她道:“我試試,看能不能握住啊?”

寧染臉一紅,嗤地笑出來。

她笑起來很好看。

就像是綻滿枝頭的櫻花,一夜春雨,突然而落,美麗驚豔不可方物。

蕭文昊長時間地凝視着,忽然想,她這樣笑,倒是很像一個人。

他第一次見到雲沙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羞赧而又難掩嬌嗔地靜靜笑着。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記不起來了。

寧染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扭頭從包裡掏出一套乾淨的內衣,給他換上。他昏睡了兩天,內褲上都是臭烘烘的汗漬。她也不嫌棄,接過就丟進臉盆裡,端出去洗了。

晾衣服的時候,蕭文昊看到她擡起腳尖,淡紫色的上衣也跟着擡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纖腰。

頭一次蕭文昊沒有看出情慾的味道,只是覺得她好像瘦了,鎖骨突起得特別明顯。

心裡泛起一陣莫名其妙的心疼。

晚上,寧染給他帶了煲湯,據說是她親手做的,他攤了攤手說:“沒力氣,要不你餵我吃?”

寧染嘆口氣,哄小孩似的地一口一口塞進他嘴裡,嘴上還說着:“還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蕭文昊想了想,認認真真地說:“寧大小姐的口紅?”

寧染臉上一紅,沒好氣地丟給他一個抱枕。

出院的那天晚上,淅淅瀝瀝地下着雨,寧染陪着他回了家,但並沒有走。

北京的春天,乍暖還寒,暖氣已經停了,稍微有點冷。

半夜,蕭文昊側身躺在被窩裡,寒氣沁骨,涼的發顫,忽然有個冰塊般的手撫上他的胸口。他怪叫了一聲,一把將那個始作俑者按倒在身下。

胸膛下面,寧染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呆呆的看着他,胸口也微微起伏着。

她初來,沒有適合她的衣服,洗完澡就穿着他的T恤,T恤很大,鬆鬆垮垮地套在她的身上,幾乎可以當睡衣了。

也是因爲大,被他這麼一扯,漂亮的鎖骨和雪白的肩膀就裸了出來,分外誘人。

蕭文昊覺得自己呼吸有些重了,忙別開臉,鬆開她:“大半夜地想幹什麼呢?扮鬼嚇人嗎?”

寧染搖了搖頭,輕輕地念着:“我來,送個東西。”

“什麼啊?”

蕭文昊回頭,恰看到她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脣。

剛纔慾火燎原,他也沒敢多瞧,這下才發覺,她的脣抹得紅紅的,山谷櫻桃的顏色。

忽然間又記起那甜潤的滋味,他眼眸一黯,低頭咬住她的脣,啞聲說:“還有呢?”

“我冷得睡不着。”寧染睜大眼,理所當然地看着他。

蕭文昊壞壞一笑,使勁兒親了她一口,然後三下五除二地扒了自己的衣服,又扒了她的。看她發抖,手一揮,拿被子裹住兩個人。

相擁的那一刻,他舒服地哼了一聲。想到她會疼,又吻吻她的臉,如同最好的舵手般,抱着她在海浪裡馳騁。

她聲音柔軟如同漲潮,他抱緊她,一同膩死在溫柔的海里。

幾年來,他第一次如此酣睡。

……

那之後他們就心照不宣的同居了。

說來也怪,以前他最怕陽光,總是把窗簾都拉得死死的,寧染來了以後,他每天都是被陽光叫醒的。以前他最喜歡夜晚,喜歡穿梭於京城的各個夜總會、酒吧,結識各式各樣的男人,又結識各式各樣的女人,寧染來了以後,他只覺得夜晚是個索然無味的所在。

當然,除了夜晚的她的牀上。

若說還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下班回家時,他一進門就能嗅到菜香。

小餐桌上會前所未有地擺着幾大盤子菜,還有湯,每天都換着花樣。他其實很佩服寧染,因爲她說上次醫院的那翁煲湯,是她第一次做的正經玩意,那玩意還是很有滋味的。

他一度懷疑寧染是個天生的賢妻良母,不然怎麼能把家務做得井井有條,把飯菜也燒得津津有味。他一度是這麼以爲的,可後來有一次,他提前下班回來,看到寧染正在倒一盤燒糊的菜,他才知道,沒什麼東西是天生的,她只是願意這麼折騰而已。

那次,他心裡泛起一種難言的滋味。

吃完飯,他甚至主動提出要收拾碗筷,寧染也沒反對,站在水池邊默默地洗碗。

他把髒盤子遞過去,她洗乾淨遞還給他,他放進櫃子。偶爾還會遞錯碰到對方的手,會產生一種奇怪的甜甜的尷尬。

他忽然覺得做家務原來是這麼有趣的事情,於是主動請纓地討好她:“寧大小姐,我還有什麼能夠效勞的?”

寧染歪頭,認真想了會兒:“不許隨地丟垃圾。”

“遵命!”蕭文昊認真地點點頭。

把最後一個碗放進櫥櫃裡,寧染說:“不許溼着頭髮就爬上牀!”

“沒問題!”

寧染轉了轉眼珠:“不許在我睡着的時候,拿那個東西騷擾我!”

“這個……”蕭文昊從背後抱住她的腰,“略微有點難。”

寧染用手肘倒了倒他的肚子,他一聲哀呼鬆開了她。

寧染於是轉身,有模有樣地說:“那就不許帶着別的女人的味道來蹭我。”

蕭文昊一怔,裝模作樣地擡起胳膊嗅嗅自己:“有嗎?明明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味道。”

走過來抓住他的肩膀,寧染氣呼呼地說:“以前在小鎮的時候,你身上的味道就沒斷過,回家也從來不掩飾。把我當什麼啊!”

“爲夫錯了,現在改過自新還不行嗎?”蕭文昊雙手扳起她的臉,在她的脣上重重親了一口,特別慷慨地說,“還有什麼,娘子你一口氣兒全說了吧。”

寧染卻掙扎地脫開他的手,往前走了兩步,忽然一頓,聲音也低了下來:“做愛的時候,不許喊別人的名字。”

“你一定聽錯了,我喊的其實是個男人,”蕭文昊立馬粘過去,拖着她的手道,“男人也不行嗎?”

寧染垂下臉,幽黑的睫毛微微顫抖着:“雲沙會是男人的名字嗎?”

蕭文昊頓時一僵,呆立在那裡,但是很快他又反應過來,突然死皮賴臉地一把抱起她,將她扔到了臥室的大牀上:“原來你是吃醋了啊!”

晚上做的累了,相擁而眠,蕭文昊卻沒有睡意。掀開被子,裡面滿滿地都是陽光的味道。

應該是寧染曬過了吧?

蕭文昊默默地想,他都幾百年沒曬過被子了。那一瞬,他忽然發現家裡有個女人照顧真好。

至於雲沙……

初戀是一根刺,刺在每個男人的心口,那是沒辦法的事。

蕭文昊敷衍地想着,翻了個身,又抱着她睡過去。

……

日子相安無事,蕭文昊卻如獲新生。

他以爲,他如獲新生了。

月中母親大壽,連日不曾回家的他,這次的家宴卻不得不赴。

席間,雲沙和唐唐自然也到了。

他已經有很久都沒有見過雲沙了,整日沉浸在寧染的溫柔鄉里,他以爲他已經忘記了雲沙。

這一見,他才發現,原來他那顆跳動的心裡還有着她。他還是會爲了她的一顰一笑而覺得心慌心堵。

被這滋味煎熬着,宴席才進行了一半,蕭文昊就藉口要離開。

這麼多賓客都看着,蕭寧的臉上到底不太好看,臨走之前,她拉着他到了一個單間裡:“你先別急着走。有幾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他敷衍着:“您說吧。”

蕭寧看着他,沉了沉氣,才緩緩說:“第一,來歷不明的女人不要往家裡帶。”

蕭文昊聞言,猛然擡起頭:“你說誰呢?”

蕭寧睥着他:“你自己心裡清楚,那種女人,能是什麼好東西。”

蕭文昊無所謂地哼了一聲:“她是不是好東西我心裡卻是很清楚,另外,她是一個人,您說話也忒刻薄了點吧。”

“管她是什麼?就算是爲她好,你也該離她遠點,你捫心自問,你還能娶她嗎?”

蕭文昊臉色微微一僵,眼眸到底暗了下來。

蕭寧於是吸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咱們蕭家的媳婦,不要求身家多麼厲害吧,至少也得是一干乾淨淨的姑娘。你那個我不同意,我瞧着你也沒有跟人結婚的打算,既然如此,不如早早斷了,免得以後一堆麻煩。”

蕭文昊心煩意亂地打斷她:“這件事先不提了,第二呢?”

蕭寧側了側身子,思忖道:“第二,我想給唐唐找個後爸,想跟你商量商量誰比較合適。”

心裡驀然一驚,蕭文昊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我不同意!”

頓了頓,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些,於是解釋道:“大哥才過世多久,您就盤算着給雲沙改嫁?這算什麼?”

“算什麼?”蕭寧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讓你娶個世家小姐你又不同意,論能力你也沒能力管好集團,除了用你嫂子去聯姻來鞏固咱們家的勢力,我還有什麼辦法!”

蕭文昊心

裡一陣氣血翻涌:“我看您根本就不是要找我商量,而是找我通知一聲。”

他說完,拂袖就要走。

“你又要走是不是?”蕭寧也氣壞了,在後頭喝道,“行啊!走了你就別進這個家門!”

那個夜晚,蕭文昊的心如同被什麼堆堵着,特別難受。

手握着方向盤,他在城市裡轉了一圈,最終也沒有回家。停在路邊想了一會兒,他打電話叫了個酒友。

“心煩找哥們就對了,來來來,咱們借酒澆愁!”來人帶來幾箱子的酒,紅的啤的白的輪番上場。

最後猶覺得不盡興,又神秘兮兮地從懷裡掏出兩枚藥片,丟進酒瓶裡遞給他:“這是我上個月去緬甸出差的時候買的,效果很驚人,保管你飄飄欲仙。”

說完他還身先士卒地仰頭喝起來,蕭文昊心煩得不行,也懶得管那麼多,跟着喝開了。

被這酒攪和一夜,蕭文昊醉得七葷八素,口中一會兒嚷嚷着“小染”,一會兒嚷嚷着“雲沙”。那酒友苦惱地扶着他,午夜的街邊,迎面走來兩個女孩子。

衣着時尚,妝容甜美,一看就是青春正好的年紀。

“小染雲沙我沒有,小美女倒是有一對兒。”酒友興奮地瞅了瞅他,見他只是懶散地靠在車上,於是跳下車,靠近女孩,眉飛色舞地搭訕起來。

女孩子停下來,看着不菲的敞篷跑車,臉上的羨慕顯而易見。

酒友知道上道了,衝女孩曖昧地眨眼道:“我跟哥們兒喝醉了,開不了車,你們誰有駕照,載我們回去?”

女孩眼睛瞅着跑車,悄悄研究着款式型號,另一個則蹭蹭她的肩,慫恿說:“長的挺帥的。”

兩個人咬了會兒耳朵,商量好了,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一路上,酒友摟着其中一個說笑不已。剛行到一家酒店,車又停了,酒友說自己不勝酒力,要去歇一歇。

那女孩竟也跟着去了。

剩下這一個,本想扶蕭文昊起來,卻怎麼也扯不動。心下一陣頹然,她無奈地把車停在僻靜處,剛打算開車門離開,一隻收卻驀地拉着她。

“別走……”

她怔了一下回頭,蕭文昊已經一把將她扯過來,拉進了懷裡。

之後的事,蕭文昊什麼也不記得了,只記得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身體就開始膨脹,像吸足了水的海綿,身上則燒得厲害,像是燃着一把火,幾乎要將他燃滅了。他急切地四處摸着,終於摸到一個涼涼的軀體,這下如同老鷹逮到了獵物般,他不假思索地撲了上去。

清醒過來時,月入西天,女孩赤裸裸躺在跑車的後座上,小手則貪戀地撫摩着他的胸肌。

他唬了一跳,猛然坐起來,這才記起方纔的酒和那個藥片。

“你醒了?”女孩還是一臉的意猶未盡,脣一串串地印在他的脖子上,說着曖昧的話,“你剛纔好厲害啊。”

頭疼得幾乎要炸裂開來,蕭文昊只覺得心煩意亂,一把就推開了她:“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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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女孩一怔,煞白着臉坐起來。

“我TM叫你滾!”蕭文昊也惱了,他現在後悔的要命,丟垃圾似的打開車門,把女孩推了出去。

女孩怒極,站在街頭破口大罵:“艹你大爺的!神經病啊!”

蕭文昊煩的不行,隨手從錢包裡翻出一沓子錢扔出去,然後開着車就往家裡跑。

到家,房間裡一片漆黑。

他躡手躡腳地跑回臥室,寧染已經躺在牀上了。好象剛睡下,蜷着身子對着牆,抱着自己。眼睛微微閉着,長長的睫毛偶爾顫動一下,彷彿睡得不穩。

蕭文昊心裡疼了一下,忽然很內疚。

小心地把衣服脫了,他忘了自己身上還粘着奇怪的味道,只是記得要小聲一點,不能吵醒她。然後鑽進被子,手臂慢慢地貼着枕頭鑽過她的脖頸,從背後抱住她,臉貼着她的肩膀,手則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

她身上,可真溫暖。

他滿足地抱着她,她似乎顫了幾下,試圖掙開,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便放棄了。

“雲沙,乖一點。”頭疼又後知後覺地瀰漫過來,蕭文昊抱住她,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大亮。

蕭文昊飢腸轆轆地坐起來,才發現牆上的鐘已經指向了三點。

身側沒了寧染的身影,房間空蕩蕩,他餓得不想動,就大聲嚷她。嚷了半天沒人應,只好爬起來,身子昏沉極了,他左跌右晃地走出去,轉了一圈,也沒見到寧染。

終於覺得心慌,他胡亂披起昨晚的衣服,出去找她,院子裡沒人,菜市場也沒人,哪裡都沒有。

走回家,他呆呆地坐在牀上,拿着手機撥她的號碼,沒過幾秒,鈴聲從枕頭底下傳來。

蕭文昊怔了一下,把她的手機撈出來,屏幕上打了一行字——“我報完恩了,走了,不用找我。”

那時候他仍是恍惚的,眼睛望着窗臺上她新買的茉莉花,他懵懵地想,這花明明該是香的,爲什麼他聞到的卻是另一股味道。

使勁嗅嗅,他猛然發現身上全是昨晚陌生女孩的體液味,腥鹹的、刺鼻的,活脫脫是罪惡的指引。

心咣噹一聲墜落下去!

蕭文昊慌忙地翻出手機,又看了一遍屏幕上的字,整個人都頓坐在那裡。

那之後,他躺在牀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

後來,還是母親請來定期打掃的家政發現了他,將他送去了醫院。他也隨之恍然大悟,怪不得母親知道寧染,原來是家政告的密。

原本,他還想去找找寧染,但他轉念又想到母親的話。

媽說的對,不讓雲沙去聯姻的唯一辦法,就是他自己去聯姻。

那麼這樣一來,他是註定不可能娶寧染的。

他不能容忍雲沙再嫁給另外一個男人,即使不能得到她。

那麼,他總要爲他的不能容忍付出點代價。

他愛寧染嗎?

他不知道,但是寧染給了他真實,真實活着的滋味,真實擁有的快樂。

現在,她把這份真實當作了報恩。

她總是那樣通透的,說走就走,毫不拖泥帶水,當真是女中豪傑。

那時候,蕭文昊黯然地笑自己,原來,看不透的那個人,始終只是他自己。

……

這一夢如斯漫長,漫長的彷彿一生。

可是出奇的,這一次,蕭文昊的夢裡竟滿滿的都是寧染,而不是陸雲沙。

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想像地深愛着寧染。

“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找到她,我要帶她去辦結婚手續。我是她的男人,曾經是,這輩子也得是。”

——這是他昏過去之前的最後一個清醒想法。

再次醒來時,是滿眼的白色。

白色護士服在他眼前晃了半天,又晃來一個綽約的身影,一瞬間他幾乎錯疑是時光倒流,亦或者他還在夢裡。

“小染,你回來了。”蕭文昊伸出去,摸索着拉住那個人,眼睛漸漸地開始聚焦,模糊變得清晰的剎那,他才發現,坐在他身邊的人,是陸雲沙。

他怔了一下,鬆開手,緩緩側過臉,想起了什麼,又猛然地問:“我怎麼會在這裡?小染呢?找到她了嗎?”

“你無罪釋放了,”陸雲沙垂眸,低聲地說着,“媽和周彥召都走了很多關係,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寧染她不見了,警方說寧染是幫兇也是關鍵人證,她不見了,沒人能指認你的罪。”

腦子裡轟隆隆地響着,蕭文昊一瞬間記起了一切,猛然坐起來。

陸雲沙卻及時按住了他,關切地勸道:“你先別動,你盲腸炎又犯了,醫生說要住院觀察幾天,你——”

可是蕭文昊卻一把推開了她的手。

霍地掀開了被子,他拔下針管,也不管身後人的追趕,直直地衝出了醫院。

跑過人羣的時候,路人們都紛紛側目,以一種奇怪的眼光望着他。

他反過來,將每一個人每一張面孔都仔細認了一遍,可是沒有寧染。

根本就沒有寧染。

外面下着雨,淅淅瀝瀝地,淋溼了整個世界,也淋溼了他的心。

“小染,你在哪?”他驀然間跪在地上。

已經深深收藏起來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隨着漫天而落的大雨,淹沒了視線,也淹沒了一切。

……

那天之後,蕭文昊就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找到寧染。

他翻出地圖,回憶着寧染曾經去過的地方,也回憶着她曾經說過一定要去的地方。決定先去他們相逢的江南小鎮,然後去北京去西藏去雲南甚至去出國。

直到找到寧染。

哪怕頭髮花白,他也要找到寧染。

第一年的時候。

蕭文昊去了很多地方,最終徒勞無功,回到最初的小鎮上。

他側眸,望着熟悉的街道,陌生的人羣,只覺得生活像是一幕話劇,演完了一出,就拆了幕,隨時上演另一出。

酸甜苦辣輪番上演,他和寧染的種種像是就此謝了幕。

第二年,他在全球矚目的拍賣盛典裡,拍下一枚戒指,當衆宣佈是要贈給他最愛的染。

他想,假如她看得到,一定會回來的。

可是,他最愛的染依舊杳無音訊。

第三年,他到了國外,遊遍了她可能會去的每一個國家,甚至去找了易凡,可結果依舊是毫無所獲。

他無比沮喪,幾乎心灰意冷,後來,無意間聽人說譚惜在某個小城裡,又驀然燃起了希望。

他記得,寧染跟譚惜的關係一直很要好。

見到譚惜的時候,她剛抱着兒子從遊樂園裡出來,她兒子已經兩歲多了,會說很多話,一見到他就很有禮貌地叫着叔叔,十分聰明可愛。

那一瞬,他還有一些黯然。

如果寧染還在,如果他也有一個兒子,那該多好。

那天,譚惜破天荒地把蕭文昊請進了家裡。

她也覺得自己這個行爲其實不太妥當,不過,她認識蕭文昊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頹唐的模樣。

小小的客廳裡,頭頂是阿蘭前幾天剛換的燈泡,光暈很勝,映在蕭文昊的臉上,也愈發刺眼。

他的下巴上長了一圈鬍渣,眼窩也深陷着,一看就知道是長期睡眠不足的樣子。

譚惜默然了一會兒,從酒櫃裡翻出去年她自己釀的葡萄酒,倒了兩杯:“你找我做什麼?”

蕭文昊接過酒,並沒有喝,只是反覆地握了握杯子:“你知道寧染去了哪嗎?”

“她沒有同我說過,我們已經好久沒有聯繫過了,”譚惜低眸,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蕭文昊擡手,抵着額頭,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話到最終的時候,他眨了兩下眼睛,長長密密的睫毛微微上翹,每每輕眨一下,微卷的睫毛便在眼臉投下一片陰影。

譚惜聽完,端起酒杯將剩下的喝完,又滿上,心裡卻是空的,於是喃喃地說:“如果你真的在乎她,一定會時刻關注着她,這樣一來,別人又怎麼會有機可乘?說白了,還是你沒有好好珍惜她。”

蕭文昊點點頭:“是啊,我沒有好好珍惜她。”說着,一抹掩飾的狼狽和悲痛,卻從他的眼中一晃而過。

譚惜沒帶矯正鏡,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聽出了他話裡的蕭索。

同是天涯淪落人,她也不想對他那麼刻薄,於是嘆了口氣,低聲問:“你一直都在找她嗎?”

蕭文昊側過頭看向窗外,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裡搖晃,再過幾天就是春節了,這個世界卻冷清的可怕。

他閉了閉眼,聲音有些啞:“我找了她三年了,去了我能夠想到的所有地方,卻都找不到她,她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蕭文昊似乎說不下去了,他忽然捂住臉,半晌,溼濡的眼淚從指縫裡溢出來,他一抽一抽地哭着:“你說……人這個東西奇怪不奇怪,她第一次走的時候,我沒找過她,也沒想過找她,沒過多久反而又遇到了。這一次她走,我想盡辦法地去找她,卻又再也找不到她了。你說,她到底在哪兒啊?”

譚惜瞧得眼睛泛酸,抽了三張紙巾,遞給他:“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蕭文昊沒有接過紙巾,而是拿過酒瓶子,仰頭咕嚕咕嚕地喝下去。

譚惜怔了一下,嘆口氣,端起酒杯碰了碰他的瓶子:“我祝你成功。”

蕭文昊輕輕嗤了一聲:“譚惜,其實你比她幸運多了,也比我幸運多了。”

說完,再也抑制不住。

爲寧染儲存了三年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最後演變爲一場轟轟烈烈的痛哭。

……

加拿大。初秋。

日光很暖,飄飄搖搖地灑照在陽臺上。

躺在椅子上的寧染,雙眼微微合着,安靜地彷彿睡去了一般。

每次見到這樣的她,易凡都不忍心叫醒她,卻又怕假如這次不叫醒她,她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嘆息着,還是挪到她的身邊,搬了椅子坐下來,又替她拉了拉身上的毯子。

躺椅上的人,終於睫毛輕顫着,睜開了眼睛。

易凡的手頓住了,擡頭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微笑:“想什麼呢?”

寧染也笑,眼神望着天邊的紅霞,寧靜得如若去年的初雪:“想他。”

聽着她毫不掩飾的回答,易凡拉出她的手,看着她骨瘦如柴的十指,心裡忽然一疼。

說來也是唏噓。

當年寧染出事後,第一個去找的人,不是蕭文昊,也不是譚惜,而是他易凡。

那時候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幫她瞞天過海,偷偷送到加拿大養病。

後來他也問過寧染,爲什麼會那麼信任他。

寧染笑笑說:“你說過,我不是女神仙,也不是女金剛,不能一個人抗下所有的事。但好在,我還有一個朋友,就是你。”

朋友。

仔細咀嚼着這兩個字,易凡在心裡嘆了口氣,將她的手覆在掌心裡,認真地捂熱了:“上次他來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肯告訴他你的事?不肯告訴他你在我這裡?”

寧染偏過頭,清清淡淡地瞧着他:“現在的醫學技術,能夠治好艾滋嗎?”

胸口驀然一窒,易凡蹙了蹙眉:“你別那麼悲觀。”

寧染低眸,脣角綻出一抹若有若無地微笑:“聽說會死的很難看。”

“小染。”易凡不由得握緊了她的手。

她總有這樣的本事,把一件極心酸的事情說得像是個玩笑話。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不過徒增悲傷罷了。

眼見他嗔了自己一眼,寧染委屈地別過臉,慢慢說:“我不想讓他看着我死,我很愛漂亮的,怎麼可以允許自己在他面前……死的那麼醜。”

“其實不只是如此,你也不想給他增添麻煩,你知道朱智明他們認準了你,”易凡扶着她的肩膀,將她半抱起來,靠在自己懷裡,“可是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蕭文昊也放出來了,我聽說他這幾年一直在找你。”

寧染依舊是笑:“我還能活多久呢?沒幾天了吧。”

易凡臉色一變,柔聲說:“小染,艾滋也不一定就會——”

“這幾年,你已經試過很多辦法了,不是嗎?”寧染轉眸,定定地看着他。

握着她肩膀的指尖微微僵了僵,易凡頓了片刻,才解釋說:“醫學是在不斷髮展的,全世界有那麼多人研究艾滋,總有辦法能治好你的。”

寧染沒說話,她仰着頭,眼睛像是進了沙子一樣難受。

忽然又閉上了眼,她溫柔地將臉靠在他的肩頭,彷彿倦極了:“易凡,我想看雪。我們去看雪吧,聽說加拿大的雪也是很漂亮的。”

心裡驀地軟了下來,易凡擡手,撫了撫她日漸乾枯的髮絲,眼角酸酸的,酸的想落淚:“真拿你沒辦法。”

“真拿你沒辦法,他也經常這麼說呢。”寧染彎了彎脣角,雪一樣蒼白的臉也變得溫柔了。

那天下午,易凡就抱着她上了車,溫哥華沒有下雪,天氣預報上也絲毫沒有要下雪的意思。

他載着她一路去了好幾個城市,都沒有雪的兆頭。

其實季節都不對,又怎麼可能會下雪?

就好像人都不對,又怎麼可能會讓她心滿意足?易凡想着,不禁黯然。

這段時間,寧染似乎越來越容易困了,常常一睡就是很久,有兩次他差點叫不醒。

終於她睜開眼簾,他眼角澀的難受,用力地將她抱進自己的懷裡,如同劫後餘生。

寧染就緩緩擡手,有些吃力地摸上他的臉,原來是在幫他拭淚:“對不起,這幾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易凡轉過頭,發聲很輕,可在安靜的酒店裡仍顯突兀。

寧染揪着他的衣服,小聲說:“我什麼都沒能給你。”

“你給了我幾年的時光,足夠了。”易凡轉眼望向落地窗,再次開口,語氣格外柔和,發聲卻有點模糊,像是夢囈。

寧染眨眨眼,一顆眼淚從眼角冒出來,小獸般地依偎在他的懷裡,更加抱緊了他。

忽然間,易凡的眼睛一亮:“小染,你看,下雪了。”他頓了頓,有些尷尬地補了一句:“不過是冰雹。”

寧染笑了,難得有精神地向他伸出手臂:“抱我。”

似乎有一隻手狠狠撥了下他的心絃,易凡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將她攔腰抱起。抱到樓下小院的長椅上,他拿起毯子蓋在她的頭頂,生怕大顆大顆的冰雹砸痛了她。

也不知是病的,還是淚的,寧染的眼前已經有些糊了。看着面前那朦朧的紛飛的白,她恍恍惚惚地想:第一次離開他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下着雪,她長那麼第一次見到雪。

那場雪之後,她去了北京,重新遇到了他。

那這場雪呢?

易凡發現她的身子在打顫,脣也白的厲害,於是把毯子裹緊了,手臂也繞過來,握住她的手,反覆揉搓着:“冷不冷?”

寧染搖了搖頭,只是怔怔地問:“你說,雪之後,會是什麼呢?”

易凡一愣,看着漫天的冰雹,違心地說道:“春天吧。”

“春天啊,真好。”寧染靠着他,淚水在眼眶中轉了轉,墜落的時候,她也悄然閉上了眼……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第八十七章 斐揚,我來晚了第一百章 我想要個孩子大結局(下)大結局之幸福三口篇第七十九章 原來,他也會不堪一擊番外(四)動心第十四章第十七章第二十章大結局(上)第二十七章第一百一十一章 愛是懷疑第七十三章 譚惜,是我的未婚妻第一百零五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大白2第九十一章 再遇沈卿卿第一百一十四章 懷孕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大白2第一百三十五章 鮮血淋漓的真相第四十八章第一百零六章 春夢了無痕第十四章番外(二)相知第四十二章番外(十二)秘密第一百零七章 譚惜,你愛阿召嗎番外(二十二)相愛第一百一十九章 領證結婚第七十九章 原來,他也會不堪一擊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相就在眼前第八十七章 斐揚,我來晚了第九十七章 原來,我錯怪了你第九十三章 身處地獄的人,只有他第三十七章大結局(上)番外(一)相遇第五十七章 突然的吻第一百零八章 只要一個吻就好大結局(下)第七十四章 求婚第八十九章 這一夜,心淪陷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會把孩子處理掉第四十一章番外(六)我養你第九十六章 爲了你,我也可以去死第一百二十三章 斐揚醒過來了!第一百二十八章 夫妻聯手第九十六章 爲了你,我也可以去死第一百零一章 那晚,我也是第一次第一百章 我想要個孩子大結局(下)第八十三章 今天晚上,我就給你名分第一百零六章 春夢了無痕第六十四章 譚惜自殺了!番外(一)相遇第一百零七章 譚惜,你愛阿召嗎第一百一十五章 孩子該不該要第二十八章第八十七章 斐揚,我來晚了大結局之昊染篇番外(十八)我愛你第十二章第一百零七章 譚惜,你愛阿召嗎第六十五章 絕望的吻番外(十六)孩子第九十一章 再遇沈卿卿第十五章第八十六章 他走了,我就下去陪他!第四十四章第十章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要離開我第一百一十一章 愛是懷疑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第十一章第十九章第一百二十一章 孩子番外(十八)我愛你番外(六)我養你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好的幸福第十九章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相就在眼前第三十五章第四十三章第七十八章 你喜歡上我了吧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次求婚第五十一章第六十章 在劫難逃第九十七章 原來,我錯怪了你第三十九章第八十四章 突如其來的婚禮第一百三十一章 林斐揚的出現!大結局之昊染篇第九十六章 爲了你,我也可以去死第七十二章 這一夜,十指相扣第五十四章 賠我一個吻就好第四十九章番外(十五)情婦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會讓你們兄弟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