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次,贏木魚在一年期限內襲殺某人失敗,於是他把下一年的委託目標依然定爲那個人,繼續追殺,直到殺死爲止。
蓮花劍主神色微沉:“如果事情發展到那一步,贏木魚便不可能來殺我了。”
落子無聲。
一朵盛開的蓮花墜落一片花瓣,一朵含苞的花蕾悄然綻放。
……
嗚!
陰風吹進荒野山林,落在地上打着旋兒,忽然一變,現出沈煉的身影來。
“好大一座蓮池鎮,景色也是美極了。”
沈煉放眼看去,數裡之外的蓮池鎮氤氳繚繞,遍地蓮花開,處處多姿多彩。
天空、地面、水裡,各種奇異的蓮花隨風搖曳,陣陣荷香逸散,沁人肺腑。
如此盛景,路人行走在街道上,有種步步生蓮的美妙錯覺。
如果把人族聚居地單獨切割出來,榮華城位於最南端,那蓮池鎮恰好位於中部地域,這片區域被周邊環繞拱衛,妖禍較少,聚集人口多,也人傑地靈。
當然,若比較繁華富貴程度,連通北地和中原的榮華城自然是首屈一指。
沈煉緩步進入蓮池鎮,頭頂懸浮着許多空中蓮,如同浮萍般聚散隨緣,街道兩旁栽種的地上蓮錯落有致,還有池塘裡的水中蓮,隨着流水微微盪漾,光是想想荷塘月色的意境便是美極了。
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宛如仙境啊!”
沈煉嘖嘖稱奇,可以說,蓮花劍主一手創造這般美如畫的蓮池鎮,功德無量,令人歎爲觀止。
“大哥哥,買蓮蓬嗎?我家栽種的蓮子可好吃了。”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搖晃着手裡的蓮蓬,跟着沈煉小碎步跑着。
沈煉看了看小女孩,目光水靈,穿着打補丁的舊衣服,蓮藕似乎才採摘下來不久,上面還凝結着晶瑩的露水。
“入鄉隨俗,買點土特產。”沈煉笑了笑,掏錢買了些,然後他掰下一顆蓮子放入嘴裡,滋味甘甜而清芳,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蓮子,忍不住多吃了幾顆。
他不知道,幾乎在下一刻,淨塵山莊內正在對弈的蓮花劍主身軀一震,咦了聲,表情霎時變得無比精彩。
黑袍中年人驚奇道:“怎麼了?”
鏡飛白神色有些複雜,回道:“你知道的,蓮池鎮上所有的蓮花都與我氣息相通,當有陌生人來到鎮上,並吃下蓮子時,對方的名字會立即映照在我的心中。就在剛纔,浮現出一個新的名字,你猜猜是誰?”
黑袍中年人放下黑子,來了興致,道:“別賣關子,快說。”
鏡飛白一字一頓吐聲道:“沈煉!”
黑袍中年人身軀一震,略默:“能確定是那個沈煉嗎?”
鏡飛白沉吟道:“巧合的可能性不大,應該就是他。”
黑袍中年人沉默下來,須臾後他擡起頭,神色陰沉下來,寒聲道:“不管他出於什麼理由來到蓮池鎮,對我們都是難得的機會,抓住他。只要掌控住這個人,原計劃依然可以繼續下去。”
鏡飛白略顯振奮,當即喚了聲:“來人。”有兩名扈從一閃現身。
“調用鎮上的所有眼線,分散沈煉的畫像,找到他。”
“是。”
扈從跑開後,鏡飛白嘆了聲:“可惜我的神通‘映照蓮心’,只能顯現出對方的名字,不能鎖定位置,不然我們立刻就能抓到沈煉。”
黑袍中年人淡定道:“不急,只要他在鎮上,找到他只是時間問題。”
……
沈煉漸漸接近蓮池鎮的中心,手裡的蓮蓬也吃光了蓮子。
他丟下蓮蓬,擡頭看了看前方一座建在高地上的龐大山莊,雙目閃爍個不停。
這時候,一個人從他身旁走過,深深看了眼他,而後眉頭皺了皺,臉上浮現漸漸失去興趣的樣子,擦肩而過。
見狀,沈煉不動聲色走進旁邊的飯館。
店小二熱情招呼。
櫃檯後,掌櫃的擡起頭,目光在沈煉的臉上滴溜溜轉了幾回,好似在看花姑娘一般,然後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圖紙,來回比照着一番,露出不太確定的表情,最後搖了搖頭,放下圖紙繼續撥弄算盤。
“他們在找什麼人?”
沈煉眉頭微蹙,心頭閃過怪異的感覺,卻按耐住好奇,沒有冒然釋放出神識查探。
“釋放神識會產生能量波動,容易被強者察覺。”
沈煉略一沉吟,當即詢問店小二哪兒有茅廁,店小二指出後,他起身朝櫃檯那邊走去,一個晃悠,瞥了眼掌櫃的手邊那張圖紙。
一看,赫然是他自己!
“在找我?!”
沈煉吃了一驚,然後他有點想不通了。
“按理說我消失快一年了,尋找我的熱度早就該降下去了,掌櫃的卻隨手帶着圖找我,那個熱情勁,就像是……剛接到某種命令一般。”沈煉琢磨着。
果然,每個進入飯館的客人,掌櫃的都要看一眼,遇到陌生客人,來自鎮子外的,掌櫃的會仔細看了又看,拿圖對比。
“錯不了,有人在不久前下令找我,而且對方很確定,我就在蓮池鎮。”沈煉心頭震動,大腦飛速運轉,很快理出一些頭緒。
“第一種可能,蓮池鎮佈置了某種大範圍探知類蠱,在我進入特定範圍內的時候,探知類蠱發現了我……僅僅是發現,引起預警,卻無法鎖定我的位置。”
“第二種可能,從我進入蓮池鎮到現在,與鎮子上有過實質性接觸的,只有那個賣蓮子的小女孩,我吃了蓮子,蓮子有問題,對方通過蓮子確定我來到了蓮池鎮,卻僅限於此,這纔派人撒網式尋找我。”
“第三種可能,類似於公孫彩卜卦算出了我,某人也算出了我會在這個時間點來到蓮池鎮,守株待兔。”
沈煉反覆分析着,漸漸排除第一和第三種可能。
“大範圍探知類蠱所消耗的真元極其龐大,沒有王之玉璧這樣的寶貝提供動力源,不可能長久維持。”
“卜卦麼,若是對方能算出我要來蓮池鎮,那贏木魚早就使用這種方法找到我了,不會等到今天。”
“最可疑的就是蓮子……”
沈煉思來想去,越想越無語,他深知蠱師的手段詭譎莫測,只是怎麼沒想到,有人能在自然生長的植物上動手腳。
“那個賣蓮子的小女孩碰巧遇到我,我也只是一時起意買下了她的蓮蓬,萬萬沒想到這樣就中招了。”沈煉斷定,蓮池鎮上所有的蓮花,應該與那位蓮花劍主鏡飛白有着某種聯繫。
就像是大樹與龐大繁雜的樹根的關係一樣。
“這就是地主之誼啊!”
蓮花劍主經營蓮池鎮許久,打造了非常完備的預警機制,光是從這點就能看出,此人相當不簡單,不可小覷。
“我吃了蓮子,鏡飛白便知道我來了蓮池鎮,卻不知道我的具體位置?”沈煉心神連連閃動,片刻後,忽的恍然大悟,徹底想通了。
“蓮子入口,鏡飛白立刻便會知道是誰吃下蓮子……也就是說,鏡飛白通過蓮子獲得那人的名字,但那人所在的位置,他只能判斷出範圍。”
錯不了,但凡在蓮池鎮吃下蓮子的人,名字都會被鏡飛白獲知。
“爲什麼鏡飛白要開發出這樣的能力?”
“獲得名字之後呢?”
沈煉感覺有些不妙,神色漸漸冷了下來,面沉如水。
掌櫃的還在拿圖尋找沈煉,卻不知道沈煉就坐在他的店內。
原因無他,沈煉的身體經過肉身重組後,容貌變化許多,與原來的他只有六七分相似,更別提身高,髮色等都是大變,與原來的他乍一看有點像,仔細再看卻是判若兩人。
這也是那個路人和掌櫃的,覺得他有些可疑,卻在最後都認定他不是沈煉的原因。
“鏡飛白在找我,找我幹什麼?”沈煉摸不清楚這位蓮花劍主的心思,他是心懷好意還是來者不善?
“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掌控局面。”
沒有足夠的實力,對方就算對你有好意,又會施捨多少給你?
只有擁有強大的實力,你纔會獲得他人的敬畏,他們纔會認真對待你,甚至對你予取予求。
“蓮子麼……”
沈煉目光一閃,嘴角牽了起來,他隨意吃些飯食後便離開飯館,來到池塘邊,看了看滿池婀娜的蓮花,然後小心翼翼釋放出一縷細若遊絲的神識,觸摸一株蓮蓬,滲透進蓮子,再順藤摸瓜朝着根系遊走。
驀然,他的神魂轟然一震!
眼前浮現無數條光線,那是真元在蓮花體內流動,形成龐大繁雜的網絡。
沈煉的神識順着一根脈絡往深處遊走,最後發現,整個真元網絡覆蓋了整個蓮池鎮,而網絡的核心位置,赫然是在淨塵山莊。
“果然是這樣。”沈煉確認了心中所想,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他本想悄無聲息的接近鏡飛白,偷也好,搶也罷,把百家蠱或煉製百家蠱的材料弄到手,哪想到他一到蓮池鎮,就被對方發現了,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看來我得重新思考對策了。”沈煉陷入莫大的深思。
隨着時間推移,三個時辰過去了,淨塵山莊依然沒有收到反饋,這意味着所有的眼線都沒有發現沈煉。
蓮花劍主悶聲道:“沈煉可能易容了,或者身懷某隻奇蠱,能讓他徹底隱藏行跡。”
黑袍中年人頓了頓,嘆道:“罷了,找不到算了,他是死是活,無關大局。既然找不到他,趁着他還沒有離開蓮池鎮,就殺了他吧,用他的屍體一樣能達到我們的目的。”
蓮花劍主想了想,點頭道:“那就有勞費兄了。”
“舉手之勞而已。”黑袍中年人淡然如水,揮袖間,一本黑皮書冊憑空浮現,上面寫着三個醒目大字——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