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玥信手拈來的胡編亂造,讓識魂無數早已麻木如NPC的鬼吏有了一絲絲的厭惡,是的,是厭惡。
地府自古以來便是賞善罰惡的地方,哪怕是神仙犯了錯,也要進六道,經輪迴,在地府審判走一遭,向來他輔助的人,都是得了特赦的魂,個個兢兢業業抓住機會一心贖罪,怎麼這姑娘,跟個市井無賴似的,沒有半點正經樣子,這人要是復活了,難道不會是社會敗類嗎?
“怎麼樣鬼吏先生,我念的不錯吧?”
編造完的樑玥將合約放回鬼吏手裡,笑得天真,她本就長的好看,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治癒,連周圍的氛圍都會溫和起來,如沐春風。
若樑玥眼前站的是個人,或許就會被迷倒了:你長得好看,說什麼都對。但此時她眼前站的是隻千年老鬼,莫得感情的那種,絲毫不爲所動。
鬼吏重新翻開合約,退離樑玥三米開外,渾身散發着不待見樑玥的氣場,繼續念道,
“你嫁到北御後,護了南信國安定,二皇子也能將愛意深埋心底,但同時也因爲你,而對你的兩個哥哥器重有加,成了二皇子的左膀右臂,本該國泰民安的南信國,在皇帝醉酒後無意間吐露的一番話語中,二皇子知道了你當年是被皇帝脅迫着替嫁到了北御,皇帝炫耀自己謀劃高深的神情,以及言語中透露的不屑,徹底激怒了二皇子。於是他帶着你的兩個哥哥密謀奪位,卻不曾想被暗中安插滿眼線的太子發覺,直接告發到了皇帝那裡,皇帝大怒,貶庶餘子騫將他流放邊疆,而你的兩個哥哥因爲參與謀反,被株連九族,鳳祥城的民衆爲你家族人聯名上書請願不殺,卻全被皇帝定爲亂黨,關門屠殺,全城三千一十二人,無一倖免。而遠嫁北御的你,並不知此事,而後沒幾年,也死在了北御的後宮暗鬥中。”
“哇嗚,精彩。”
見鬼吏收起條約,樑玥擡起手啪啪啪的鼓起掌來,
“我明白了,總結來說,就是這一世的我犧牲自己護了鳳祥城,是功德,但也因爲我,整個城被屠,是罪孽,所以說,我要護住這一世的鳳祥城不被屠,提純功德就完成任務了,對吧?”
樑玥總結的很到位,鬼吏點點頭,算是認可。
“那太簡單了,一刀捅死餘子騫不就得了,死他一個,救三千一十二人,硬話算,就算我揹負一條人命,那也是救了三千一十一條命,依舊是功德圓滿,是吧。”
“若如同您想的那麼簡單,也不用在下陪着您過來了,合約上有規定,不得殺生,若有人死了,樑小姐便要重頭再來一遍,直到護住鳳祥城爲止。而你代替公主遠嫁北御的主線也不能更改........”
“哈?我都遠嫁了怎麼怎麼救啊?難不成帶上餘子騫一起嫁了?就算餘子騫願意,北御的皇帝他能願意嗎?”
沒等鬼吏說完,突然惱羞成怒的樑玥打斷了他的話,在不改變主線的情況下改變劇情,怎麼改?這也太強魂所難了吧。
“這倒也是個辦法,樑小姐不妨一試,失敗了重來便可。”
“呸,鬼嘴裡吐不出象牙,老子爲什麼要浪費時間去試....”
話音還沒落,耳邊便響起了熟悉轟鳴聲,熟悉的金光落下,劈在樑玥身上,嗯,是有那麼一條,不得辱罵鬼吏。
好在樑玥向來識時務,劈一下就老實,她抖抖身上的灰,笑容可掬,聲線甜美的朝着幾米開外的鬼吏說,
“鬼吏哥哥,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行動呀?”
鬼吏不爲所動,冷言道,
“今晚便可附身,不過你此世的元神不一定會接納你,在下會在一旁協助您,讓本體元神暫時沉睡,樑小姐便可趁機做些事。”
“那就有勞鬼吏先生了,我的計劃呢,也很簡單,不讓餘子騫愛上我就成了。”
樑玥這麼說着,也是這麼想的,剛纔的那個雷劈的她任督二脈都通靈了,細想她得還七世,這才一世,就這麼勁爆,往後六世還不知怎麼過,合約裡的條條框框也多,時不時就落個雷下來,雖然她是個魂,不會再死一次,但是疼啊,這麼個疼法魂也受不了啊,不就是給自己斷紅線嘛,想她母胎SOLO二十多年,可不是因爲沒人追,而是因爲她是太會斷線,女神與女混混之間任意切換,就算月老牽根鋼絲線也能被她砍斷了,拒絕餘子騫,小菜一碟。
擔任NPC職責的鬼吏確認樑玥的意願後,擡手一揮再一揚,眼前的場景便從室外換成了室內,屋外銀月懸空,屋內人睡的安穩,帷幔後是張與樑玥相同面貌女子,青絲傾瀉在枕側,熟睡的面容在黑暗中隱約看得出精緻的輪廓,樑玥湊近了仔細端詳,真好看,比鏡子裡的自己還好看,不愧是能代替公主遠嫁的替身,這顏值,這氣質,咱確實有這條件啊,一般人想當替身還不一定能當呢。
站在身後的鬼吏以爲樑玥要附身,便默默施了法,暫時讓本體的元神陷入沉睡,隨後輕輕將還在觀賞自己容貌的樑玥推了進去,沒做好準備的樑玥又是一陣眩暈,進了本體的肉身後,鋪天蓋地的情報涌進腦海中,怪不得剛纔鬼吏念故事的時候沒有介紹人物背景,原來有自帶系統啊,接收了本體情報的樑玥順道就地睡了起來,從她死以後,一路奔波還總被雷劈,身爲魂魄的她,真的很累了。
還在牀前待命的鬼吏見樑玥睡着了,默默的隱身在了黑暗中,此人的不定數太多,還是寸步不離的守着好,萬一招惹到了什麼和尚道士的打散了魂魄,他還得上報申請聚魂,本以爲是個一頂七的美差,沒想到竟是如此步履維艱的苦差,鬼吏一想到後面還有六世,便開始沉思自己前世究竟做了什麼惡事,要在地府打工近千年不說還遇到樑玥這樣的人,怕是自己的罪孽,比樑玥這幾世的罪孽加起來的還要多吧。
鬼吏沒有記憶,不記得前世做了什麼,也不記得在地府具體呆了多久,他只記得他做了很多的任務,而每次任務完結,他似乎都會魂魄虛弱的修養好長一段時間,魂魄恢復後靈力卻比之前有所增進,而這靈力,鬼吏時常覺得無法控制,比起靈力,更像邪氣,好在閻王及時發現,在他身體裡放了一顆太極珠,說是地藏菩薩給的,能調和鬼吏體內邪氣與靈氣的,鬼吏也沒問爲什麼佛教的人給的是道家的東西,閻王總會把來路不明的東西說成是地藏菩薩給的,鬼吏雖然是沒有前世記憶,但他也不是個傻子,就此事他也問過閻王,而閻王的回答便是:
待你功德積累到可投胎爲人的那一刻,便會明瞭一切。
鬼吏對投胎爲人不感興趣,他只想弄明白自己的前生究竟做了什麼,竟然打了近千年的功,都還功不抵過,要不是閻王說,再做個兩三世的任務就能差不多了,完成樑玥這單他的地府打工生涯就結束了,鬼吏真的會因爲懷疑地府是否剋扣他打工賺來的功德而要跟他們要來功德簿對質一番了。
隱身在黑暗中的鬼吏靜靜的看着沉睡中的樑玥,這一世,她叫陳姝樂,性情開朗,爲人和善,爲了大義可以犧牲自己,也不怪餘子騫會爲了她而謀反。只是按樑玥那種陰晴不定的性格,鬼吏已經有九分的肯定,不重來個兩三次,樑玥是過不了這世的。
考慮了一夜的鬼吏,決定主動幫助樑玥。
次日醒來的陳姝樂不是被丫鬟叫醒的,而是被鬼吏的大鑼敲醒的,睡眼朦朧的陳姝樂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呆坐在牀上面無表情的看着鬼吏敲大鑼,一句神經病啊卡在喉口,罵鬼吏,遭雷劈,這個虧,不能吃。於是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下怒火,面帶笑容溫聲細語的詢問道,
“請問鬼吏大人這麼早叫小女起來是爲何事呢?您看看窗外,天還沒亮雞還沒叫,給我端盆洗漱的丫鬟還都在睡覺,我起來幹什麼呢?當週扒皮去偷雞嗎?”
鬼吏收了大鑼,手一揮將陳姝樂梳妝打扮成男兒裝,順道還給她貼了鬍子,看起來還真有幾分男人相。
鬼吏:“按照原劇情,陳姝樂今日就是這個點醒的,這是她剛被皇帝賜了府邸不久,還在養傷,悶太久決定出去散心....”
陳姝樂:“陳姝樂有病啊?出去散心起這麼早啊?咋的她要去沐浴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所以天不亮的扒騰起來翻牆出去看日出啊?”
鬼吏:“沒錯。”
陳姝樂:“我不去,我沒那個閒情雅緻,”
陳姝樂說完,重新鑽進被窩裡。
鬼吏:“今日是你與餘子騫初次相遇的日子,你在那棵銀杏樹上看日出的時候,失足掉下來,是路過的餘子騫接住了你,原劇情你是女兒身,餘子騫對你有印象,如今在下把你變爲男兒身,即便是見了面,餘子騫也不會對你有所印象。”
被窩裡的陳姝樂沉默了一會,從被子探出腦袋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盯着鬼吏好一會,緩緩的說道,
“大哥,我不去不就得了,不去就遇到不到,遇不到就不認識,何必化身男人大早上的去折騰一遭呢?”
“原劇情.....”鬼吏難得語塞。
“大哥,合約上有寫要按原劇情走嗎?它只是寫了:不準殺生。麻煩您好好閱讀一下合約好嗎?”
陳姝樂說完,蒙上被子不再言語,沉默了一會的鬼吏掏出合約翻閱良久,確實沒有必須按原劇情走的這一條,可之前的那些契約者,都是按照劇情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