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剛纔我在雷鏡中看到的景象並非幻覺。可是,那圖景轉瞬即逝,總讓我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瞅瞅四周,沒人。真不知道那些看守的神仙侍衛哪去了,難道兩個神仙同時有事?
按理說,雷鏡只要有動靜,就一定要稟報玉帝。可是,現在這雷鏡出現了一小會兒圖像就沒了,前後持續不過十幾秒,況且只有我這麼一個沒有品級的散仙看到了,說出去了怕也沒有人信罷。
我頗躊躇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先不要去稟報,先去跟華元天君商量商量,再看着辦。
到了華元天君府,兩個看門的小童表示華元不在。
我自然要關心一下老朋友幹嘛去了,那個小仙童立刻眼睛瞪得老大:“東海龍王新得了個了不得的小王子,一家人高興得不得了,今天他們在辦滿月席,遍請各路大大小小的神仙,連一些侍衛天奴都去蹭飯了,你居然不知道?”
原來如此,我說怎麼雷鏡今兒個沒人看,敢情都去喝喜酒去了。
我這些日子全在東遊西逛,估計龍王的帖子送到我住處去了,但我沒看到。不過估計現在去也晚了。
我在小童驚訝加鄙視的目光下訥訥轉身,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前腳剛踏進家門,一個小童就急吼吼地衝過來,差點把我撞翻。
“哎呦仙君您可回來了。您不知道您不在的這些天裡有好多人來找……”
我擺擺手:“莫急,莫急,先講最重要的。”
“太白金星來找過您三回,說是有要緊的差事交與您辦。他說您要是回來了就趕緊去找他。”
太白金星是天界的信使,說通俗點,就是專門爲玉帝老兒在各個神仙之間跑腿送信。送的消息基本上無外乎三類:一、有任務了,
不過,他怎麼會找上我呢?
我右手執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左手:這天界到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會輪到我這個“天界第一散仙”頭上?
我一邊搖着摺扇思忖一邊走,來到太白府上。
太白金星這老兒堆着一臉和藹的笑,笑得花白山羊鬍子都跟着一抖一抖。
他越笑意盎然,我越心裡發毛。於是,我皮笑肉不笑:不知金星大仙有何吩咐?
“嘿嘿,老夫這回可要恭喜蘇衡仙了。”太白一捋鬍子,“老頭子給你弄了份絕對適合你的工作,賞賜也十分對你胃口……”
我“譁”地收了摺扇,正色道:“你總該先說說是什麼事,說不定我不想幹呢。”
然後,這老兒神秘地對我勾勾手,我湊過去。只聽他輕輕說:“你知道嗎?紫薇帝君出事了!據說他動凡情了!”
咦,咦咦?紫薇?動凡情?唉喲娘噯,那冰塊臉也會動凡情?
紫薇那傢伙我印象深得很,天界極少數我相處不好的神仙。平時永遠端着一副**肅穆的模樣,他走到哪兒,哪兒的神仙都拘束了幾分。
我對他印象差是始於第一次見面。當時,我初上天庭,按例去面見各路神仙。
仙使引我去向微垣宮,遠遠地看見一位長身玉立的神仙迤邐駕雲而來,紫袍金帶,衣服下襬長長地曳在地上,後面一大批隨從。劍眉星目,雍容端方。仙使扯一下我的衣袖:“那就是紫薇帝君。”
紫薇帝君,即使在凡間,這個名號也是如雷貫耳,我立即俯身,遙遙下拜。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帝君上來說話,我忍不住偷眼瞟前面,卻不見了帝君。
仙使很尷尬地說:“帝君位高權重,如今,天上神仙裡除了玉帝屬他地位最高。像這種情況,他多半是眼擡太高了沒看見咱們。”
說來說去,不就是“目中無人”麼?
哼,就算是天界的老二,沒人捧,又能牛到哪去?想我在凡間是個江湖人士,平生最看不慣這種傲慢的官員。
嘿嘿,你如今終於栽了吧?而且還栽到了我手上。
只是,我十分好奇,那到底是怎樣一個凡間女子,竟能讓紫薇帝君這樣的神心動?
太白繼續神神秘秘道:“可不是?聽說他老拿着從司命星君那兒討到的觀塵鏡偷看凡間一女子,已經有神仙參他了,爲了平公憤,玉帝少不得要整他一番。”
以前在凡間,老聽到民間的話本里說到神仙思凡的故事,我以爲那只是某些沒有稱心姻緣的人的幻想而已,想不到還真有這等事,只是,主角未免出人意料了點。
我喝口茶道:“是要我整他吧?不知我要做什麼?”
太白說:“玉帝的意思,是要給他設劫。等到他體會到情愛的痛苦,自然就會斷情絕戀。那麼就要讓他愛而不得。”
“於是就要我橫刀奪愛?”
“對對,正是。過些時候玉帝會打發帝君下界辦事,他一定會趁機找那女子。你要在那時到達凡間,讓那個女子愛上你。
“然後,帝君辦完事必然會去找那姑娘,這時候,你與他之間便會產生爭奪。不過你先他後,應該不會輸給他。這樣一來,你便順勢折騰他。”
我懂了,叫我去一來是因爲我看紫薇不順眼,二來,最重要的是,我擅長與姑娘交往。
嗯嗯,折騰……嘿嘿!什麼叫做報應不爽?就是這個!
只是,好像有句話叫做“君子不掠人之美”……
太白一聽連連擺手:“噯噯,仙君何出此言哪?你這是舍卻自身清名幫助仙友啊!若能讓紫薇斷絕凡情安心待在天界,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我思忖了一番,這種事情對本仙君來說怎麼也不算難,而且辦完之後還能得到些許金銀珠寶,甚是合算。太白倒精明,知道什麼東西對我胃口。
見我答應,太白樂顛顛地拍手道:“甚好,甚好!你回去打點一下。記住,到了凡間,一定要表現得與凡人無異,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動用仙術!最最緊要的一件,做戲給紫薇看就好了,你可千萬別動凡情啊!好了我去玉帝那兒稟報下,回頭就送你下去。”
我奇道:“不是下凡?”
下凡跟去凡間聽起來差不多,其實大不一樣。下凡是要走輪迴道的,下去後就真成了凡人,忘卻前塵,得死後由天神接引才能回去,如果沒有神仙幫忙,就只能繼續輪迴轉世了。
而去凡間就是斂了仙氣,直接去凡間,一般都是爲了調查什麼事,就跟出公差差不多。
要知道,我之前可以爲玉帝是想借此機會把我這個撿來的神仙趕出仙界的。
雖然我很喜歡天界的生活,可是,我也知道我來路不正,天界適合我可我不適合天界。
要是玉帝真要把我趕下去我也無話可說。何況,某種意義上我還算捏了他的把柄呢!不知道爲什麼他對我的來歷沒有完全說實話……如果他要滅口,我也不會覺得奇怪,只是不會乖乖承受罷了。
我會答應,是因爲我知道我不能不答應。現在我在天界的地位相當於人間的平頭百姓,而玉帝則相當於主席,你說,我能不答應嗎?
而且,我知道玉帝一向奉行“君無戲言”,隱瞞真相是一回事,耍屬下又是一回事。關於我的來歷,大家犯不着知道得清清楚楚,而這種要求屬下辦事的事情,打賞什麼的就絕不能說說而已了。
“不是,不是”,兩隻手在我眼前忙不迭地晃動,花白鬍子跟着一抖一抖,“這次你跟紫薇帝君都不是下凡,他是去辦公事,你呢?對外面就說是代體察下情。到時候,你就四面八方多轉轉,省的人家疑心。”
哇哇,公費旅遊公費泡妞,回來了還能拿銀子,簡直不能更爽!
可想而知,能讓紫薇看上的凡人,定是位絕代佳人!這個時代人們心中的美女大多是飛機場,可是那優雅氣質那婀娜身段那……,一定甩21世紀那些所謂美女們一條街,而且定是軟妹無疑!
當我還沉浸在無限YY之中,太白已經回來,扯着我的衣袖就騰雲駕霧。
這事我後來想起來,總覺得這老兒急吼吼地相當不對勁,好像生怕我反悔的樣子。可惜我當時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一點沒注意到這點,後來,唉……
這是我成仙之後第一次駕臨凡間,站在雲頭上,看着腳下一樣的世界,不一樣的時代,頓生一種天大地大何處是家的蒼涼感。雖說不介意,可是有的時候心裡還是不免有點小傷情。
林林總總的建築物飛馳而過,僅在我眼中留下一片模模糊糊的光影。金碧輝煌的建築飛翹的檐角,曾經是我午夜夢迴深切憧憬的古代盛世,如今竟然真的可以去感受了。只是,偏偏高興不起來。
一路上胡思亂想,直到太白猛地拽了一下我的袖子:“蘇衡仙,想啥呢?”我才清醒過來,然後發現我們已經乘雲停在半空。
底下,是車水馬龍的街市。一個賣糖葫蘆的清秀小丫頭擡頭看了我一眼,突然驚慌地大叫起來。
她的話我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要下雨了,快收拾東西回家啦!”
切,有眼不識真神,本仙君懶得理你!
我轉頭,面向太白:“這就是目的地?”
“嗯,可以這麼說吧。這裡是凡間的京城,你以後恐怕就要住在這裡了。”
我拿眼四下搜尋了一圈,不愧是京城,有不少美人,各種類型的美人。不知哪一個纔是此行的目標?
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太白笑呵呵道:“別看了,美女不在這呢!”
我怒了:“那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嘿嘿,我這不是讓你先熟悉一下環境麼?你肯定不願意住在人家待的地方的!”
我說:“哦,哪裡?”
太白這老兒不厚道的嘿嘿笑:“荒郊野外。”
……荒郊野外?
有沒有搞錯?大美人住在荒郊野外?難道是聊齋裡跑出來的……孤魂野鬼?
想到這兒,我後背竟然條件反射性地發涼。不是我怕鬼,而是……要我整天跟這樣一個不明生物呆在一塊……蒼天吶,你劈死我算了!
太白道:“別這個表情啊,我說笑呢!只是京郊而已,並不荒涼,反倒清幽的很。只是你是熱鬧慣了的,你恐怕住不慣。”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是個正常人類,之前我的聯想力太豐富了……
頓了頓,又道:“雖然她不是人類,可是你要知道,凡人的姿色是比不過鬼魅的,何況她可是存在了幾千年的精魅!而你是個神仙,怕一隻魅做甚?”
呃呃呃,我聽到什麼了?原來不是我聯想力太豐富了……
好吧,太白說得有道理。我相信紫薇的眼光一定不會差。只是鬼魅大多精明狡詐,不好糊弄啊,看來我要謹慎行事。
於是,我說:“那我們去看看那姑娘吧。”
太白說:“這個自然。只是既然是來辦事,便有辦事的規矩,不能太散漫。爲了防止你中途偷跑,玉帝命我在你身上施個咒,這個咒只有施咒人才能解開。”
切切切,難道本仙君連這點德性都沒有,還需要你們施咒防範?
我無所謂地說:“行行,要施就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