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發泄完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只有慌慌張張爬起來穿衣服。舒林斜睨着我,目光輕蔑,如同我們第一次在醫務室外對話時一樣。
可是我打開包廂門卻看到了邵華哥,和John一起站在門外的邵華哥。John一臉尷尬,邵華哥則目光呆滯。我不知道他們來了多久,但看樣子能知道的都知道了。
我咬着下脣,努力剋制身體的顫抖,卻依然無法令自己說出的話成章,“邵……邵華哥……”你怎麼來了?但是我問不出口。我就那樣傻呆呆地站在門口,一句話也說不清楚。
舒林從我身後走出,彷彿爲了昭示我做過什麼事,他的襯衣只是鬆鬆掛着,露出一身凌亂的痕跡。邵華哥看到他的模樣,眼神突然冷了,彷彿封凍了萬年寒冰。就連舒林也在目光下感到了寒意,將衣服拉好。
John連忙打圓場,他推着我們幾人,說:“白,有什麼事回去再說。”舒林站到一邊,冷冷道:“我不去。”邵華哥無感情瞟他一眼,突然拖住我的手臂朝外面大步走去。
我被他攥得很疼,但是沒吭一聲。我不敢跟他解釋,也知道無法解釋。
John在後面喊我倆名字,邵華哥好像沒聽見一般,徑直髮動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在暗夜中分外刺耳。我惴惴不安地在車上扭動,即使開車邵華哥也沒放開我,他抓我的手如同鐵鉗一般,我既痛又不敢掙扎,因我知道他內心的掙扎。
沒想到我的結局,竟然是把最骯髒的自己展露在我愛的人面前。我突然有種瘋狂的想法,恨不得又出一次車禍,把我悲哀的生命徹底葬送!
但我只是想想而已,我不能讓我愛的人陪我下地獄。
回到邵華哥租的公寓,一進步,他就狠狠把我摔在地板上。他好像要氣瘋了,我從來沒看過他眼睛赤紅,形如瘋狂的樣子。
他“嗵”地坐到沙發上,兩手捧頭,說:“小林,我要拿你怎麼辦?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把你交給你的父母。”
我忽然覺得很是難過,我覺得在邵華哥被擋住的臉上,一定流滿了淚水。這淚水,是爲自己的失職,爲我的不成材而流。他始終像我的長輩一樣,爲我的成長操心。而我卻對他懷有那麼骯髒的感情。如今,這一切終於都到了崩潰邊緣。
我真的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那些所謂的解釋,藉口,都沒有意義了。我只想向他陳述一個事實。
我說:“邵華哥,你知道麼,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
邵華哥猛然擡起頭來,臉上猶有未乾的淚痕,他錯愕地望着我,一臉無法置信。
我繼續道:“也許你會覺得這是我年少輕狂的錯覺,但是我要非常認真地告訴你,我真的愛你。從五歲到現在,已經十三年了。我對你不是大哥哥一般的依戀,我把你當成了一生中最愛的那個人。可是,今晚,我的身體背叛了我的心。我不敢乞求你原諒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用陌生的眼光看我。”
邵華哥的眼神在激烈掙扎,但我看不透他的心意。也許我真的還太稚嫩,無法看出一個成年人的心意,所以這一天,我錯過了很多東西,丟失了自己的心。
邵華哥站起來說:“走,小林你回國去。就當這一切是一場夢,回國去整理好所有事情,等你有個清醒明智的頭腦時再到我這裡來。”
“不,我不走。我爲什麼要走?難道我不可以愛你麼,只因爲我們是同性?”我抱住邵華哥,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小林,你很勇敢。但你要知道,所謂五歲就愛上我,只不過是你的錯覺,真的只是錯覺。小林,你還不曾愛過一個人,不懂什麼是愛情。你怎麼會愛一個男人呢,這世上還有很多好女孩,其實Catharine……”
我撲上去用自己的嘴堵住了他的嘴,邵華哥像是被我震撼到了,竟然一動也不動。我生澀地試圖挑逗他,可是大概我太笨拙,他還是推開了我。
他像是被徹底嚇到了,一雙眼睛瞪得大得嚇人。他呆呆地看着我,像是不會說話了。
我撲過去抱住他,哭道:“邵華哥,你抱抱我吧,抱我!爲什麼對我那麼殘忍,甚至說我不是真的愛你,爲什麼不相信我!我不要別的什麼女人,我也不要舒林,他是真的發瘋了,可是我沒有,我很清楚自己現在在做什麼事……”
邵華哥像是被 “舒林”兩個字震撼到了,看我的眼神陡然迷亂起來。我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吻他,他也開始迴應我。
這一天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混亂的一天。我和兩個人上了牀,一個是我在美國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最愛的邵華哥。
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本來該是一件令我高興的事,卻沒想到只釀成了以後所有的悲劇。
那天晚上我雖然痛得要死,但我都咬牙忍了下來。邵華哥比我大腦還混亂,他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迴應着我的索求,就好像以前任何一次達成我對他任性的要求。
我常常思考愛情是什麼,可是那一天,我覺得愛情是彩虹,雖然七色斑斕絢爛,卻稍縱即逝。
璀璨的彩虹,燃燒在我的眼前,墜落在我的生命。我無法挽留,無法哭泣。只有愣愣地伸出手去,徒然抓取,它卻化爲青煙一縷,徹底消逝。
翌晨,當我醒來時,只看到邵華哥空空的眼神。他就那樣呆呆地坐在我身旁,好像就那樣坐了一夜。
他已經幫我清洗過了,我本來應該覺得不好意思,可是面對他那樣的眼神,我卻覺得自己做了天底下最壞的事,我玷污了他。
邵華哥看我睜眼,大腦終於開始運轉了,他問道:“小林……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好像覺得很難啓齒,半晌才道,“還痛不痛?”
看他那麼呆的樣子,我本來很想笑,現在又很想哭。
他做好早餐,將我當個嬰兒一樣照顧,餵我喝粥和牛奶。我空蕩蕩的心裡陡然覺得溫暖起來。
正想像平時那樣取笑他幾句,畢竟來日方長,他既然能接受我,證明他心裡還是有一點愛我的。
邵華哥忽然道:“小林,原諒我的一時衝動,昨天的事是我的錯,你把它忘了吧。我給你轉一所學校,你可以留在我這裡,我會照顧你,不讓你再接觸那些人。不過,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忘了吧,你要知道,這是一個錯誤,是不被祝福的。”
我腦子一片空空蕩蕩,迴響着邵華哥那句“這是一個錯誤,是不被祝福的”的話。
原來,我十三年來的癡戀,一夜的瘋狂,不過是“亂七八糟的事,一個錯誤,不被祝福”,那我何必堅持?我又能堅持什麼?
“不,我還是回國去,美國很好,但是一點都不適合我。”我堅持道,我也只能堅持這一句話了。
邵華哥垂着頭,沒有再堅持。
清晨剛剛來到,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入房間時,我就知道,它永遠也照不進我的心裡了。
“好冷的早晨。”我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