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節 誰言寸草心

此時,大都穆王府,聽着蕭真的報告,穆王耶律煦陽始終沉吟着,最後揮了揮手,讓蕭真出去。蕭真看着主子的模樣,嘴巴張了張,卻就是說不出話來,也不挪動自己的腳步。好半晌,耶律煦陽擡起頭來,看見蕭真依然站在那裡,有些不悅的開口道,“本王不是命你下去嗎?還站在這裡幹什麼?”說着,瞪了蕭真一眼。

蕭真的腿有些發抖,他一向對耶律煦陽言聽計從慣了,何曾違抗過命令?可是這一次他卻實在忍不住,“王爺,小人有些事情實在是很不明白,王爺明明對那位姑娘傾心,爲何要放她走?王爺這樣委屈自己又何必呢?”他是真的很不服氣。

蕭真看得出來自己的主子這次的不同,無論是舒展的眉還是始終不停的笑容,都在昭示着他的真心真情,可恨那個菏澤國的女子居然不知好歹,可讓他震驚的還是自己的王爺。雖然當時耐着性子奉命將那女子送走,可是他心裡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主子喜歡,將她留下不就得了,更何況他也不覺得那姑娘對主子毫無動心。

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的,爲什麼一個還要走,一個明明捨不得卻要送?

蕭真不懂,萬分不懂。

耶律煦陽愣了愣,望着一臉執拗的屬下,失笑起來,“蕭真,你該不會是爲了這個所以……”

“屬下的確是想不通。”蕭真道,“王爺做事一向看準目標不會放棄,爲何……”

“蕭真,你可聽說過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耶律煦陽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站了起來打開書房的窗子,他站在那裡望着遙遠的天空,輕聲道,“如果我現在留下她,縱然得到她的身子,卻會讓她怨我;可我若放她走,她心裡便始終放不下我,只要一個契機,她便會永遠都是我的。”

“可是王爺不怕有人捷足先登麼?”蕭真忍不住開口道。

耶律煦陽笑了起來,搖頭,“蕭真,你以爲她是普通人嗎?她始終不肯告知她的姓,便是有問題,依我看,若不是極富貴,便是極有地位的女子。這樣的人會離家出走,絕對不是爲了一般的理由;而她現在非要回去,肯定是又有了極嚴重的情況,讓她不得不回去。”他說着眯起了眼睛,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躊躇滿志,勢在必得,“所以,放她走是必然的,我不止要放她走,還要讓她覺得萬分對不起我,最後心甘情願的到我的懷抱來。”他沒有道理放棄,更不可能會放棄。

而膨脹的野心,也在這一霎那到了極點。

蕭真的眼睛一亮,“那麼,屬下是否立刻派人……”

耶律煦陽笑而不答,“既然知道了,就交給你去安排吧,記住,不許出紕漏,否則我拿你是問。”

“是,屬下遵命。”蕭真領命而去,書房再次安靜了下來。

耶律煦陽站在書房裡,慢慢的踱步回到書桌前,隨意的翻開書桌上散亂的奏摺,嘴角勾起一個邪魅而又自信的笑容。

“雲兒呀雲兒,既然是你自個兒跑到了我的身邊,可不要怪我不肯放手……”他輕聲自語着,眼裡露出的光芒,依稀是狩獵者的眼裡才能見到的。

而此時,熙雲卻毫不知情的站在將軍府的門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裡的空氣連着府第一起都變得蒼涼起來,在夕陽的餘暉裡,顯得那麼的灰暗、破敗。

心裡,彷彿有個口子裂了開來,熙雲有些疼痛的不能自已。

葉藏影他已經知道了吧,他會怎麼做?熙雲忽然有些躊躇起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來。她站在門口,鬱郁的望着緊閉的大門,最終嘆了口氣,轉過身去。

她又何必將他牽進這趟混水呢?是嫌如今的局勢不夠混亂嗎?熙雲苦笑起來,算了還是回去吧。

可就在這時,門卻忽然打開了。

而她的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既然來了,又何必要走?進來吧。”

熙雲的身子頓在那裡,霎那間有些僵硬,她慢慢的轉過了身子,緩緩的擡頭,對上了葉藏影的眼睛。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這個男子,還記得上次見他的時候,他雖然還在同樣掩飾着失意的痛苦,卻依然難以掩蓋他的英俊瀟灑、氣勢萬千。可是這次,眼前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個三天三夜沒有睡覺吃飯的流浪漢,髒亂而又憔悴的讓人心疼。

熙雲忍不住衝了上去,一把將葉藏影抱住,而淚水卻剋制不住的掉了下來,“葉大哥,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我怎麼了?我沒事,你別哭。”葉藏影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多麼駭人,依然溫和的笑着,將熙雲抱緊了。

這些日子他始終就像是一棵枯木一樣,如今看到熙雲,終於有點活過來的感覺。

“還說沒事,要是若嫣姐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痛死,葉大哥,就算爲了若嫣姐,你也要照顧自己呀,你怎麼……”熙雲又氣又急的將葉藏影拖進了屋子裡,吩咐了管家派人去客棧通知一下白少禮來這裡和她會合,她原本想和葉藏影詢問下事情的真相便立刻回京的,如今看來不是一下子能走的了,至少不能將葉藏影這個樣子丟下,否則真的會出人命的。

她可不想若嫣沒出事,葉藏影先沒了性命。

嘆了口氣,抹抹眼淚,熙雲終於將葉藏影拽進了房間,在吩咐小廝準備熱水、廚房準備些熱湯、稀飯,這才關上了門,坐到了葉藏影的面前。

“葉大哥,你想死嗎?”熙雲靜靜的開口。

葉藏影躺在牀上,抿着脣,不說話。

兩人沉默了良久,熙雲終於嘆了口氣,開口道,“葉大哥,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總覺得這件事雖然看起來很複雜,但是卻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若你真的愛她,又怎能這樣虐待自己讓她心痛?”

“她都不想活了,我又何必要對自己好?”聽到熙雲的話,葉藏影突地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冷冷的看着熙雲,“你知道嗎?京中傳來消息,從她被關入冷宮到現在,皇上不知道訊問了她多少次,她始終一言不發,什麼都不說。她這樣不是尋死嗎?她如果死了,那我……”說着,葉藏影有些哽咽了。

熙雲不語,腦海中有些混亂,她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也不知道從何分析起,但是問葉藏影,他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一切的證據間接指向了嘉敏。

熙雲搖搖頭,有些氣悶,但是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勸解,“葉大哥,如今是非曲折我們都不知道,你怎可先自殘?就算若嫣什麼都不說,如今的她可身懷龍種,皇上是不會對她怎樣的,暫時也就這麼耗着了。我和少禮會盡快回京去,不管是爲了爹爹還是若嫣,我都會努力的。葉大哥,若你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回去,不要再這樣了,好嗎?”熙雲的心有些揪痛,她艱難的開口,卻依然忍不住一陣陣的疼痛和擔心。

不止是爲了爹爹和若嫣,還是爲了他。

他,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龐勳統,這三個字到了嘴邊,卻灼痛了她的靈魂,讓她無法說出口。

葉藏影不語,良久終於點了點頭,“算了,我不能回去,一來我是朝廷命官,職務在身,沒有皇命私自回京只會給自己惹上麻煩,如今龐將軍已經有了牢獄之災,我若還讓自己陷入困境,便給西涼可乘之機,這萬萬不可。二來,我若回去,只是引人疑竇,對若嫣沒有一點好處。”

此刻,他終於開始冷靜了下來。

熙雲心裡鬆了口氣,點點頭,“葉大哥顧慮的極是。只是葉大哥,人言可畏,縱然你此刻遠在邊關,若是有心人士有意做點什麼,你和若嫣姐還是會被灌上莫須有的罪名。所以,爲了若嫣姐,你一定要好好的撐下去。”

葉藏影點點頭,這麼些日子,鬧也鬧過,痛也痛過了,若不是理智始終告訴他不能胡來,他也撐不下去。

當下葉藏影不再多說什麼,任由熙雲扶着開始沐浴洗澡,換了身衣服,剛好白少禮到了,便讓廚房將準備好的熱湯、稀飯慢慢灌了下去,這才沉沉的睡了下來。

看着葉藏影瘦了一大圈的模樣,熙雲抿了抿脣,離開的那刻,輕輕的回頭,“葉大哥,你放心,無論如何,我會將若嫣姐救出來的。”

說完,熙雲便走了出去,爲葉藏影關上了門,所以她沒有發現,那個縱橫沙場的男人,此刻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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