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慢悠悠隨在後面,望着前邊蹦跳雀躍的女子,眼裡疑惑之色漸重。董家雖說也算是半個書香門第,但自己這小媳婦兒卻是被後母慢待,整日在山野間辛苦勞作,艱難長大。這春日風光不說看得膩煩,起碼也不會歡喜驚奇的好像整日被關在深宅的大家閨秀一般啊?
董蓉不知她已是露了破綻,反倒歡喜回身大聲招呼道,“柱子,咱們快點兒趕路啊。若是去晚了,怕是佔不到好位置了。”
傻柱迅速收了眼裡的疑色,一臉憨笑的高聲應着追了上去。
四月初八,相傳是釋迦摩尼佛祖誕生的日子,各地大小寺廟都要爲佛祖沐浴金身,以示崇敬。老天爺生怕佛祖沐浴之時着了涼,這一日更是提醒太陽要好好賣力工作,於是剛至辰中,天色就熱得賽過正午了。
青縣內外那些想要出門去湊熱鬧或者還願的善男信女們,見得日頭如此毒辣,紛紛換上更涼爽的衣衫,然後匆匆趕去城北不遠處的千仞山,那裡坐落着方圓百里內最大的寺廟—大菩提寺。
大菩提寺興建於二百年前的文皇帝時期,相傳是一位王爺看破紅塵在此剃度出家,皇帝特意賜巨資修建。寺廟分五進,修葺的極宏大威嚴,只廟前的臺階就分七層,每層七七四十九階,總共算下來從上到下足有三百多階。而這百年間,但凡來此誠心求佛祖庇佑的善男信女們也多以獨力攀爬而上爲榮。
今日正逢如此盛會,廟前山下的空地上早早就有無數小生意人聚集而來,提着籃子兜售香燭貢品的,售賣木雕小玩意兒的,吆喝各色小吃食的,甚至就連扇子和帷帽都有賣的。總之一句話,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
眼見日頭爬上了東山頂上三尺高,小販兒們已是佔好位置紛紛開張了,想要攀爬階梯的善男信女們也已經站在臺階下,只等着大菩提寺內三聲鐘響,寺門大開,就可以拾階而上,入寺誠心拜佛了。
董蓉和傻柱因爲趕去小院兒準備冰塊,耽擱了多半個時辰,待得匆匆趕到千仞山下時,所有好位置都已被佔得精光,只剩下一些少有人光顧走動的死角還空着。若是真把攤子擺在那裡,怕是白白站上一日也不會做成一筆買賣。
董蓉挎着籃子在各處走了一圈兒,到底還是沒尋得一處好位置,於是就琢磨着另闢蹊徑。
她扶着傻柱兒的肩膀爬上裝着鐵箱的手推車上,正是手搭涼棚四處張望的時候,不想大菩提寺裡的鐘聲卻是突然響了起來。那些等在山下的善男信女們轟然一聲開始徒步向上攀爬。董蓉被驚得一跳,腦子裡卻也猛然靈光一閃。
她伸手指了那臺階中間的空處歡喜說道,“柱子,你說咱們能不能把箱子搬到那上面去賣?大夥兒爬到半路定然又累又熱,見到冰碗是不是都會買一碗解解渴!”
傻柱雙臂圍攏把自家媳婦半圈在懷裡護着,隨口應道,“好。”
董蓉原本也沒指望他能有什麼好主意,麻利的跳下車子就在附近尋了一個面相極和善的老漢,央求老人家幫忙照看獨輪車。
農家人本就淳樸,更何況又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是多回頭瞄幾眼罷了。老漢痛快的應了下來,董蓉自然連連道謝。末了才帶着傻柱麻利的解了繩索,一人一側搬起沉重的鐵箱穿過人羣往山上攀爬而去。
山路本就陡峭,石階又經過多年風吹雨打變得凹凸不平,更是難行。兩人不過爬了幾十級,董蓉就累得臉色通紅,氣喘吁吁。傻柱眼見她額頭的汗珠一滴滴落下,砸在石階上,仿似都能聽見噼啪碎裂之聲,不知爲何他心裡突然就軟了那麼一瞬,脫口說道,“咱們歇一會兒吧。”
董蓉也是懊惱自己的小身板太過瘦弱無力,但聽得這話卻狠狠喘了幾口氣,搖頭拒絕道,“不能歇,一停下我就更爬不動了。咱們要比所有人都快才成,否則冰碗要賣給誰啊。”說完,她以爲傻柱也是累了,於是又笑着哄他,“柱子加把勁啊,若是這生意成了,咱們以後就能過上好日子了,到時候我天天買肉包子給你吃,好不好?來,我們加油!”
傻柱不明白加油是什麼意思,他只是詫異於眼前女子的與衆不同。這麼多年,他也曾多次藉口上山採藥,然後同先生一起出門走動,不說悲切哀慼的賣唱女,嬌媚可人的花魁,就是大戶人家的閨秀也見過三五個。這些女子無一不是花朵一般嬌弱,時刻都需要人細心呵護照料,否則極難存活。
而眼前的女子卻同野草一般,看着柔弱,實則堅韌,好似只要她想做的事,就算難如登天,她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完成,絕不妥協退縮。這份難得讓他心裡生出三分欽佩七分憐惜…
只停了這麼幾息功夫,董蓉就覺得手腕酸得厲害,她剛要催促傻柱趕緊往上爬,不想突覺手裡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