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趴在窗口往外張望,見此嚇得臉色慘白,哆嗦着手就要扶起夫人逃命。不想這時,那些借來的車伕卻是懶洋洋從車板底下抽出幾隻弩弓來,噼裡啪啦一波箭雨射過去,盜賊們立刻就同車廂裡睡大覺的果果一般模樣了。他們有的胸前插了幾隻箭翎,有的嘴巴被穿透而過,甚至有一個兩隻眼珠子都掉了出來,雖然情形各不一樣,但無一例外的都是找閻王爺報道去了。
車隊裡死一般的沉寂了片刻之後就響起了陣陣嘔吐之聲,紫竹趴在車窗上差點兒把膽汁兒吐出來,手腳軟綿綿的好不容易撐着腦袋縮回車內,卻見得文娘無比鎮定的在伺候主子漱口,心裡真是無比驚奇崇敬啊。
董蓉本來過了三月孕期之後好久不曾嘔吐了,但方纔那般血腥場面就是好人也扛不住啊。她好不容易壓下了胃裡翻攪,直接吩咐紫竹,“中午只喝白粥,別的都不要了。”紫竹趕緊重重點頭,現在就是搬來山珍海味,恐怕是衆人也都吃不進去了。
雲睿幾個這會兒正在車伕們的指揮下挖坑埋屍體,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恐懼,他們的身體哆嗦個不停,直看得張管事好笑不已。
他直接喊了站在旁邊不時偷偷壞笑的一個矮個子車伕,責怪道,“甲老大,殺幾個盜賊而已,怎麼就整得滿地血腥?夫人可是懷着小主子呢,若是嚇出個好歹,公子那裡怕是…”
甲一聞言眉毛狠狠抖了抖,趕緊承認錯誤道,“這次是我考慮不周,下次絕對不會了。”
張管事眼見土坑填好就招招手示意雲睿等人趕緊回車上去,不想幾個小子卻是圍了他打聽“車伕大俠”們的來歷,當然重點是他們可不可以拜師學上幾手本事。
張管事直接就道,“只要你們能讓他們點頭收徒,又不耽誤伺候主子就成。”
雲睿等人立時就去纏着車伕們要拜師,車伕們居然很好說話就應了下來。雲睿立時帶頭歡呼,只爲自己找到名師慶幸歡喜。豈不知之後的日子,他們都會在無數次的後悔裡度過…
七月天,小孩臉兒,又哭又笑說變就變。這一日,早起時候還是風和日麗,到得下午卻不知哪裡飄來很多烏雲,很快就在天空上集聚了厚厚的一層,末了豆大的雨滴噼裡啪啦落下,砸得鳥雀驚慌回巢,走獸也是嘶吼着找尋躲避之處。
沿着山腳開鑿的管道上,遠遠行來七八個農家漢,有年老的,也有年輕的。各個都是衣衫破爛,腳踩草鞋,左肩揹着褡褳,右肩扛着行李捲,顯見是出門做工歸家的貧苦人。
原本賺了工錢回家是個歡喜事兒,但突如其來的大雨把人澆成了落湯雞,這就有些掃興了。那老漢帶頭衝去了路旁不遠處的一個破廟,打算避避風雨。
不想進得廟裡卻發現早有人搶了先,兩個身材高壯的黑漢子護着一個似乎在酣睡的中年人已是佔了一個角落,身前的火堆正燒得旺盛。
老漢有些畏懼那兩個漢子身上隱隱散發出的兇惡之氣,但離開這破廟再找尋避雨之處可就不容易了,說不得還是要在這裡將就一下。幾個後生這會兒已是放下行李去後邊半塌的後殿裡找了些腐朽的木料,老漢想了想就走到角落,小心翼翼試探着說起要借個火兒。
那兩個漢子眼神仿似刀子一般在老漢等人身上颳了無數遍,最後許是覺得沒有什麼威脅,這才彎腰撿了根燃燒的木棍給他。
老漢偷偷鬆了口氣,笑呵呵道謝,然後轉身回去點了火堆。幾個後生有些好奇,不時偷偷打量那三個人,被老漢一人拍了一巴掌纔算老實下來。
大雨打在屋瓦上像崩豆一般,偶爾有風從破碎的窗紙間穿進來,吹得衣衫溼透的衆人齊齊打了個哆嗦,不自覺的往火堆之旁靠近。
正是這樣的時候,廟外突然傳來馬嘶之聲,那兩個黑漢子一躍而起,一個嚴嚴實實護了身後的男子,另一個則彎腰摸去了窗邊。老漢一夥兒人因爲半背對這三人倒是沒有發現他們異樣,齊齊抻頭往窗外望去,一個後生嚷道,“哎呀,好像是個運貨的車隊啊?”
旁邊一個同伴卻是反駁道,“不對,第一輛車有小丫鬟下來,看樣子是大戶人家的女眷出行。”
那窗邊的黑漢子悄悄又退回了原處,但右手卻始終扶在短靴旁沒有離開。
很快,一個小丫鬟和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就頂着大雨跑了進來,兩人許是沒有料到廟裡會有人,都是驚得齊齊一愣。但那管事立時就換了副笑臉,拱手衝着衆人作了羅圈兒揖,和和氣氣招呼道,“各位老客兒請了,雨大行路艱難,我家的車隊要在此處避避雨。若是各位老客不介意就容我們佔個位置如何?”
這破廟雖然分了前後兩殿,但是後殿早就坍塌住不得人了。好在這前殿也很是寬敞,老漢幾人和那神神秘秘的三個人只佔了兩個角落,還剩大半空餘地方。這管事若要佔用,只需直接安頓就好,根本不必同衆人分說。但他這般行禮問詢,明顯就是給足了衆人臉面,先行示好。
那老漢很是受寵若驚,趕忙起身還禮,一迭聲的說道,“貴人不必客套,破廟本就沒有主人,貴人自便就好。”
那管事笑着又是道了謝,末了多掃了那兩個黑漢子幾眼,再想探看被他們藏在後面的中年人卻是不可得,於是想了想就吩咐小丫鬟,“紫竹,趕緊喚人拾掇吧,夫人怕是累了。”
那名叫紫竹的小丫鬟穿了件白綾衫,配了水綠的百褶裙,頭上梳了雙丫鬢插着兩朵小巧的珠花兒,襯得原本就白皙秀美的小臉更嬌俏了三分。她一邊四處走動找尋安頓之處,一邊應道,“張管家,這雨怕是一時停不了,晚上就在這裡歇一晚吧,明日趕路可好?”
那管家點點頭,有些擔憂問道,“眼下看只能停留一晚了,只不過這破廟太過破舊,就怕夫人住不習慣啊?”
小丫鬟自信的晃晃小腦袋,應道,“有我在呢,管家放心好了。先讓福子幾個把第二輛車上的油布揭開,我要用草簾和布幔。”
那管家顯見對小丫鬟很信服,再未說什麼就出去了。很快,三四個小廝就抱了東西跑了進來。
小丫鬟早拿了破掃帚打掃好了靠裡側的一個屋角,又從老漢那借了火仔細照過牆壁上並沒有鼠洞或者蛇窩,這才指揮着小廝們在地上鋪了一大塊油布,油布上鋪了草蓆,草蓆上又放了個六尺見方的暗色棉墊子,墊子上又加了一塊白色的皮毛,最後才蓋上一牀銀紅繡芙蓉的被褥和兩個繡花兒軟墊兒。
老漢等人已是看得眼花繚亂,不自覺的吧嗒了兩下嘴巴,心下暗道,大戶人家就是講究,一個破廟也能拾掇得比自家閨女的房間都舒坦。
可是沒等他們感慨完,小丫鬟卻好似還有些不滿意,又攆了一個小廝去車上取了一隻紅木小茶几,鋪了塊厚厚的蜀錦,放上雕花點心盒子和一套青花瓷茶具。末了端起穩穩放在棉墊尾端,這才終於說道,“快點把牆圍子攔上,然後生火,我去請夫人過來。”
幾個小廝嘻嘻哈哈應了,麻利的從廟外又扛了草蓆和木杆進來,三兩下就把方纔小丫鬟拾掇好的住處圍了個嚴嚴實實,只在裡側開了個兩尺寬的入口。
又等了片刻,一輛大馬車被趕到了屋檐下,小丫鬟同一個藍衣婦人一起自車上扶下一個年輕婦人。那婦人穿了件象牙色的對襟衫子,配了條寬鬆的緋色長裙,雙手輕輕託着微微隆起的肚腹,偶爾低頭一笑間流落出的慈愛之意,襯得她原本只算清秀的臉孔又多了三分溫柔顏色。
幾個小廝自覺站成了一排,隱隱擋着破廟裡衆人的目光,生怕自家夫人受驚。
結果那位夫人掃了他們幾眼卻是嗔怪小丫鬟,“紫竹,我在車上多坐會兒就是了,你急着拾掇住處做什麼?反倒是大夥兒都溼透了,趕緊燒鍋薑湯去去寒氣纔好啊!”
不等小丫鬟應聲,那帶頭的小廝卻道,“夫人,我們不冷,就是有點兒餓!”
那年輕夫人聞言笑了起來,打趣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家裡苛待你們了,小心紫竹在菜裡下黃連!”
那帶頭小廝卻是滿不在乎應道,“她是我妹妹,她可捨不得!”
那小丫鬟氣得狠狠掐了他一把,嚷道,“少在這裡貧嘴,還不去搬爐子竈具,小心一會兒真不給你飯吃。”
那小廝摸摸後腦勺就撒腿跑了,末了還不忘喊着,“福子,王五,你們兩個守着牆圍子別離開啊。”
衆人都是笑起來,那婦人偶爾扭頭見得老漢幾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老漢慌忙起身回了禮。
很快,進了牆圍子裡安歇。一口大鍋也被架到了火堆上,有小廝在後殿井裡打了一桶水,嘩啦啦倒了進去,小丫鬟已是切好大捧的薑片,連同十幾個紅棗一同扔進鍋裡煮得沸騰了,最近才倒進去半包紅糖調味。小廝們上前紛紛搶着盛了一碗卻不肯擡手就喝,反倒殷勤送去了殿外給那幾個車伕,然後才笑嘻嘻轉回自己喝起來。(今天整個擼大綱了,突然覺得自己寫的不好,開始進入懷疑階段了,哈哈,先一更啊,等我擼好大綱再繼續努力!)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