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王爺吩咐了,柳家之物不得入府。你還是趕緊下轎吧,若是耽擱了吉時,老婆子我可就關門了。”
柳孝貞聽得老嬤嬤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心下自覺不好,趕緊掀了轎簾走了出來。她還想再說話,老嬤嬤已是又高聲呵斥開了,“我們納的是妾室,又不是娶親,柳小姐居然穿了紅嫁衣,真是不懂規矩!怪不得王爺要指派老婆子以後負責教導柳小姐,您要學的東西還真是不少呢。”
她說完,擡頭看看一旁圍着的閒人們,不耐煩的衝着後門裡喊道,“都磨蹭什麼呢,還不趕緊請柳小姐進門,王爺王妃還等着呢。”
小門裡立時有兩個婆子走了出來,笑嘻嘻同舒嬤嬤打了個招呼就直接上前扯了柳孝貞一同進門。
柳孝貞的新晉丫鬟,原本是柳夫人身旁得力的,見此就招呼一衆僕役擡着擔子想要跟上去。不想舒嬤嬤卻是伸手攔了他們,高聲呵斥道,“誰讓你們進去的?耳朵都聾了嗎,我們王爺有令,柳家之物不能進府。你們趕緊擡回去吧,別擋着我家後門。”
說完,她就一轉身進去,“咣噹”關了門板。
柳家衆人足足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那丫鬟又驚又惱的趕緊上前拍門,“快開門啊,開門啊!這是我們小姐的嫁妝,我也是陪嫁丫鬟,怎麼能把我們扔外面?”
可惜,任憑她把門扇拍的叮噹山響,王府裡再也沒出來一個人。這丫鬟沒有辦法,只得帶着僕役擔着嫁妝匆匆返回了柳家。留下一衆孩童們失望的嘟起了嘴巴,閒人看客們卻是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嘰嘰咋咋議論起來。
“剛纔誰說王爺喜愛柳家小姐來着,看這樣子,根本就是沒等進府就失寵了!”
“就是啊,柳家到底圖什麼,好好的女兒非要送來做妾!怪不得人家王府慢待!”
不提衆人如何議論,只說柳夫人正坐在女兒的臥房裡偷偷抹眼淚,畢竟多年養大的女兒就這般送出去了,哪個母親也捨不得啊。可是突然見得女兒的陪嫁丫鬟跑回來,她驚得立時就瞪圓了眼睛。待得聽說王府只拖了女兒進去,其餘人手和嫁妝都被扔了出來,她更是惱得眼前金星亂冒,差點兒一口氣直接憋昏過去。
她的貼身嬤嬤趕緊幫忙拍胸口,喂茶水。柳夫人好不容易醒來就高聲嚷着,“快去前院請老爺來!”
柳老爺這會兒也知道消息了,畢竟那些僕役擔着嫁妝又原樣擡回來,除非是瞎子,否則誰看不出其中的變故啊。那些上門來的賀客各個都是人精,這個藉口家裡有事,那個藉口酒醉,不到片刻就走個精光。
柳老爺黑着臉找來,厲聲呵斥小丫鬟趕緊從頭到尾細數一遍。待得聽完,柳夫人直接就大哭起來,“我的貞兒啊,這般進了王府,豈不是羊入虎口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老爺,你可得救救女兒啊!”
柳老爺也是覺得事情同他謀算有異,但還是強硬呵斥妻子道,“你哭什麼,中山王心裡有怨,這才待貞兒苛刻了些。但貞兒總是他表妹,不會當真受什麼苦的。明日我就去王府看看,他再惱怒,總也得認我這個孃舅!”
柳夫人聽着也有些道理,這才擦了眼淚,轉而又把怒火撒在了地上跪着的丫鬟身上,“沒用的東西,讓你跟去伺候主子,反倒自己回來了。你還有什麼臉留在府裡,來人啊!把她給我關起來,明日賣給人牙子!”
候在門外的老嬤嬤不敢怠慢,趕緊進來拉走了嚇傻的丫鬟。
另一邊的中山王府裡,柳孝貞的處境完全沒有柳家夫婦想象的那般好。舒嬤嬤強硬的拉了她,半句廢話都不多說,直接就到了王府東北角一座最偏僻的小院子前。
慕容懷德和董蓉夫妻倆正站在門前,一見柳孝貞掙扎着被拖過來。董蓉就開口道,“好了,放手吧。讓人見了,成何體統!”
舒嬤嬤笑着鬆開柳孝貞的胳膊,應道,“娘娘有所不知,柳氏捨不得她的嫁妝,一路鬧着要見王爺分說呢。”
柳孝貞被蓋頭糊了臉,好不容易雙手得了自由,又聽得董蓉的聲音,恨得一把扯下蓋頭就罵道,“我就知道是你這個惡婦在搗鬼,我嫁進王府來,憑什麼不讓我帶嫁妝和丫鬟…”
她說到一半才突然發現慕容懷德也冷着臉站在一旁,於是立時眼淚汪汪哭訴道,“表兄,你要爲貞兒做主啊!貞兒…”
慕容懷德卻是極厭惡見到她這般惺惺作態,直接吩咐兩個婆子,“把她關院子裡去,以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若是被我發現誰私自替她傳話,立即杖斃!”
衆人聽出王爺語氣裡的狠戾,趕緊齊齊應道,“是,王爺,奴婢不敢。”
兩個老婆子更是直接架起嚇懵了的柳孝貞就要把她關進院子,柳孝貞卻瘋了一般抓着門框不肯鬆手,大喊着,“表兄,你答應過姑母要娶我進府的,你不能食言啊!”
慕容懷德冷笑,“你現在不是已經進府了嗎,終於如願以償,應該歡喜纔是,怎麼反而怪我食言?”
柳孝貞被堵得啞口無言,但她又不甘心被關起來,惱恨之下就轉而狠狠瞪着董蓉大罵,“董蓉,你不得好死!一定是你攛掇表兄苛待我,一定是你!”
董蓉翻了個白眼,漫悠悠走到跟前,順手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極輕鬆的一根根把柳孝貞的手指從門框上撬開,末了渾不在意的應道,“當然是我了,你進府不是打算搶走我的夫君,害死我和孩子嗎?我若是還要對你千好萬好,那豈不是腦子壞掉了。
你放心,我沒你那麼惡毒,不會讓人害死你的。只不過,你怕是要在這院子裡住一輩子了。”
柳孝貞恨得發狂,手腳用力踢打着兩個婆子,“表兄,你可聽見她說了?她太惡毒了,表兄救我!”
董蓉冷哼一聲,走回自家夫君身邊,伸手挽了他的胳膊,轉而嬌嗔問道,“夫君,我這麼惡毒,你會不會嫌棄我啊?”
“不會!”慕容懷德寵溺的替愛妻理好被風吹亂的碎髮,應道,“你就是變成母老虎,我也喜歡。”
董蓉望向一臉不可置信模樣的柳孝貞,挑釁一笑,“聽到了嗎,你就死心吧。若是你安分守己,也許十年後,我會放你出來。”
兩個婆子見得主子說完了話,又怕柳孝貞越加發瘋,趁着她發呆的功夫狠狠把推進院子,用力關上了院門。舒嬤嬤趕緊上前掛上銅鎖,末了把鑰匙雙手捧到董蓉跟前。
董蓉剛要伸手接過,不想丙四卻不知從哪裡跳了出來。他直接跪倒在地,懇求道,“王爺,娘娘,屬下想要留守王府,這小院子不如就交給屬下看守吧。”
董蓉想起當日紅玉自殺身亡時,丙四神色異樣,心下猜出了幾分,於是半點兒沒猶豫的就拿起鑰匙交給了他,囑咐道,“她的吃穿用度同府裡二等丫鬟同例,最重要不要讓她傳些瘋言瘋語出去,明白嗎?”
“是,娘娘,屬下曉得。”
董蓉點點頭,回身同自家夫君笑了笑,低聲道,“走吧,孩兒們該吃奶了。晨曦見不到我,又該哭鬧了。”
想起嬌嫩嫩的小女兒,慕容懷德臉上也見了笑,應道,“都是你把她嬌慣壞了,睜開眼睛看不到你就要哭。”
董蓉瞪了他一眼,反駁道,“不知道是誰,整日抱着女兒不撒手,兩個兒子連看都不看一眼。”
夫妻倆個說着話就攜手離開了,仿似方纔那一幕鬧劇根本不值得他們多思慮半分。舒嬤嬤暗自打了個哆嗦,末了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絕對不能因爲貪圖錢財而犯錯,否則絕對回落個杖斃的下場…
第二日,柳老爺果然一早就上門來求見。可惜,甲老大留了他在門房等了足足一個時辰纔出來說道,“王爺出門了,不知何時回來。”
柳老爺差點兒氣哆嗦了,但他有求於人也硬不起脊樑,於是又道,“那煩勞你稟告王妃一聲,能否讓我見見昨日進府的柳側妃。”
“柳側妃?”甲老大想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一般應道,“昨日進府的柳氏啊,王爺吩咐說她身子不好,今日要好好休息,不宜見客。”
身子不好,難道女兒已經同王爺圓房了?柳老爺眼裡閃過一抹喜色,再轉念想想許是女兒已有什麼計劃,若是自己冒然行事倒拖了她的後腿。
這般想着,柳老爺就回了自家。可是幾天後,朝中傳來的消息卻讓他徹底慌了。原來,中山王上了奏摺,請皇上準他帶着妻兒回北地去。理由很簡單,他回京都不過大半年就接連喪父喪母,京都對於他來說,實在悲哀多於歡喜的傷心地。
皇上不知是體恤侄兒心傷還是一心爲太子的病情焦慮,無暇理會侄兒的去處,居然痛快批了下來。
而中山王也是個行事麻利的,居然第二日就帶着妻兒和車隊出了京都。待得柳老爺接到消息攆到王府,已是人去樓空。他好不容易花了重金買通府裡一個採買小管事才得知自家女兒並沒有被一併帶走。他待得再仔細問詢,那管事卻死活不肯再說了,甚至第二日就連人影都不見了。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