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揚帆沒想到歐陽雙傑來得這麼早。
“看樣子你昨晚一宿沒睡,有必要這麼拼命嗎?”衛揚帆輕輕嘆了口氣,給歐陽雙傑泡了一杯濃茶。
歐陽雙傑微笑着說道:“我答應過你,今天一早就把東西給送回來的,所以必須抓緊些。”衛揚帆點了點頭:“你很守信用,我相信你也不會將我的客戶資料外露的。”歐陽雙傑端起茶杯,吹着,然後喝了一口:“如果我當年沒當警察,現在應該也是個心理醫生。”
“現在你是個優秀的警察,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你也會是一個合格的心理醫生。”衛揚帆這話是發自內心的,歐陽雙傑的誠實與勤勉讓他的心裡很受感動。雖然以前他和歐陽雙傑之間有過一些不愉快,可是他知道,那時候主要的原因在於他自己。
隨着年齡的增長,人的心態也慢慢地發生了變化,對於過往的那些事情開始學會去思考,去總結了,而這樣的思考過程是對整個人生的一種反思,用一種平常心去區分過去的對或是錯,得或是失。
這個時候,他就會發現,過去的這幾十年,在很多問題上,當初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做法是多麼的荒唐。
只是礙於很多原因,無法去對過去的錯誤與過失懊悔,道歉。
譬如時間,譬如那些自己曾經錯怪的人已經離自己而去,又譬如面子問題。
其實當衛揚帆第一次見到謝欣,知道謝欣是歐陽雙傑的同事,而謝欣在與他說話時說到歐陽雙傑的那一刻起,衛揚帆就已經在心裡生出了向歐陽雙傑道歉,與歐陽雙傑修好的心。可是他卻過不了自己的顏面這一關,所以他纔會有那麼一出,他當時的表現與他的心思完全背道而馳。
人是很複雜的動物,因爲人有着複雜的內心世界與心理活動。
人的心理不是一成不變的,用瞬息萬變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特別是當一個人處於某種情緒的時候,腦子裡的念頭會一個接着一個地涌出,人之所以能夠想辦法,處理和應對一些事情與突發事件也是因爲這一點。
所以衛揚帆對歐陽雙傑的評價並沒有任何的恭維成分,他確實就是這麼想的。
歐陽雙傑掏出煙來,衛揚帆說道:“熬了一晚上,應該抽了不少吧?”歐陽雙傑愣了一下,衛揚帆輕聲說道:“我知道幹你們這一行的很辛苦,常常會廢寢忘食,不過這玩意還是儘量的少抽,對身體不好。讓你們戒是不大可能的,但總量控制一下吧。”
這是善意的提醒,也算是他對歐陽雙傑的關心。
歐陽雙傑笑了笑把煙收了起來:“你說得對。”
衛揚帆這纔回到了正題上:“我的這些資料對你有幫助嗎?”
歐陽雙傑說道:“嗯,我來找你也還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不過我想等謝欣來了再說,她應該馬上就到了。”
大約十分鐘以後謝欣就到了,看到歐陽雙傑那一臉的憔悴,她知道歐陽雙傑又一晚沒有閤眼,她打心底對自己的這個年輕的隊長表示敬佩,無論是工作能力還是工作態度,歐陽雙傑都可謂是大家的表率,而且歐陽雙傑沒有一點架子,也沒有那種做領導的“脾氣”。
“你來得正好,我們現在開始說正事。”歐陽雙傑拿出自己的本子,打開:“衛老師,你的這六十四個病案我都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其中有兩個我覺得與我側寫的兇手有幾分相像。”
衛揚帆“哦”了一聲,歐陽雙傑繼續說道:“一個是高雲龍,另一個是趙代紅。”
衛揚帆皺減眉頭想了想:“高雲龍原本是西南政法大學刑法專業的高材生,大學畢業後分到市法院工作,見習法官,就在他工作的第一年,因爲在一個案子裡同情弱勢的原告,便教原告如何才能夠贏得這場官司,其中也包括教原告採取了一些非常手段,最後原告勝訴了,那被告心理不服,他們怎麼都想不明白,原告怎麼就變得這麼聰明瞭,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法子,最後竟然打聽到是高雲龍從中作梗,原本知道也就知道了,偏偏他們還查出了高雲龍教原告的法子裡竟然有僞造證據這一節,這就成了高雲龍的致命傷。”
謝欣說道:“看來這個高雲龍蠻有正義感的嘛,只是做法欠妥。”
歐陽雙傑卻說道:“我卻不這麼看,他的手段根本就已經是在褻瀆法律了,作僞證,妨礙司法公正,如果那個被告真有道理,用得着這樣麼?”
衛揚帆點了點頭,他也贊成歐陽雙傑的說法:“因爲這樣,所以高雲龍就被以妨礙司法公平而受到了處分,不過法院憐惜他是個人才,那個案子原本也不是什麼大案要案,對他的處罰也就沒那麼重,不然他很可能會丟掉這份工作,掃地出門,甚至被由些追究他的法律責任。法院當時只給了他一個行政記大過處分,工作崗位也從法庭調整成爲了一個法警。你們也知道,作爲一個法學的高材生而言,離開了法官席,他這輩子的前程算是完了。他想不通,慢慢地心理上也蒙上了一層陰影,有了嚴重的心理問題。”
不過高雲龍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有了心理問題,他主動找到了衛揚帆,成爲了衛揚帆的病人。
“高雲龍這個人的天資聰穎,腦子轉得也很快,而且很博學,別看他是法學的高材生,對於醫學,心理學他都有一定的涉獵,寫了一手的好字,鋼琴也彈得很好。”衛揚帆說到這兒:“細細想來,倒真有些符合你的那個心理畫像,高智商,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對於法律很瞭解,還有着執行力。你們還不知道吧,他可是一名優秀的法警,連續幾年都是先進個人!”
歐陽雙傑聽着衛揚帆的話,然後在高雲龍的名字後邊畫了一個星號。
“我看他最後一次就診的記錄是一年前,也就是後來的整整一年時間裡他都沒有來找地你?”歐陽雙傑問道。
衛揚帆淡淡地笑了笑:“是的,他在我這兒斷斷續續接受了近兩年的心理治療,最後一次治療之後,他說,其實他知道這樣的治療幾乎不會有什麼效果,一來他對於心理學太瞭解,對心理問題的所有治療的手段也都很熟悉,二來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心理問題是不可能完全根除的,治療的時間越長,那麼起到的效果就越差。我問他,既然都知道爲什麼還要來找我,他說,雖然不一定能夠有什麼效果,但可以給他起到一個鞭策,讓他不至於爲心魔所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