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乘着仙鋤，化成一道流光，直奔村口的那個山頭而去。
看着身邊飛速掠過的一道道殘影，回家的喜悅在皎月心裡一層層泛起。
想當初，她和弟弟進山閉關的時候，也是這麼歡喜、帶着對未知的好奇和期待，心裡想的全是各種好，真吃到苦頭的時候纔有些後悔。不過，好在她們都堅持了下來。
看到村子附近的那座山，皎月按下仙鋤，直接落到山頂。
此時村子裡已經有炊煙裊裊升起，有小兒的嬉笑聲，和大人訓斥孩子的聲音，還有幾隻狗偶爾的吠叫聲。。。。。。
皎月不由翹起嘴角，這就是刻在她骨子裡的生活啊！
當她的目光轉到皎家的宅院時，一個身影正從裡面走出來，慢慢來到村口，向着山路張望着。
是爹爹！
那標誌性的銀髮、那略顯頎瘦的身材，和那熟悉的等待兒女回家的神情，皎月再忘不了的！
小時候，每次她跑出去玩耍，遇到爹爹的話，不管多忙，他總會這般停下來含笑看着她，待她跑去過，摸摸出汗沒有，再叮囑幾句，才放了她繼續去玩兒。
碰上爹爹閒的時候，還會把她頂在肩上，去街上逛逛，逛累了，直接就睡在爹爹的背上或者懷裡。
皎月還記得，她曾經童言童語地說過，“等爹爹老了走不動了，換女兒背爹爹！”
往事潮水般涌上心頭，皎月心情激盪，上次她回來的時候還多少對爹爹娶了別的女人有些隔閡，全然不顧爹爹的心情，及笄完畢，也不多停留，無情地就走了。現在想想，她真是太混了。
那是爹爹啊，從小把她揹着抱着長大的爹爹啊，他日夜盼着女兒回來，可她卻因爲一個外人，怎麼就把他的好，他的心，全給丟棄了呢？
“爹爹，女兒回來了！”皎月狠狠抹了一把淚，大踏步地往山下走去。
皎琮是每天都站在路口往山上看幾次的。
女兒沒有捎信具體哪天回來，可他估摸着也就是這段日子了，他總要出來看看，萬一哪天他的月兒突然就回來了呢？
如果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爹爹，那丫頭不定怎麼生氣呢。他覷着眼，微微仰着頭，負手站在哪裡，彷彿一顆堅定的雲鬆。
皎月剛一出現在路口，皎琮就忽地睜大了眼睛，笑容也霎時綻開在臉上：“月兒？”
“爹爹！女兒回來啦！”皎月哽咽着喊了一聲，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飛快地朝爹爹跑了過去。
皎月抱住爹爹的胳膊，把腦袋頂在爹爹的肩頭，“爹爹，我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皎琮摸了摸女兒的頭，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喜悅起來。女兒大了，已經很少這般撒嬌了，這讓他的心裡也頗不是滋味兒，畢竟是他揹着抱着長大的第一個孩子。
“爹爹，對不起！”我不該那麼任性。皎月心裡愧疚，她自來跟爹爹就藏不住話，心結一消，便忍不住趕緊跟爹爹道歉。
皎琮微微一愣，轉而又欣喜起來，他拍拍女兒的頭，含笑道：“傻丫頭，爹爹從未怪過你。你能回來比什麼都好。”
“爹爹~”皎月有些扭捏地晃了晃爹爹的胳膊。
皎琮看着已經長到自己肩膀那麼高的女兒，再不是滿地跑的小豆丁了，不由笑着搖搖頭，他真是
老了麼？
剛纔，他看到女兒身影的時候，恍惚間竟然似乎回到了十幾年前，彷彿看到那個扎着兩個朝天柱、穿着花衣裳的小丫頭，喊着爹爹，蹦蹦跳跳地朝他跑來。
***
“哎喲，三爺，這就是、大小姐吧？”
“是大姑娘回來了？”
“這回不走了吧？“
“嘖嘖，大姑娘真是越來越好看啦！”
。。。。。。
本來村子就不大，誰家來個親戚，或者村裡出現什麼生人，立刻就會引來諸多視線。皎月一進村就被人看到了，自然就有那不識相的人前來搭話了。
皎月心裡對這些破壞她們父女溫馨一刻的人很是不滿，不由扁了扁嘴。
皎琮哪裡不瞭解女兒？他拍了拍女兒的胳膊，低聲安撫道：“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回去慢慢說話。”
又朝着那些人笑着打招呼，道：“是我大女兒回來了。今日不得空，改日請大家喝酒。”說完略拱了拱手，帶着女兒慢悠悠地往家去了。
皎月跟在爹爹身邊，左顧右盼：村裡還是當初的模樣，多少年都沒有改變，只是到底離開的久了些，有些熟悉的陌生感。
父女倆一路上少不得和認識的人打招呼，皎月抽空跟爹爹嘀咕：“這幾個人看着幾個眼生麼！”
“剛纔那兩個來了三四年了，你上回來去匆忙，沒機會見到，以後見面打個招呼就行；還有兩個是這一兩年新進來的，還不太熟。”
那就是有待考察了。皎月點點頭，心裡有數。
這時，一個小不點跌跌撞撞迎面跑來，張着手，嘴裡也喊着：“父親，父親！”
皎琮快走幾步迎上去，那小不點兒一頭撲上來，抱住皎琮的腿，笑嘻嘻地撒嬌。
皎琮把兒子從腿上扒下來，抱在懷裡顛了顛，又掃了一眼緊跟在身後的下人，笑着道：“湛兒又偷跑出來啦？你娘知道麼？”
皎月不由笑了笑，爹爹還是這麼寵孩子。
這小不點是她的二弟，也是王氏生的第一個孩子，名字叫皎湛，今年三歲多了。
聽弟弟說，小傢伙沒少淘氣。王氏一把年紀纔有的孩子，心疼得緊，不是怕摔了就是怕被人拐了，總之看得很緊。小傢伙不樂意，就經常自己偷溜出來。有一次甚至滿村子找了大半天才找回來，嚇的王氏哭了好幾天。
“怎麼不叫人？”皎琮點了點次子的小鼻子。
皎湛啃着指頭，歪着頭，黑亮的眼睛閃閃地看着皎月不吱聲。
皎月笑道：“上次回來二弟還不到兩歲吧？哪裡能記得住人！”說着，她逗引小孩兒道：“湛兒不記得姐姐了？”又拍了拍包裹，“我可有好東西喲！”
皎湛扭頭望望父親，又看看眼前的美人，眨巴着大眼睛猶豫地叫了聲：“大姐姐？”
“二弟真聰明！”皎月摸了一個紅豔豔的果子給他，“喏，獎勵你的。”
皎湛看了看父親，皎琮點了頭，他才接了果子，“謝謝大姐姐！”，然後抱着咔嚓起來。
皎月看二弟被教養得不錯，心裡也很高興。
說笑間到了家門口，早有管事帶着一羣人迎了出來。
“大小姐回來了？”衆人行禮問候，那管事親自接了皎月的包袱，又殷勤地在前面引路。
“你妹妹這些日子有些咳嗽，王氏整日裡守着她。”皎琮這是在解釋王氏沒有迎出來的緣故。
皎月其實不在意這個，迎不迎她都是回自己家。不過她記得弟弟說過，王氏生的妹妹才幾個月大吧？
“怎麼就病了？”皎月關切地問道：“請了大夫沒有？”
皎琮把兒子遞給下人，道：“你妹妹是早產的，生下來身子就弱了些。大夫已經看過了，正吃着藥。”
又笑着上下打量一眼女兒，才道：“先回去安頓安頓，爹爹讓廚房加菜，咱們晚上一起吃飯。”
“弟弟還沒回來？”皎月沒看到皎澈，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有信兒來，說是離你大伯那邊近，往北邊去看你曾祖他們去了。”
上次本來楊氏是要帶着他們一起回北邊的，結果皎月姐弟突然去閉關了，這讓已經上了年歲的兩位老人家很是失望。皎澈突破回來後到底去呆了一段日子，兩位老人家很是開心。
難怪皎澈要再跑一趟了。
“等過些日子，女兒也去吧！”皎月其實也有些內疚，畢竟她小時候曾祖父和曾祖母對她也是很寵愛的。
“好，咱們一家都去！都去！”皎琮臉上樂開了花。
***
正院裡
已經梳起婦人頭的彩鳶正立在王氏身邊，輕聲地說話：“老爺抱着二少爺和大小姐一起進的門
兒，就背了個包袱。二少爺倒是在吃果子。”
王氏正要說什麼，懷裡的小兒又咳了幾聲，王氏趕緊輕拍了幾下。
女兒安穩下來後，王氏才嘆一聲道：“你親自去廚房看看。晚飯可不能潦草了，缺什麼少什麼趕緊讓人去買。那就是個小祖宗，怠慢了誰也不能怠慢了她。”
雖然她嫁進來沒多久，皎月姐弟就上山閉關了，可每次一聽到大小姐的名字，她就莫名的有壓力感。
她蹙着眉頭，看了眼衣襟兒的一塊奶漬，道：“彩蝶呢？”
“太太剛不是要蜜水麼，她去端了。”
“讓小丫頭去不就行了？算了，你也去吧，讓彩蟬服侍我更衣！”
彩鳶應聲正要轉身出去，彩蝶端着一盞蜜水走了進來，聞言笑道：“太太前個兒還不放心讓小丫頭們去，特地遣了奴婢這差事，才幾天竟就要奪去了？”
幾個大丫頭伺候王氏有些年了，尤其是彩鳶和彩蝶，連王氏也遷就一兩分的。
彩蝶把蜜水給了王氏，聽說彩鳶要去廚房，便擺手道：“我看太太不必多慮了，老爺已經吩咐下
去了。奴婢親眼瞧着二管事親自到廚房交待的。再不用咱們費心呢。”
“那咱們也不能不去。”彩鳶一笑，轉身出去了。
王氏朝彩蝶搖搖頭：“你多會兒能長進些！”
接過蜜水給女兒潤了潤脣，又拿了銀匙一點點餵了幾口，直到女兒撇開頭，王氏才招了奶孃進來好生照看着，自己則起身去換衣裳。
裡屋，彩蝶一邊服侍王氏換衣衫，一邊小聲問：“太太，二小姐這病，能不能讓大小姐給瞧瞧？奴婢聽說仙人都是有道法的，指不定就能給看好了。那些個大夫，除了甘草就是枇杷，指望他們？”
“看老爺怎麼說吧！”王氏可再不敢老虎嘴上撩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