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武某給你調配的這些藥一定要按時服用,不宜操勞過度,也忌大喜大悲。”
“武掌門,我還有多久可活?”
武玄愣了片刻,安撫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陸言裳打斷道:“前輩不必隱瞞,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想必是不久了吧?”
武玄嘆口氣道:“不瞞公子,公子這病根老早就落下了,當年,獨孤神醫許你四年,如今,已是奇蹟了。”
陸言裳想了想,向後靠在了牀架上,兩眼放空,回憶着喃喃道:“那便是了……晚輩曾在一本古老的醫書上看到過,女子經歷十月妊娠,身體異變以求適應,此異變之益,如同脫胎換骨,可延年益壽。我雖非女子,但也孕育了孩兒,想必這多出的幾年,便是得益於此。”
武玄慈祥得笑笑,問道:“公子之女,芳名爲何?”
“她叫鶯兒,七歲了,可調皮呢!”陸言裳說着,嘴角不自覺露出了微笑。
武玄語調緩和道:“公子有女,可無憾也!”
是啊!有了女兒,生命得到延續,雖死無憾。想到女兒,自然就想到了那個人。說是選擇了一條道路,便是否認了另外那條道路,可“白凡”終究是自己不能割裂的過去,而“陸言裳”多出來的生命也是那個人賜予的。雖然想要完全得狠下心來,將過去的軟弱封閉,但那所謂的情感卻像是無孔不入的水,隨時都能滲透堅硬的牆壁。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看他那時恍惚的樣子,好似真的被抽去靈魂一般。
這倒是和六年前的自己一樣。既然自己都能振作起來,他又憑什麼不能振作起來?若是做不到,那他也就配不上自己了。
走吧,走得遠遠的,早就該走了……
“不!我們不走了。”
九兒瞪大眼睛問道:“老爺,你說什麼?”
軒緣鶴把包袱往旁邊一扔,坐在石階上道:“我說,我們不走了。”
九兒撿起包袱,抱在懷裡道:“老爺,你腦子壞掉了吧?阿航說了,陛下說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要是老爺不走,就死定了!”
軒緣鶴像個孩子一般堅持道:“我偏不走!”
“快走吧!”九兒伸手去拽軒緣鶴,軒緣鶴卻一把將他推開,驚恐得大叫道:“滾開,流氓。”
“老爺,你、你糊塗了吧?”九兒從地上爬起來,慢慢湊近,小心道:“我是九兒啊!”
軒緣鶴好似看陌生人一般,指着他道:“你是強盜,不對,你是小白兔,呵呵呵!”
“老爺,老爺,你怎麼了?你別嚇九兒,你怎麼了?”九兒抓住軒緣鶴的雙臂,使勁得搖着他道。
聽他問話,軒緣鶴忽然抱住自己的頭,自言自語問道:“我是誰?我是誰來着?怎麼想不起來了……”說完,就開始使勁去敲自己的頭。
九兒看到他這番模樣,淚水奪眶而出,叫道:“老爺,你怎麼了?你別嚇九兒啊!”
忽然,軒緣鶴停了下來,面露喜色道:“我想起來了。”
九兒滿心期待得問道:“真的嗎?想起什麼了?”
軒緣鶴轉頭認真得對他道:“我想起來了,我是一頭豬。”
“啊?”
“我是一頭笨豬,我不應該在這裡,我應該在豬圈裡纔對!”軒緣鶴說完,就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九兒在他身後大叫道:“老爺,你去哪兒啊?等等九兒啊!”
翌日,清晨,卓昱航得到消息,來到街邊集市的時候,看到一羣人圍在一個豬圈前指指點點得看熱鬧,扒開人羣,便看到九兒睜大雙眼,抱着雙臂,蜷縮着靠在圈欄邊,神色木然。
卓昱航連忙靠近,蹲下,搖了搖他。
九兒好似剛剛纔醒過來,看見是卓昱航,便哭着靠近他道:“阿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卓昱航皺眉不解。
“老爺~”九兒眼中噙着淚水,指向圈中,卓昱航順着他的手看過去,看到幾頭大白豬之間,似乎有一個人。那人滿身污泥,面目已不可辨識,正瘋了一般和那幾頭豬一起在泥中搶食。
“你說……那個……是……是……御史大人?”
九兒不說話,只是泣不成聲得縮進了卓昱航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