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低頭輕品香茗,腦中考慮着這些他已經好久不曾拾起的東西。此時老婦饒有興趣的看着林海,淡淡的問道,“林海,對於醫術你怎麼理解。”林海的治療方法已經打動了老婦,使她產生了興趣。
林海嘴角划起一道自信的弧度,“兵者,詭道也。”
對於林海說出這看似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方琳和老婦沒有覺着他答非所問,只是等着他接下的話。
“其實作爲郎中和帥,沒有太大的分別,無外乎望聞問切,爲帥者考慮敵我,勘察地形,綜合手下將領意見讓其各司其能,切中要害無往而不勝。至於取勝的手段因人而異,這人一個對手,一自然是自己。”林海不知不覺說出了這段話。
老婦呵呵一笑,“你的意思是,你跟我這病其實就是一場戰爭,而你林海善用奇?”
林海詫異的看着老婦,“姥姥果然慧眼。但您放心,我知道分寸在哪裡,我說這段話其實就是拐着彎告訴您,不管我怎麼折騰,您對我都要有信心。主要您的修爲境界太高了,對於您的身體也非常瞭解,就算您認爲我在做無用功,還是什麼迫害的您的事情,我需要您積極的配合,並且無條件接受,這是我能放手治療的前提。”
方琳不敢相信她的兒子只有十八,但對於醫術卻十分自信,甚至到了有些驕傲的地步。方琳心道,“乾孃這一輩恐怕都沒有敢跟她這樣說話,臭小子,我不知道你怎麼想。”
林海的話其實說到了老婦的心裡,雖然老婦表面上讓林海放手一搏,但她對林海所作的每一步都在觀察着,有着天然的戒備。短暫的沉默後,老婦苦笑了下,“臭小子,我就信你一次。老身的死活就暫時交到你這個郎中手裡。”
林海嘿嘿一笑,“姥姥放心,林海定當全力以赴,但如果沒治好,您可不能怪我。”
“臭小子,你剛纔那份自信了?賣弄了半天,現在告我可能搞不定?如果搞不定我就要你命。”老婦沉下了臉。這一句話把方琳驚出一身冷汗。
“姥姥這樣不好吧?”林海無辜的看着老婦,眼睛眨巴眨巴,“我說剛纔的話是防患於未然。”
老婦哈哈大笑,“好小子,琳兒,你有福了。”林海的心智得到了老婦的肯定。
“娘,你們嚇死我了。”方琳根本沒有辦法冷靜對待剛纔二人的談話。
“好了小子,說說你身體的情況。別我的病沒有治好,你自個先搭進去了。”林海剛纔險些透力的情況,自然逃不過老婦的神識。
林海頓了頓,“姥姥,自家人我就實話實說了。情況不太好。我的佛門玄功大致也跟您說過。現在左右臂已修煉大成,罡氣滿而自溢,身體沒有形成有效的循環。如此下去有爆體之危。現在胸骨破碎只是將這個過程提前了一些。禍福相伴,果然不破不立。”
老婦微微皺眉,“你將兩種罡氣放出,我體驗一下。”
林海點頭,雙手同時向上一翻,左右上銀光粼粼,右手漆黑陰森。方琳也第一次見林海的罡氣,這如同玄力一般存在的東西,竟然跟中州道家的修煉法門天壤之別。
老婦起身,走到林海身邊,雙手輕輕撫上這一白一黑,她閉上了眼睛,短暫過後,“好了,收起吧。”說罷轉身走回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
“白色的罡氣入體之後好似無堅不摧,不論抵抗多麼強烈,它自有種勇往直前的爆發力,直至罡氣消散,而且對於人的神識有一定的約束作用,出現短暫的麻痹。而黑色罡氣入體卻緩慢前行,讓人覺着它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強烈的腐蝕和吞噬,對經脈的損害很大,只有用更強的更濃厚的玄力強行破開它,否則很難祛除,而且這種罡氣對人的神識也有一定影響,他會讓人瘋狂,暴躁,思緒紊亂。這有好有懷,對戰時可能讓對手短時間內失去理智,也可能會讓對手爆發更加強烈的力量,據我猜測如果出現後者,那定然要消耗人的生命力和神識。利弊參半。”老婦從短暫的接觸中已經將林海兩種罡氣了解透徹,並加以判斷。
林海被老婦的這一段話震懾的不輕,連他都不太清楚這罡氣到底有什麼妙用,但老婦卻在短時間內說的頭頭是道,讓他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林海起身,對着老婦深深的鞠了一躬,“謝姥姥指點。”
老婦擺了擺手,“不必如此,這佛門功法精妙到我不敢想象,道門講究玄氣純而精,如果修行者體內玄氣駁雜,只能說明他的功法落於下乘。此功法確實讓老身大開眼界。”
老婦眼中精光一閃,“林海,你曾經說過修煉此玄功,需要玄獸的內丹,你將之前使用過的內丹說來。”
林海回答道,“左臂使用的是晴天雷鷹,右臂是赤瞳魔焰蛇。”
老婦聽後接着問道,“那玄功中對於左臂和右臂又是如何解釋。”
林海頓了頓,說道,“曾經有個佛門高僧助我參悟過玄功,左臂骨,取除蓋障菩薩之精義,修煉成功後可破除一切修行中的煩惱障礙。右臂骨,取金剛手菩薩之精義,修煉成功後可堅定自身修行之念,佛家稱之爲‘堅固不壞之菩薩心'。我理解對於修行者來說,這二者重在,破與定二字。”
老婦點了點頭,對於她這個級別的修行者來說,一通百通,會其意,通其神。玄功的精義不受門派限制,“我明白了,是否你罡氣中所蘊含那種特殊性質來源於玄獸本身的能力。”
林海順着老婦的思路想下去,豁然開朗,“對,擎天雷鷹與赤瞳魔焰蛇我都十分了解,我看過它們相互廝殺,我罡氣中所蘊含的那些性質與它們的能力極像,但卻弱化了許多。就比如左臂,我可以濃縮罡氣,罡勁擊中對手後出現麻痹的同時也可以造成雷擊的灼傷,但面積和效果很差,沒有擎天雷鷹那般霸道。”
老婦好像把握到了什麼,問道,“那接下來修煉需要什麼?又是哪位菩薩?”
林海答道,“胸骨,取地藏王菩薩之精義,修煉成功後‘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度盡六道衆生,善根所在。應該在於一個‘靜'字。”
老婦點了點頭,明白其中奧妙,她對林海現在的情況自然有了確實可行的辦法,“林海,接下來胸骨的修煉,它既要將你修煉大成的左右臂所蘊含的罡氣平衡,同時在神識上要對你有很大的提高,神識威懾之力突顯,自身靜而渡人。結合你之前的修煉,如果你突破這個坎兒,此玄功可謂小成。但所需要的玄獸內丹品質之高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
聽到老婦的分析,方琳和林海神色黯然,基本跟他們母子之前所想差不多,只是沒有老婦這般透徹而已。
方琳將心中的顧慮說出來,“娘,現在這玄功已經這般難修,林海本也沒有放棄道家修行,可不可以棄之不用。”
老婦搖了搖頭,“林海現在已經到了一個關鍵時期,現在是騎虎難下,胸骨渙散不凝,何以修煉?只有度過了這個難關,纔有選擇的可能。”老婦的話一針見血,“不過,中州道門幾千年來沒有人突破天人境,而這門功法雖然看似困難,但卻博大精深。修行之路本就艱難,需要大毅力。”老婦的話不言而喻,修煉這門功法困難重重,前路看似迷茫,但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況且千餘年來中州道門無人突破天人境也是不爭的事實。
“娘,你也不用爲此煩心了。我的事情我自會想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林海看得出方琳此時憂心忡忡,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方琳的心。
方琳面露哀愁,老婦搖了搖頭,方琳太重感情如果林海此事不能妥善解決,會影響她的修行。
“兒孫自有兒孫福,琳兒,你不需這般困擾,亂了心境怎麼繼續修煉。”老婦開解着方琳。
“乾孃,談何容易。”方琳欲言又止,林海將一切看在眼裡,卻感動在心裡。
林海忽然精光一閃,問道,”姥姥我聽說高階的玄獸的智慧驚人甚至可以化形成人,擎天雷鷹怎麼跟我神識交流過,它當時將小雷託付給我,就是自行傳輸能量於我。如果高階的玄獸自願將一些能量助我練功,也不非得需要內丹。況且對於高階的他們來說,消耗不是很大吧。”
老婦聞言豁然站了起來,“這樣也行?”
“應該可以嘗試下。我這修煉就是一路摸索過來的。”林海撓了撓頭說道。
老婦說道,“林海你先將消耗的玄力恢復,至於胸骨的問題交給姥姥吧。如果真如你說,那就算姥姥送你的禮物,或者是爲我治傷的報酬。”
“乾孃?你有辦法?”方琳激動的問道。
老婦眉頭輕蹙,“好了,我困了。你們下去吧。林海的事情我會盡力。”
方琳知道老婦的脾氣,言出必行,所以沒有多問,行禮後與林海離去。
二人走後老婦並沒有在房間多留,徑自向後山走去,身影快過閃電,踏雪無痕。
不多時老婦來到了一個山洞前,山洞裡傳出霸氣而沙啞的聲音,“你來了。”
“不歡迎?”老婦慢慢向內走去。
“我這鮮有來人,怎麼能不歡迎。只是感到奇怪,你半夜來訪,定然有事吧。”雖然還沒有見面,二人相隔着交談起來。
老婦搖了搖頭,“難道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
“原來你還記得我。”
“人老了更多的會是回憶,你不會懂的。”老婦淡淡的說道,依然往洞中走着。
“我不想懂,不願懂,人的思想太過複雜,何必自尋煩惱。”
老婦以走進山洞,一頭通體雪白,背上有着黑色花紋的猛虎窩在洞中。
“你應該多活動些,每天躺着老的快。”老婦很坦然的坐到老虎身邊。
“算了,我習慣這樣,老?這個字我是從你這兒學到的,其實它跟我無關。”
老婦拍了拍老虎背,“只是我老了,沒有人折騰你罷了,小時候每天纏着你時,你沒有這般懶。”
“往事不必重提,那是我的血淚史。你小時候太過頑皮了。”
老婦眼中閃過一絲憂傷,“老了,真是快,一轉眼百年已過。”
“傷好些沒有?是不是仍停滯不前?”
老婦嘆了口氣,“就是那樣吧,本來沒有啥希望了,但最近來了一個年輕人,你肯定猜不出,他是方琳的兒子。”
“就是你那丫頭的兒子?那天上山之人?”
老婦點了點頭,“恩,這小子資質不錯。況且有一手好醫術,說我這傷勢還有希望。”
地上的臥着的老虎第一次擡起碩大的虎頭看向老婦,眼神中透着詢問之色。
老婦說道,“真的,之前他便爲我療傷,效果不錯。”
“那小子,盡然能有這本事,看來我鑽在這大山裡見識太小了,他什麼境界?”老虎又將虎頭枕在了前撲的虎爪上。
“這小子身上充滿了未知,他修煉的是天竺傳出的佛門功法。而且這功法修煉跟玄獸有關。”老婦解釋着。
“他獵殺玄獸?哼,如果敢在冰原動手,別怪我不客氣。”
“你這脾氣,如此高階竟然沒有一點風範。”老婦不屑的拍了下老虎。
“跟獵殺者還需要有風範?再說我又沒有化形,何必跟那些傢伙一般裝的人模人樣的。”冰雪魔虎對於老婦說的那些根本不在意。
“好了,不跟你鬥嘴了。不過我挺懷念從前鬥嘴的日子。”老婦淡淡的笑容才連上劃過。
“這就是人類的煩惱,隨着年齡的增大,人的心也會隨之變化。其中的無奈我想你品嚐到了。就如同你不能刻回到在我背上睡着,生氣拔我鬍鬚的小時候。”冰雪魔虎音聲中透出它對人類思想的理解。
“你說的對,但同樣這也是一種歷練,只是你沒有勇氣面對。”老婦反駁道。
“算是吧,不過我認爲現在也不錯。”冰雪魔虎說道。
“好了,言歸正傳,這次來找你是有事相求。”老婦說道。
“看,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說罷。”冰雪魔虎看着老婦從小長大,成年變老,對於老婦可謂是十分了解。
老婦頓了頓,“其實是想你幫那個小子一個忙。”
冰雪魔虎冷哼了聲,“我對獵殺者沒有好感。”
老婦搖了搖頭,“其實那個孩子不錯。你見過就知道了。”
冰雪魔虎沉默了一陣,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老婦將林海的情況講訴與冰雪魔虎,對於林海玄功的冰雪魔虎也產生了一絲興趣。
“我見見他吧,和我心意的話,幫幫他也不是難事。”冰雪魔虎說道。
“那我回去睡覺了,那小子說我今夜能睡個好覺,好久沒有睡踏實過了。”老婦起身向外走去,背對着冰雪魔虎擺了擺手。
之後三天,林海慢慢恢復着消耗的玄力,抽空跟陰骨真人見了一面。二人相見的一剎那竟然沒有出現尷尬的場面,只是相視一笑。林海大致把他的情況告訴了陰骨真人。而林海也得知陰骨真人這半個月來勤於修來,玄力恢復了三層。雖然接到了方清的回信,但林海對於今後的事還沒有細緻的盤算,現在方清等人緊閉寨門,所有將士不得離開山寨,一切非常安全。林海可以放心的先將身上的傷解決。
老婦從方琳那裡知道林海以恢復的七七八八,便讓方琳將林海帶到她的房間。
林海進門後,老婦並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淡淡的說了句,“隨我走,方琳你再次等着吧。”
雖然心中擔憂,但方琳依然點了點頭。
林海隨着老婦向後山走去,不敢多問,一路上十分沉悶,林海不知道老婦到底要幹什麼,心裡的不停的撥着算盤,考慮各種應對的辦法。二人在蜿蜒盤旋的路上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林海舉目望去,一個山洞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不要猜了,我們就是要去哪裡。”老婦沒有回頭,卻將林海的心思看的通通透透。
林海沒有答話,心道,“這樣也能被猜中......”心裡極度鬱悶,在老婦面前他似乎並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住。
二人來到山洞,冰雪魔虎的聲音響起,“讓這個年輕人進來,你回去吧。”
老婦面色不改,坦然說道,“看你小子的造化了。”說罷,轉身而去。
林海站在山洞前,凜冽的寒風如刀割般滑過他的臉頰。“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心中篤定,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向洞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