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鮮血淋漓的真相



窗外的雨已經在雷電交加中下了起來,急惶惶的打在玻璃上,瓢潑的勁勢像是要打碎這世間的所有。就連陰暗的天光都在暴雨擾動下起了波紋,恍惚地映在周彥召的面上,在他微收的下頜上投落深深的暗影。

“二十八年前,我們秦家很窮,媽媽走的早,爸爸又好賭,而我剛上了高中還沒有什麼賺錢的能力,整個家就只靠姐姐一個人支撐着。她本來是美院的高材生,爲了供養我和爸爸,卻不得不下海去夜總會裡兼職。做了一年之後原本就差一點姐姐就能還清債務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她遇到了當年的海濱惡少,也就是你的爸爸。”

房間的另一端,秦鍾目色憂沉地坐在沙發上,雙手緊緊地攥住手中的茶杯,無數幽深的往事便在暗沉的茶水間浮動:

“周晉諾貪圖姐姐的美色本想將她佔爲己有,可姐姐卻抵死不從。他就用一年的時間買通姐姐身邊的人,對姐姐產生了熱切了追求,又設計讓爸爸繼續賭錢欠下鉅款。姐姐沒有辦法,只能討好他以借到錢來還債,可他卻灌醉了姐姐,並趁人之危把姐姐……姐姐強暴了。”

倏然間閃電又起,彷彿夜空裡結成的一朵霹靂花,不過瞬間已經凋零。而秦鐘的眼中隨着閃電的驟起驟滅,有什麼黯淡了下去。

周彥召靜默地聽着,他的神情淡漠得彷彿全無波瀾,可是他的手指不知何時已深陷入自己的掌心,指甲深深嵌進掐進肉內,麻木的疼痛。

“那之後姐姐心如死灰,曾經多次求死,可爲了不連累身邊的人,還是忍氣吞聲當了周晉諾的情婦。周晉諾這個人喜怒無常,常常打罵姐姐,這些姐姐都忍了。可他,爲了拿到遠夏更多的繼承權,逼迫姐姐喝下能夠懷雙胞胎的藥,害得姐姐懷下畸形的胎兒,挺着七個月大的肚子去引產。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絲毫的悔悟,從未想過給姐姐名分的他,竟然還光明正大的娶了蕭寧。姐姐被他折磨的鬱鬱寡歡、生不如死,他呢,非但沒有對她好過一次,還聽信別人的讒言,污衊姐姐跟別的男人有染,把姐姐暴打了一頓。如果不是那時候姐姐懷着你,早就被他一槍打死了。”

秦鍾似乎越說越憤慨,聲音也越來越大。

周彥召只覺得全身的氣力都彷彿被他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抽光,虛弱到了極處反而讓他鎮靜了下來。

他閉了閉眼,沉聲問:“後來呢。”

秦鍾凝眸,眼中似乎暗藏着深深的隱痛,幾乎無法再說下去:“後來……即使知道姐姐已經身懷六甲,即使知道她已經患有了嚴重抑鬱症,周晉諾還是把姐姐軟禁在北海望的小屋子裡,整整六個月,不許踏出院門半步。他高興了就到處尋花問柳逍遙快活,不高興了就跑到北海望對姐姐言辭羞辱一番。甚至還說過,一生下你就會帶你去做親子鑑定,如果你不是他的兒子,就把你抱到海邊淹死。”

一記響雷好似落在耳畔,轟鳴得周彥召五臟六腑都抽搐成了一團。

曾經……父親對他的咒罵也同樣於腦中。

原來不是假的,這一切統統都不是假的。

難以言喻的憎惡從身體深處捲上來,他抿緊了脣,一言不發。

秦鍾擡眸,嘴脣發抖地看着他,醞釀了良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吐出:“姐姐從小就是冰雪一樣的人,她外表柔弱,性子卻比一般人都要剛烈,她這樣的人,怎麼能受得了這種羞辱?生下你的那一天,爲了讓他相信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也爲了讓他永遠後悔,姐姐……她用針頭一點一點地劃破了自己的動脈。”

此時匡當一聲,窗戶被豁然吹開,寒冷的風雜着一個閃電凜冽的劃過,耀目的光亮瞬間照亮了室內,亦照出周彥召被拉得長長的的影。

可是他的聲音卻出奇的平靜,平靜的彷彿是在夢中:“所以……這25年來,爸爸總說是我害死媽媽的,都是騙我的?”

秦鍾冷冷一笑,只這一瞬他毫不掩飾地暴露了自己的憎惡:“他怎麼會承認自己的錯誤?我只替姐姐感到不值,如果是我,就不會用針頭劃破自己的大動脈,而是去劃破他的!”

雨水被風捲進來,點點落在周彥召的臉上,是清清涼涼的冷。

冷入骨髓時,他緩緩轉過身,清俊臉在電閃雷鳴中一明一滅:“所以,爸爸茶葉裡的毒,是你下的。對不對?”

握住茶杯的手驀然間一顫,秦鐘的眼瞳裡閃過一瞬的光亮,然而片刻後,他的手心卻漸漸穩定。

深吸一口氣,他擡眸,好似悵然地凝望着自己的外甥:“看來,都已經被你猜到了呢。”

慢慢拄着柺杖,周彥召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低聲問:“爲什麼要這麼做?”

秦鍾目色不定地望着他,聲音伴着他前行的節奏,一樣緩緩的:“以前你還小,爲着你,舅舅不能報仇。現在不同了,你已經長大成人了,你這麼聰明能幹,完全有能力接手他的遠夏。既然如此,我還留着他這條命做什麼?他早就該下地獄,爲我姐姐贖命了。”

終於在他面前站定了,周彥召在他的對面坐下來,只是盯着他,依舊無法一言。

手心裡沁出薄薄的汗,秦鍾咬牙,繼續說下去:“抱着這種想法,我是這麼做了。可是那之後,我又看到你們父子和好,舅舅心裡矛盾的很,不知道到底是該告訴你真相讓你重新站到舅舅這一邊,還是放棄復仇讓你享受你從未得到的父愛。”

望着他黑潭一樣深邃的雙眼,秦鍾低下眼眸,忽然間有嘆了一口氣:“是舅舅心軟了,權衡再三,還是決定繼續隱瞞當年的真相。這畢竟是我們老一輩人的恩怨,舅舅不想讓你們揹負那麼多。更何況,你爸爸也已經得了胃癌,他年齡大了撐不了幾年了,他的懲罰也已經足夠了。”

周彥召仍然沉默着,沉默着彷彿在積蓄着一股力量,又彷彿是在洞察着什麼,雙眼始終明銳地落在秦鐘的身上,如同要看進他的內心深處。

被這種目光久而深的盯視着,秦鍾只覺得如芒在背,連心跳也在驀然間快了起來。遲疑着,他還是擡起頭,試探性的問:“阿召,你不會告發舅舅吧?舅舅可是你唯一的親人了。”

窗外,大雨如注,一天一地的暴烈,彷彿所有人間的水都從天上一股腦傾了下來,銀刀子一樣的尖銳。

黑暗中,也彷彿有一把尖銳的刀子,狠狠插進周彥召的心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收回那冷冽的視線,若有所思地說着:“不會,您可是我唯一的親人呢。”

在心裡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秦鍾頓時緩了神色。彷彿還是不太放心,他覷着周彥召的神色,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又開口說道:“對了,我來還是想告訴你,我聽人說你爸爸私下向蕭寧資助了一筆錢,說是要替她度過這次難關。我在想,這件事是不是跟你的計劃相違背,所以就馬不停蹄地來告訴你了。”

黑眸裡瞬間燃起凜冽的寒冷,周彥召緩慢地說着:“你是說,爸爸決定幫寧姨,而不是幫我嗎?”

秦鍾皺了皺,低嘆道:“是啊,對此,我也感到很疑惑。上次在你爸爸家裡,我就已經勸過他了,可是他不聽我的,他說畢竟是夫妻一場,還說文昊也算是他的半個兒子。他……”

他還要說些什麼,周彥召卻揚起手,打斷了他。

拿出手機,平靜地撥通了曾彤的號碼,周彥召的目光裡閃着幽亮的火:“爸爸還在樓上辦公吧?去請他老人家過來吧。”

倏然間擡起頭,秦鐘面色緊繃地望着自己的外甥,剛剛緩下的心跳又瞬間快了起來。

……

悶雷滾滾,雨伴雷聲,倏然而落。

寧染瞧着窗外的雨,不覺更加無言,她很想說兩句狠話回絕了易凡,卻尷尬的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嚇着你了吧,剛纔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倒是易凡忽然爽朗地笑起來:“你說過你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見不得別人孤獨落寞的樣子,所以,我只是想跟你做個朋友而已。你不會連這個也拒絕我吧?”他說着,還大大方方地拍拍她的肩。

寧染擡頭,笑容有一絲無奈:“你都這麼說了,我還怎麼拒絕?”

“那麼,下次有事的時候記得聯繫朋友,不要什麼事都自己扛,你是一個女人,不是一個大力士,更不是一個神仙。”

易凡始終坦蕩蕩地笑着,見她神色依舊凝固,他又笑着替她打開了車門:“還愣什麼呢?我都說了,什麼我愛你的話都是假的,逗你玩的,你可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

寧染終於點頭,下車時回頭望了一眼。

易凡的臉沉浸在車燈中的陰影中,輪廓依舊分明。或許是背景的關係,越發襯得人朗眉星目,只是太過遙遠。

有些人你明知是好人,卻也知道他註定不屬於自己。

愛情本來就全無道理。

你會愛上一個人,跟他是好是壞根本沒有關係。所以,這麼好的易凡,不該屬於她。這麼不好的她,也不該進入易凡的心裡。

就讓他存在這遙遠的燈火之中吧,如果有下輩子,也許寧染真的會喜歡這樣的人。

可惜,這輩子她的心已經滿溢。

凝望着她惘然的背影,易凡的心有一絲酸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他伸手在後車座上撈了一把,遞給她一把深藍格子的傘,囑咐說:“下雨了,拿着傘。”

“謝謝你還能這麼溫柔地對我說這些。”接過傘,寧染最後嘆了一聲。

易凡也靜靜一笑:“男人騙女人的時候,永遠都是溫柔的。”

愛情來得那麼快,失戀也來得那麼快。

但是愛情不是一廂情願,如果你愛的人,偏偏不愛你,你除了祝福還能有什麼選擇呢?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轉身就要走,煙雨朦朧間,另一個人卻從樓棟裡走出:“我說易大醫生,你這麼依依惜別的,我會以爲你對我們家小染有意思呢?”

寧染回頭,發現來的人是蕭文昊,她皺了皺眉,有點詫然他怎麼會來。

易凡只是灑然一笑,毫不避諱地玩笑說:“誰說不是呢。聽說你們倆很熟,你看我也正單身,不如你把寧小姐給我介紹介紹。”

“給你介紹?你小子想得美!”蕭文昊一把攬住寧染的肩,沒好氣地把她還未撐開的傘丟給易凡。

易凡也不惱,他始終溫和地笑着,目光中又燃起一份罕見的針鋒相對:“我看你也沒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可千萬別是金屋藏嬌、耽誤了別人。”

寧染擡起頭,眼神複雜地看着易凡,她心裡很透亮,知道他這是激將法。

他想,將得蕭文昊給她一個承諾。

可她早就不去想什麼承諾了,如果男人的承諾可靠,根本就不必去承諾。

偏偏蕭文昊着了他的道,他輕輕摟在寧染的肩上,不輕不重地說着:“你放心,我這輩子是不打算娶什麼老婆了,如果非娶不可的話,那個人一定是寧染。”

心轟然一陣巨響,彷彿就此停滯在那裡。

寧染擡眸,漆黑的眼瞳閃着淺淺的光,亮若星辰。

……

城市的另一邊。

聽到周彥召要請周晉諾過來,秦鐘的臉色驀然一沉。

難道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話,要找周晉諾來對峙嗎?

無論如何,假如周晉諾在這裡見到了他,一定會認爲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告訴阿召的。那麼,以周晉諾的脾氣,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秦鍾想着,只覺得心跳得一陣又快似一陣,思忖了片刻,他勉作鎮定地問着:“阿召……你叫你父親來做什麼啊?”

擡眸,目光了然地落在秦鐘的身上,周彥召的語氣淡漠而沉冷:“你放心,我是不會在父親面前揭發你的,趁他還沒有來之前,你最好趕緊走。”

秦鍾隨即站起來,剛走了兩步想了想又回過頭,語重心長地勸慰說:“阿召,無論如何,他總是你爸爸,是遠夏的董事長,你千萬不要跟他硬着來。別忘了,你還有個舅舅。”

……

悶雷陣陣,暴雨如瀑。

車緩緩地停在了遠夏大樓的門口。

來不及撐傘,或者根本也沒有心思去撐傘,譚惜走下去,步履匆匆地踏進了金碧輝煌的一樓大廳。

在車上的時候她已經給了周彥召打了幾個電話,卻是暫時無法接通。沒辦法她只好打給了曾彤,曾彤只說他是忙着辦公。

可是她無法再等下去了。

心裡的疑問就像是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臟,如果不找周彥召問清楚,她恐怕會更加胡思亂想。

他們曾經相約過,如果有心事,一定不要由第三個人告訴對方。

她不想打破這個約定。

阿召,一定是有他的難言之隱,一定是這樣纔會不肯告訴她父親的事情。

譚惜一面自我安慰着,一面走到前臺:“周總在嗎?”

前臺小姐衝她甜美地微笑:“在的,我幫您連一下內線吧。”

“不用了,我現在就上去。”

譚惜卻擺擺手,剛想往前走,前臺臉色微變地叫住她:“譚小姐,周總剛纔特意交待過,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以進他的辦公室。”

譚惜沒管她,徑自向電梯走着,前臺急了,跟着追過來:“譚小姐!”

這時電梯的門開了,秦鍾從裡面走出。

一眼就看到了譚惜以及她身後面色憂戚的前臺,秦鐘的臉色微微一沉:“你是不認識譚小姐?還是不知道她的身份?這樣在大廳裡追着她成何體統?”

“對不起,可是……”前臺面色一白,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秦鍾眸色一厲,道:“可是什麼?有什麼可是我來擔着。”

譚惜心中一喜,像見到救星一樣地走到秦鐘的面前:“舅舅,我找阿召有點事,您見到他了嗎?”

秦鍾這才緩下了神色,衝着她和藹地笑了笑:“快上去吧,阿召就在辦公室裡呢。”

“謝謝舅舅。”

譚惜點了點頭,致謝後轉身踏進了電梯。

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秦鐘的雙眼卻閃過一道扭曲的陰影。

……

風吹過,颯颯的音,愈發的透着寒氣。

辦公室裡,曾彤扶着周晉諾緩緩落座後,關上了門悄然退出。

“怎麼了?突然把我叫過來?”大約是感冒了,周晉諾微微咳嗽着,連脊背都有些佝僂了。

他曾經是那樣意氣風發的一個男人,如今不過幾個月的功夫,彷彿就老了十幾歲,誰說歲月不是無情呢?

周彥召遠遠地望着,看了半晌,才拄着柺杖走過來:“聽說,您要向寧姨投資?”

似乎是有點詫異於他的瞭然,周晉諾的眼不易察覺地亮了一下:“我正想跟你商量這件事。”

“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呢?”在他對面落座後,周彥召擡眼,深黑的雙眸裡如幽潭一般地望着他,“除非您要動用您的個人資產,否則的話,公司裡的錢您一分也別想調用。”

這樣出言不遜的口氣讓周晉諾的眉端深深地皺起,他不可思議地擡頭看了自己的兒子半晌,不怒反笑:“你知不知道,到底誰纔是遠夏集團的董事長!”

“曾經是您,現在似乎也是您。不過——”

周彥召看着他,聲音雖平緩下來,卻像冬日結冰的湖一樣,底下是一片激進的暗涌:“在您病倒的那些日子裡,我通過增資擴股稀釋了其他股東包括您的股份,然後又藉助海外證券公司收購了集團內百分之四的股份,只有百分之四誰又會在意呢?再加上這些年來陸陸續續以別

人的名義所收購的總和,我在遠夏所佔有的份額實際上已經遠遠大於您了。您還會覺得,您是遠夏集團的董事長,是這個商業帝國的唯一掌舵者嗎?”

猶如被一盆雪水照頭澆下,周晉諾被凍得瞳孔驀然一眯。

似乎過了半天才明白周彥召的意思,他慢慢地吸了口氣:“原來,一直暗中收購遠夏的人,居然是你?!”

虧他還一直籌謀、擔憂、惶惶終日,原來那個在幕後跟他作對的人居然是他一心想要保護的兒子?

這多麼諷刺!

雙拳緊緊地攥起,周晉諾擡頭,震怒難言地盯視着自己的兒子:“你這個不孝子,我是你的爸爸,你居然反過來算計你的爸爸?你果然是狼子野心!”

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出嗆然的聲響,低微而刺耳。

周彥召的聲音卻沉靜極了:“是您教我的,要想成爲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是絕對不可以當一個好人的。”

看着父親的臉色一寸寸發白,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冷靜得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您還教過我,一個有野心的男人,纔算是真正的男人。”

“你……”難以自制的起了一身寒慄,周晉諾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痛,連眼前也微微眩暈起來。

養虎爲患,他到了今日才知道什麼叫做養虎爲患。

可事到如今,他連躲避也無處可去,只得任憑自己的兒子用極冷的目光寸寸釘住他。

“原本,我不想這麼早就對您攤牌的,您已經得了胃癌,註定時日無多了,我不介意讓您再當幾天的太上皇,替我擋一擋風雨。可惜,您現在不僅擋了我的風雨,也擋了我的前程。”

他的聲音就在耳畔,那樣坦然,坦然的令周彥召生出一種徹骨的寒意,細細分辯,竟像是怨恨。

怨恨……

周晉諾緊繃着脣角,怒聲道:“阿召,你跟我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你這樣對待你的父親!就算你不這麼做,遠夏也遲早都是你的!”

“遲早都是我的嗎?我可不這麼認爲。”

緩緩擡頭,周彥召的脣角逸出一抹自嘲般的微笑:“我可是一個不被您承認的兒子啊,一個讓您寧願逼死我的母親也要一出生就送去驗DNA的兒子啊!對您而言,我這樣的一個兒子,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爲你做牛做馬的手下,恐怕,在您心裡我還不如蕭文昊吧?”

彷彿被誰用鋒利的刀狠狠貫入,周晉諾的心裡驀然一刺。

他強自鎮定着,輕捂着胸口:“你媽媽的事情,你聽誰胡說的!”

“聽誰呢?”

周彥召蹙了蹙眉,似乎在努力的回想,言語間的神色又頗爲漫不經心:“大約是十年前那個叫做季明昌的人吧,那時候我才十五歲,在雨地裡追着您跑,您連頭都沒有回過一下。而他呢,他一面開槍射中了我,一面慷慨地告訴我,我是一個婊子生的野種!一個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怪物!”

“是他……”

面色頓時雪白,周彥召的心裡往下沉着,凝成一股寒意。

他早該想到,季明昌不會那麼輕易放過阿召放過他的,事實上他也的確害怕過,害怕阿召從季明昌那裡聽到了些什麼。

可是十餘年了,阿召從未表現過一絲知道真相的樣子,甚至連一句都沒有問過他。

一個十五歲大的孩子,居然默不作聲地隱忍了十餘年。

這得有多麼深沉的心機,多麼刻骨的恨意啊。

指尖寸寸涼下來,周晉諾握緊了手,只覺得掌心沁滿了汗意:“你不要聽那個人胡言亂語,我跟他有很深的過節,他這麼做是想挑撥我們父子的關係。”

“我們父子的關係還需要別人挑撥嗎?”

周彥召笑了笑,陰隼一樣的眼,緩緩擡起:“那天,拋下我不管的人難道不是您嗎?這些年來,您又是怎麼對我的?就算養一隻狗,也不會這麼無情吧?”

耳畔密密地滿盈着風聲,他的眼睛也一動不動地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

往事如煙,一一地眼前掠過。

他們之間曾有過溫馨的父子時光,但那一切彷彿是久遠的夢境。而最先的浮起的,印的最深的,仍然是那個血雨飄飛的夜晚,還有一次次暴怒地咒罵,冷漠地忽視。那些記憶一點一滴地,掩在血裡,深到骨髓裡,是根本無法忽視的恨。

他曾經想過放棄,在知道父親得了胃癌的時候,在父親在醫院第一次稱讚他的時候。

他以爲,他能夠放棄的。

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個父親根本就沒有把他當過兒子。

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不過沒有關係,即便是沒有他這個父親,他周彥召也一樣能得到整個遠夏,乃至是屬於他的整個天下。

而另一邊——

被他眼底刻骨的恨意深深的震懾着,周晉諾只覺得喉嚨裡一陣血氣翻涌,更加猛烈的咳嗽中,他焦急地想要說着什麼,卻咳得根本說不出口:“阿召,爸爸是有——”

看着他的面色越來越蒼白,像被人抽開了所有的血色,周彥召的心裡猛然一刺。

他閉了閉眼,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盯着他:“你不配讓我叫一聲爸,媽如果還活着,也一定會唾棄這個稱呼的。”

“阿召,爸跟媽的關係,不止是你想的那樣,我……咳咳……”臉色憋得通紅,周晉諾彎下腰來掩住口,頭頂已沁滿了冷汗。

周彥召始終神情淡漠地注視着他,彷彿在注視着一個漠不相關的人:“怎麼?還想繼續騙我嗎?那個瘋女人都已經告訴我了,你是怎麼逼死我媽媽的,她已經全都告訴我了。”

他的聲音輕得恍如一絲陰風,刺的周晉諾猛然望住周彥召:“就算如此。這跟你寧姨又有什麼關係,她……”

“和你一樣,都是間接害死我媽媽的兇手。”

眼色冷冷地掃過了他,周彥召的眉眼裡露出掩不住的殺氣。

眉端蹙起深沉的痛意,周晉諾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阿召,是不是……是不是現在爸爸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

心被他這種模樣刺得微微一痛,周彥召努力平穩着情緒,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笑意:“知道我爲什麼會選擇譚惜嗎?”

一瞬間擡起頭,周晉諾的眉端皺得更深。

而周彥召已經收起了笑容,靜如遠山的面龐上是深而冷的冷漠:“因爲她跟我媽媽一樣,是一個陪酒女。一個被你強佔、被你拋棄、被你辜負,又被你活活逼死的陪酒女!”

“……阿召!”

面色剎那間扭曲起來,周晉諾不可思議地盯着自己的兒子,只覺得肺腑間的痛意更加的深刻難忍。

“看您的表情,像是被我說中了呢。”

眼中幾乎沒有任何波瀾,周彥召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親:“怎麼樣,這種滋味好受嗎?像看着過去和媽媽的時光一樣,看着我和譚惜,這種滋味一定心如刀割吧?看着我們如此恩愛的樣子,您又有沒有懊悔呢?懊悔當年爲什麼不娶了我媽媽,懊悔自己爲什麼一手逼死了她?有沒有過呢?”

“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周晉諾捂住口,難受得幾乎把自己的肺都咳了出來,臉上也激動得青筋暴起:“你……你娶那個譚惜,就是爲了刺激我,報復我?報復你的父親!”

“不然,你以爲呢?”他的聲音冷若秋風。

門外,也遊蕩着清冷的風。

那樣清冷的滋味,彷彿是尖刀一樣,貼在人的肌膚上,脊背生寒。

神情恍惚地握住旁邊的桌角,譚惜重重地向後一退。

無形中,彷彿有尖尖的刺,扎入了心口,絕望痛苦一瞬間蔓延骨髓。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次求婚第五十六章 昨天晚上,她讓我很滿意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次求婚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婚旅行第四十四章第十三章第十二章第七十章 譚惜,你在發抖第二十九章番外(五)可嵐第十七章第三十七章第三十四章第一百四十一章 來不及再愛你第七十四章 求婚番外(十七)可嵐之死第一百零七章 譚惜,你愛阿召嗎第一百一十一章 愛是懷疑第十三章第四十五章大結局之幸福三口篇第一百二十章 血色婚禮第十二章第一百一十五章 孩子該不該要第三十六章第一百零三章 從今天起,我們相愛吧第五十七章 突然的吻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華麗的墜毀第九十章 他和別人的訂婚宴第四十七章第四章第十二章第八十一章 她的主動番外(九)禽獸番外(二十)生產番外(二十一)寶寶番外(二)相知第九十六章 爲了你,我也可以去死第二十章第三十四章番外(十三)替身番外(一)相遇第三十四章第二十五章番外(四)動心第一百一十四章 懷孕番外(九)禽獸第一百一十五章 孩子該不該要第一百一十九章 領證結婚第一百四十章 你不是人,是禽獸!第四十三章第四十四章第九十章 他和別人的訂婚宴第三十一章第三十三章第一百二十九章 結婚禮物第六十一章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第四十七章第三十六章第十二章第三十七章第一百一十九章 領證結婚第五十五章 周彥召的未婚妻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們,離婚吧第十八章第九十四章 讓我們一起死吧第四十三章第四章第一百零八章 只要一個吻就好第七十六章 我是真的想娶你第九十章 他和別人的訂婚宴番外(十八)我愛你第一百一十九章 領證結婚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會讓你們兄弟團聚第九十七章 原來,我錯怪了你第一百二十三章 斐揚醒過來了!番外(二十二)相愛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三次求婚第九章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好的幸福第八十章 承認吧,你已經愛上我了番外(一)相遇第四十二章第八十三章 今天晚上,我就給你名分第二十六章第五十四章 賠我一個吻就好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三次求婚第二十四章番外(四)動心大結局之幸福三口篇第一百三十一章 林斐揚的出現!番外(十二)秘密第一百二十三章 斐揚醒過來了!番外(一)相遇第二十八章第七十七章 以吻封脣第三十二章第七十章 譚惜,你在發抖第七十三章 譚惜,是我的未婚妻第三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