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可能是空調還沒有運轉起來吧,過一會就好了。”小金說,“空調沒壞,但是需要清理,今天換了一個人,可能是個生手吧,清理得很慢,搗鼓了半天才走。”
小金說完走上前兩步小聲說:“恭喜你啊,董事長。”
“恭喜我什麼?”蘇維盛雙眉一揚問道。蘇維盛的心裡也是暗自竊喜,因爲他手下的人來報,警察已經去調查蘇鳳楠了,自從他讓小金把蘇鳳楠的車停在蘭都別墅附近的那一段視頻寄給警察局之後,他可是一直都在等着這一天呢。
“恭喜你心想事成,馬上就要成爲蘇氏集團主席了,那時候我要改口叫蘇主席了!”小金諂媚地說。
“這個……有點早了吧!”蘇維盛壓抑住內心的喜悅低調地說。
“我看到公安局的人去了蘇家。”小金道,“如果蘇鳳楠真的是蘭都別墅毒殺案的兇手的話,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成爲蘇氏集團董事局執行主席。”
“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第一施永芳是囡囡的親生母親,第二就是那段視頻,那可是鐵一般的證據。” 蘇維盛肯定地說。
“囡囡真的是施永芳的親生女兒?”小金見蘇維盛高興,八卦地問道。
“難道不是嗎?”蘇維盛反問道。
“可是她的父親又是誰呢?”小金一邊問一邊察看蘇維盛的臉色。
“你想知道?”蘇維盛臉色一寒,小金嚇得趕緊搖頭道:“不,不想知道。”
“那,還不滾出去?”
小金乖乖地退了出去。
看着小金輕輕地掩上房門,蘇維盛想起了施永芳 。想起了窯連山下那片潔白雪白浩如煙海的梨花……
高二的那年春天,他因爲患了肺炎,請了兩個星期的病假。哥哥蘇維龍去上大學了,蘇長明也調到了上海。家裡只有顧雪珍和他,顧雪珍每天都要去上班,而他,每天就窩在家裡做作業,做累了就用那種黑白的掌上游戲機打俄羅斯方塊。
他和施永芳已經分別了一個多星期了,思念日益侵蝕着他那顆燥動不安的心,他給她打了電話,約好了在窯連山下的梨園裡見面。
午後的陽光明媚而溫暖,梨花似雪片一般紛紛落下,他鋪了一個蛇皮袋子一邊給她剝着瓜子一邊聽她講這一個星期學校裡發生的趣聞。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開衫和一條深藍色的運動褲,坐在梨樹下一邊張嘴接他餵給她的瓜子米,一邊說:“體育老師的老婆又生了一個小孩,我和張如娟那天從他家門口路過的時候,他老婆抱着孩子在門口曬太陽,那小孩長得太可愛了,特別是那雙眼睛,跟黑豆似的,又黑又亮……”花瓣飄落在她的頭上,他幫她拂去頭上的花瓣,卻不知不覺的把她壓倒在地上……
事後她把頭埋在雙膝上一邊哭,一邊埋怨他,“流血了,嗚嗚嗚……”
他一邊尷尬地抱着她一邊安慰道:“沒事的,女孩子第一次都是這樣……”
就是那一次,他讓她懷了孕,他嚇得不敢見她,蘇維龍和顧雪珍知道這件事後,兩個人處理了這件事,從那以後,蘇維龍更加不喜歡他了,顧雪珍也很嗔怪他,他在蘇家一直生活得很壓抑。
而施永芳,聽說休了病假,回來之後,又逢她母親意外離世,她乾脆休了學。再後來,他們家搬到了上海,再見已是十六年後。
十六年後他們再次相聚,那已經是2004年。
吃完飯後,從飯店裡出來,她騎着自行車走在飄着雪花的街頭,他開着車子慢慢地跟在她的後面,看着她一個人孤獨地往前騎行,他的心好痛。
芳,你爲什麼不回我的短信?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你爲什麼要和我斷了最後的那一絲聯繫?
保姆孫志紅打開大門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個頭只有一米五的男孩,孫志紅雖然把他稱爲男孩,可是看他的臉應該也是成人了,因爲身材的關係,他看上去象一個小男孩。男孩穿着的工作服上印着四個字:海爾家電。孫志紅一看就明白了,他是海爾家電售後服務部派來的爲她修理洗衣機的售後服務人員。
男孩姓周,同事們都叫他小周。小周跟着孫志紅進了大門來到浴室裡搖了一下蘇家的全自動洗衣機,只聽得“嘩啦一聲”憑經驗洗衣機裡的硬幣不少於三十個,“哦,可能是線斷了,你給我找一把螺絲刀好嗎?”小周道。
孫志紅答應一聲走了出去。小周見她走出去後,從隨身背的大工具包掏出一把螺絲刀迅速擰開螺母,打開底部,將洗衣機裡的硬幣全倒出來裝進工具包裡後,把螺絲刀收了起來走了出去。
外面就是客廳,小周迅速地將石震給的針孔攝像機裝在櫸木純手工實木雕花角架的一個不起眼處,完成了石震面置的任務,小周心裡高興,一邊吹口哨一邊在客廳裡溜達,孫志紅來了,拿着一把大螺絲刀,小周將螺絲刀插在洗衣機的螺絲釘上搗鼓了一陣,洗衣機就修好了。
就這樣小周不僅修好了蘇家的洗衣機掙了一百多塊錢的維修費、幫石震裝好了針孔攝像頭,還意外地獲得了洗衣機裡的幾十元硬幣。孫志紅什麼都沒有發覺到,一邊道謝一邊把他送到大門口。
上海公安局寶山分局,張科舉接到鄭局指示帶着另一名隊員趙前進再次踏上牛灘村頭的這條鄉間小路。時令已經到了冬季。上次來的時候那滿眼的綠色不見了,路兩旁白楊樹上枯黃的樹葉在西風中搖搖欲墜。
他們將車子停在村口,下了車子向前走了幾步迎面便撞上一羣人:幾個壯年男人擡着一個薄薄的柳木棺材向村外走去,沒有吹鼓手,也沒有人穿白衣的隊伍送喪,只有幾個勞力擡着一個小小的棺材向村口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池寶佔。張科舉見了,覺得這不是個適宜問話的時候,便由着他們一行人過去了。
趙前進也是刑偵七隊的,因爲彭越的女朋友蘇鳳楠涉嫌憫農化工連環謀殺案,彭越從八隊調到七隊跟着七隊隊長張科舉調查上海炮臺灣裸體男屍案。
可是隨着調查的深入,案情的發展又不可思議的牽扯到憫農化工連環謀殺案,彭越就又一次避嫌離開了調查組,所以這次張科舉來海龍市帶的不是彭越而是另外一個辦案人員趙前進。
趙前進比彭越大兩三歲,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刑警。趙前進見張科舉盯着那一隊擡棺材的人,也站住了仔細觀察。棺材很薄,裡面應該只有一個小骨灰盒,雖然現在實行了火葬,可是農村的習俗仍然習慣把骨灰盒放在棺材裡下葬。
“張隊,他們是什麼人?”趙前進問。
張科舉說:“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池寶佔,賀春元的雪裡紅樂隊的最主要的演員湯繼英是他的老婆。”
趙前進吃驚地問:“就是那個因爲豔照門事件在家裡喝農藥死的湯繼英嗎?”
“是。”
“那,棺材裡是誰呢?難道是池小英?”趙前進擔心地問。上次張科舉是帶着彭越一起來的,他沒見過婉婉,以爲池家只有池寶佔、湯繼英和池小英三口人。
張科舉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是婉婉還是池小英,待他們走遠了,兩個人才加入圍觀的人羣。雖說是人羣,待人走了之後,剩下的也不多了。張科舉認得其中一個是池奶奶,另外幾個人他一概不認識。
“大娘,你還認得我吧?”張科舉給池奶奶上了一顆煙。
“認得,認得,你不是那個警察同志嘛?”池奶奶將煙點上,熟練的吸了一口道。
“剛纔,是什麼人去世了嗎?”張科舉問。
“唉!可憐啊,白來這世上一遭。”池奶奶嘆了口氣,道:“哪有什麼人去世啊?就是寶佔的大閨女婉婉,今年纔多大?虛歲才二十六歲吧?是不是啊,他二表姑。”她向旁邊一個女人確認道。
“就她這樣,死了也是一種解脫。”說話的是另一個長得跟團大娘似的女人。
“你說得對,”接話的是一個長得尖嘴薄脣的女人,正是燕燕媽。“婉婉可比不得她家……”燕燕媽說完伸出一個手指頭,張科舉和彭越不知道她比的是什麼,但旁邊幾個人都懂。她說的是獨眼龍家,因她有一個閨女生下來就是癱瘓,但一直被獨眼龍照顧着,可以說沒受過一天的屈。
“就她那個媽別說沒了,就是活着也不問她的事,還是小英能照顧她些,但是現在也被她親媽帶走了……”團大娘道。
“我早就說過寶佔家的大丫頭沒有好作,沒想到真應驗了。那天夜裡下起了小雨,我起來到我們家二樓的陽臺上拾衣服,就看到她赤身裸體坐在院子裡的破沙發上,那沙發也是寶佔在城裡撿來的,不知有多髒,她就坐在那裡一絲不掛,好人也凍出病來了,何況是她?”說話的是“他二表姑”,長着一嘴黃黃的板牙。
“池小英的親媽?池小英還有親媽?”趙前進問。他上次雖然沒有跟張科舉一塊來海龍調查賀春元,但是在案情分析會上,趙前進也得知池小英不是湯繼英的親生女兒。據池寶佔說,池小英的親生母親是施永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