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2:27分。
距離超能力者存在的新聞已經過去了一天又4小時27分,在這一天多的時間裡,東區傳出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傳聞。有人聲稱自己見到了會咬人的麪包,有人深夜在小巷裡見到了疑似鬼火的光源,也有人看見有人坐着滑梯從90樓的高度一路滑下。
對這些事大加討論的人大多都是普通人,新聞希望達到的效果已經完成了。
人們還過着和往常一樣的生活,但卻有許多地方發生了改變。
就比如自己。
以往這段時間,楊老師都會坐在辦公室裡批改作業或試卷,如果恰巧那天沒什麼事做,他便會翻一翻書架上的雜誌,試圖讓自己度過一個平靜而愜意的中午。
然而此時此刻,他正乘坐着通往91層的電梯,手裡拿着來自陌生人的手機。
因爲手機的聯繫人列表裡,記錄了許多關於運港貿易的信息,種種信息都指向了運港貿易的馮董事長。
還有一個小時就要上課了。
楊老師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利用11點至13點的休息時間來“移除”某人。
………………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電梯門剛一打開,就聽見了馮董事長失態的咆哮。
兩名保鏢被趕了出來。
站在電梯門口,可以看見走廊盡頭的牆壁被燒穿了。
“有人上來了!”其中一個保鏢忽然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直接拔槍。
“奇怪了,人呢?”
電梯內空無一人,兩人走進電梯,連天花板都打開了,也沒有看見任何人影。
“估計是有人按錯了吧。”
……
辦公室內,馮董事長揉了揉疼痛難忍的鼻子,從口袋裡拿出私人用的手機。
他是被保鏢叫醒的。
這些蠢材在聽到機槍炮臺的聲音後才姍姍來遲,沿途上也並沒有遇到任何可疑人物。91樓通往樓下的只有電梯和安全通道兩種途徑,王沈卻沒有使用兩者中的任何一個,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馮董事長深切地體會到這些保鏢根本不值他們昂貴的工資,但此時此刻他無暇估計這些,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王沈沒有痛下殺手讓他頗感意外,這隻能歸於對方揹負着“正派”的光環,如果換一個位置,他絕對不可能留下活口。
尤其是,在被別人看見了自己能力之後。
——王沈的能力絕對不是領帶能力者或者麪包能力者,他能躲開機槍炮臺說明他擁有無與倫比的速度。
比子彈還要迅速的速度足以讓任何人與之對戰時吃癟,他必須把這個重要的情報傳遞出去。
“喂?”
電話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那個叫王沈的能力者剛纔來找過我了。”
“王沈!?喂,老頭子,你沒事吧?”
“別擔心我,那傢伙的能力很難對付,你現在立刻過來一趟。”
“好的,老頭子,你給我撐住啊!”
電話掛斷了。
馮董事長如釋重負地看了一眼天花板。
這絕對是那個叫王沈的小子犯下最大的錯誤,一旦讓“組織”瞭解到他能力的真面目,那麼“無敵”的光環也會隨之消失。
“叮鈴鈴、叮鈴鈴。”
剛剛掛斷電話,私人手機鈴聲再度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的是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對方是組織的聯絡員,每當“組織”的頭目無法和他聯絡時,他的委託便會由聯絡員傳達給頭目。可在這種時候,聯絡員給他打電話做什麼?
馮董事長接通了電話。
電話另一端沒有任何響動。
12時34分。
躲開了兩名保鏢,並且確定馮董事長就是聯絡對象。
此時此刻,兩人只有一門之隔。
電話另一端長時間的沉默,讓馮董事長頓時產生了不詳的預感,他立刻掛斷了電話,將手機藏進了上衣服內側的口袋,完成這一切之後,他的手心已滿是汗水——保鏢說,沒有見到王沈的身影,該不會是那小子擊暈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爲了讓自己把“頭目”給引出來吧?
“咚咚咚——”
下一秒,敲門聲響起了。
“機槍炮臺!”
馮董事長連滾帶爬地向門的另一邊退去了一大段距離,在他的操控下,兩臺機槍炮臺已經對準了門口。
『靜止!』
門開了。
走進屋內卻並非王沈,而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男子。男子戴着一副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他的手裡拿着一個手機。
這個人是“組織”的新人?
馮董事長想要喝問對方的身份,但緊接着,他卻發現自己竟然開不了口。不只是嘴巴,他全身上下彷彿都被鎖定住了,他的餘光瞥見窗外的雲朵,形狀維持不變,並且不再移動。
他終於確定了一點。
時間停住了。
在這個狀態之下,能夠活動的,只有他的意識。
還有那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男子。
對方看了一眼手錶,一步步走近他。
“看來,你就是一切的源頭。”
只要這個人消失了,他的生活就會重新迴歸正軌。追查他的人不復存在,他也能徹底擺脫能力者之間永無止境的廝殺。
老實說,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安安靜靜度過自己的人生。
不想捲入幫派的火拼,也不想成爲任何勢力調查的對象。現在距離他的願望只有一步之遙,而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中年人就是他最後的絆腳石。
第一次讓小混混“消失”時,隨之而來的是難以磨滅的恐懼,但是現在,他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感覺,也漸漸適應了自己的能力。
“別誤會,我並不是殺人犯。”楊老師從馮董事長眼中讀出了對方的情感:“人啊,是一種每時每刻都在浪費時間的生物,它已經成爲了生活的常態,並且不會引起任何負罪感。”
失去的時間是無法回來的,正如他的能力一般。
他也僅僅只能將時鐘的指針撥向未來罷了。
楊老師的食指停在了馮董事長面前,指間的觸感就像是觸碰到了池水,引起了一片漣漪,接着,他的食指忽然向左側一劃,而伴隨着滑動的幅度,馮董事長驚恐地看見自己的皮膚正在飛速衰老。
本就已經有了皺紋的手最終變成了皮包骨頭的狀態,他的身體也立刻變得消瘦。
“10年、100年、一千年……”
當數字說道一千年時,僅存的骨骼也成爲了星星點點的粉塵,最終消散於無形了。
這是,自然死亡。
一瞬間抵達生命盡頭,消散於時間洪流之中,也理應不會感受到痛苦。
楊老師撿起對方落在地上的西裝,摺疊好,放進自己的公文包裡。
這樣一來,最後的證據就不存在了。
12點34分。
威脅到自己平靜生活的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