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憶走後,江凌接受了李青荷好一陣盤問,把不訂婚的理由說了一遍。李青荷聽到這事對秦將軍的公事有干礙,這才作罷。
回到房間,江凌坐到桌前拿起自己畫的新居的園林圖,靜靜的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提起筆,把圖修改了一遍。一開始的構想,未免太詩情畫意了一些,卻不合實際。別人住園林的人,奴僕衆多,一個院子,就有奴僕十幾個,這樣才能保證安全,沒有陰森森的感覺。江家買了田地建了房屋,哪裡有那麼多錢來買奴僕並養活他們?而且江凌現在自在慣了,發現家裡人口簡單實在是好事,不用花腦筋去管理,沒有那麼多七七八八的麻煩事。就算有錢了,搬到了那邊,每人一個僕人照顧生活,再請兩個作飯的,一個管理花木的,兩三個護院,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再多添什麼。所以這樣想來,住的地方緊湊些,也能保證安全。
這樣把圖改了改,江凌發現,把院子縮小緊湊之後,即便挖個池塘,開兩畝菜地,再開兩畝田,也還剩出一大片空地。
江凌對着圖上那片空地,輕輕地咬了咬嘴脣。莫不是她的這一番折騰,是在爲秦家挪地方?
甩開腦子裡的胡思亂想,江凌看看外面的天時,也不過是下午兩、…鐘的光景,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她把桌上的圖紙卷好,正想換一身男裝到鎮上去,忽然想起自己的腳不能走太遠的路,不由得歇了氣。正要換一身衣服看書去,卻聽見有馬車聲停在院門前。
又是誰來了?江凌站了起來,卻沒有打開房門。
聽見李青荷從房裡出來,接着馬雷的聲音響起:“江夫人,我家公子讓我來,說如果你們要出門上街,也好有馬車用,否則這麼遠的路,走起來實在太辛苦了。江姑娘的腳還未好,到鎮上的話,還是乘馬車比較好。這一段時間讓我每日早飯後到這兒來,晚飯前再回去。”
“我們很少上街的,你們這樣,我們實在過意不去。”李青荷道。
倚在門前,江凌的臉上禁不住露出笑容,一種暖暖甜甜的滋味涌了上來。她正想着要到鎮上去,秦憶就送來了馬車。這一份關心與體貼,怎麼不讓她感動?聽到李青荷在外面客氣的推脫,江凌打開門,走了出去。
“江姑娘。”馬雷雖然是個粗壯漢子,卻心思細膩。自從秦憶在山崖下跟江凌獨自呆了一夜,他也看得出兩人的情形有所改變。不出意料的話,這可就是他們秦府的少夫人了。所以見了江凌,他很恭敬地行了個禮。
“馬雷,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到鎮上去一趟,麻煩你送我一程。先廳裡等一會兒喝杯茶,我換身衣服就來。”江凌笑道。
說完,她又轉頭對李青荷道:“娘,你招呼一下馬雷,我一會兒就來。”
“江姑娘,不着急。我家公子吩咐了,讓我伺候好夫人和姑娘,家裡有什麼重活粗活,也儘管吩咐就是,不用客氣。”
馬雷這樣說,倒叫江凌不好意思,客氣了兩句,便趕緊回房去。
雖然前段時間穿着男裝在賞花會上大出了風頭,曾想過以後不穿男裝改穿女裝,但江凌在劉掌櫃等人面前一向以男裝出現,換個女裝倒不知如何解釋。所以此時還是換了男裝,又把面容化了一下妝,將那張圖紙摺好,放入懷裡,這纔出了門。
馬雷最先見到的還是穿男裝的江凌,所以對於她的這番改裝並不奇怪,出門把馬駕了,待江凌上了車,一齊往鎮上去。到了鎮上按江凌的吩咐,在味香居門前停了下來。
“客官,想吃些什麼?”一進門,就有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招呼。待看清是江凌,忙笑道:“原來是江公子,裡面請、裡面請。”
“我找你們掌櫃的。”江凌說着,掃了一眼酒樓的情形。這時雖不是吃晚飯的時候,但一樓大廳裡也三三兩兩地坐着五、六個人,坐在那裡吃飯;而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倒有兩個自己不認識的。看起來,酒樓生意還不錯。
“江公子,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那邊劉掌櫃仍坐在老位置上,此時看到江凌,連忙站起來拱手打招呼,並作勢想要從櫃後出來迎一迎江凌。
江凌自然不會託大,急走兩步上前去,跟劉掌櫃拱手見了禮,笑道:“劉掌櫃,看樣子你酒樓生意不錯嘛,可喜可賀。”
“還算過得去,託江公子的福。”大概是生意好了,心情愉快,劉掌櫃比以前更胖了,笑起來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招呼江凌坐下,又讓阿根端來點心上了茶,這才問道:“江公子這一向可好?”
“好好。”馬雷還在外面等着,江凌也不轉彎抹角,直接開口道:“前段時間我賣給劉掌櫃的兩瓶味精,不知可用完了?”
劉掌櫃一聽這話,胖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吞吞吐吐道:“用是用完了,不過……”
“不過什麼?”江凌看劉掌櫃這樣子,心裡升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莫不是那味精吃出了問題?
“不過,我又去趙掌櫃那邊買了兩瓶。”劉掌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啊?”這話出乎江凌的意料,她皺了皺眉問道:“多少錢買的?”
“二兩五錢銀子。”既然前面把話說出了口,劉掌櫃此時說話倒乾脆了。
這回江凌倒是怔住了,莫名其妙地問道:“既如此,你幹嘛不讓王大娘去告訴我一聲,我這兒可只賣二兩銀子,便宜不少呢。”
“唉,城裡酒樓的事,我不知江公子知道沒有。有好多酒樓都被福臨樓擠得沒生意可做了。福臨樓背景深厚,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惹得起的啊我這味香居託江公子的福,還算好,福臨樓沒來爲難我。但如果我再不識趣,還不知下場如何。雖然我也知道,福臨樓的味精是公子提供的,這福臨樓有這個短處被公子把着,事情似乎掌握在公子手裡。但江公子,我們好歹相識一場,你也幫過我不少忙,你可要聽老伯一句勸,還是把味精只賣給福臨樓算了,可別再賣給別人了否則逼緊了,他們真要跟公子過不去,想方設法把公子那秘方奪到手裡,那可惹來大禍啊”
江凌擡起頭:“劉掌櫃,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福臨樓的後臺,究竟是什麼人?”雖然這個問題她曾問過對面的瓷器店老闆,秦憶也告訴過她。但江凌還是想再一次證實這個說法。
劉掌櫃卻搖搖頭:“這個,我不能跟你說。因爲城裡這酒樓的事鬧得大,這話不能亂說。總之你只要知道,那是有官家老爺在後面的,而且官還不是一般的大。”
這話聽在江凌耳裡,再明白不過。她坐在那裡,看着阿根斟上來的茶,一陣沉默。
趙崢明前段時間那樣接近於她,是不是跟她手裡的味精秘方有關係?如果她不是跟秦家有那層關係,如果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民女,以趙崢明這搶奪市場的手段,她可還能像現在這般,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喝茶談買賣?福臨樓之所以老老實實地按她所說的價錢買她的味精,是因爲她的後面站着秦府吧?
想到這裡,江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從味香居出來,江凌上了車,告訴了馬雷一個地址,馬車便往一條巷子進去。
“請問何師傅在家嗎?”馬車停下,江凌下車敲了敲門。
門應聲而開,一個婦人出來把江凌迎了進去。
“原來是江公子,快請進。有何事要老漢幫忙的?”這一回何師傅倒是在家。因幫江凌修繕過房屋,江家人待人和氣有禮,給的工錢也大方,何師傅對江凌態度極爲客氣。
江凌從懷裡掏出自己畫的那張圖紙,把事情說了一下,又將圖上建築面積和她的設想講了一遍,道:“我想讓何師傅幫算一算,看看建這樣的一個園子,需要花多少錢。”說完,從懷裡掏出一百文錢,放在何師傅面前。她喜歡付了錢再做事,這樣彼此心裡都無想法,做事效果大大提高。
“阿鬆,你出來一下。”何師傅倒也不推讓,從裡院叫了兒子出來,替江凌作工程預算。
阿鬆出來看了看圖紙,對江凌道:“我要花時間算一算,公子明日再來吧。”
看江凌從何家告辭出來上了車,馬雷駕着車往青山村走,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江姑娘,我是個下人,有些話本不該我講。但公子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不想他因爲姑娘的事而傷心。姑娘要建房子,把它交給我家公子,讓我家公子出把力,表達表達心意,他就算再辛苦,那也是高興。可如今姑娘撇開公子,自己找人建房,我家公子要是知道了,不知會有多傷心。”
江凌怔了一下,笑道:“我沒找何師傅建房,只是讓他給我做一個工程預算。我總不能拿着一張紙,在上面畫上一幅圖,然後就讓你家公子做吧?花多少錢,能幹多少事,我總得做到心中有數。費用算出來,要是承受不起的,自然就把設想再改一改。無論如何,這是我家的產業,是我家建房,萬沒有你家公子操了心還要往裡填錢的道理。將心比心,換了是你,也不願受這樣的大恩吧?”
(謝謝落燕閑居的再一次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