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了酒菜,魯達和金翠蓮在閣樓上吃酒。
下人們已經屏退了,金老頭也藉故離去。
閣樓上只有這麼兩個人,孤男寡女。
魯達坐在那裡,只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走,覺得不妥,離開,心底裡終究不願,總是有些渾身不自在。
魯達一時魯莽殺了那鄭屠後,便匆匆拿了些盤纏衣物便亡命江湖。
途徑這五臺縣看海捕文書被那金老漢給撞見了。
那金老漢言語金翠蓮已經被本地的財主張員外收做了外宅。
心底裡感激魯達,便邀請他來這做客。
魯達是個外粗內細的人,聽着這金老漢的話便覺得有些蹊蹺,便隨他到了金翠蓮的住處。
卻不成想這金翠蓮說請他吃菜喝酒,卻只讓他們兩個留在這裡。
魯達心底裡不知怎的蹦蹦亂跳。
眼神瞄見那金翠蓮如今穿得珠光寶氣,只是一雙臉還是那般的白皙粉嫩,眼眸子裡秋水含波,竟然更美了幾分。
忽的又想到行止的不妥,目光移開了,臉色卻有些紅。
金翠蓮瞧見魯達這虎背熊腰的大漢,竟然這般憨樣,便噗嗤一聲笑了,給魯達和她都斟了一杯酒。
“哥哥何必這般拘束。我心底裡把哥哥當恩人敬着,只是吃些酒罷了。況且,我還有些話兒須與哥哥說了,不便與外人聽着。哥哥且吃酒罷……”
說着便對着這魯達將杯中的酒給一飲而盡。
魯達被這金翠蓮一說,也覺自己不爽利,不過吃個酒而已,怕個甚!
說着便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今,只覺喉嚨裡一陣甘爽。
“這酒倒是不錯。”魯達又自顧自地斟了三大杯酒喝了。
還覺得不盡興,魯達拿起那酒壺便給自個又灌了幾大碗。
“妹子莫怪灑家粗魯。灑家平生就好這個,見了這酒便沒了分寸。”魯達將這酒罈子放在地上,拿衣襟摸了一下嘴,對着金翠蓮爽利的說道。
只覺氣氛沒那般的尷尬了。
“哥哥是個豪興的漢子。這酒還是夠的。”
金翠蓮咯咯一笑,拍了拍手,又叫人上來添了些後離去。
魯達便又吃了些,對着金翠蓮道:“灑家有些話兒要對妹子說。若是說錯了,妹子也莫怪灑家。”
“正巧,奴家也有些話要與哥哥說哩……”金翠蓮看着魯達喝酒,躊躇了半天也道了這麼一句。
正巧兩人的話撞在了一起。
都沒了言語。
半響後,魯達道:“妹子先說吧。”
金翠蓮秋水般的眸子看着魯達,咬了咬牙,“哥哥休怪了奴家,先前……先前在酒館說的都是誆騙哥哥的!”
“還真是灑家想的那般!”魯達一聽這話勃然大怒,提起拳頭就要打。
但那金翠蓮只坐在那裡不動,一雙眼眸子只是看着魯達。
提起的拳頭終究還是無力的放了下去。
魯達再次坐回座位,又往喉嚨裡灌了半罈子酒,徒然的嘆了一口氣,“都怪灑家傻,怪不得別人的,吃了官司也是活該……”
金翠蓮見得魯達如此,心底裡又是心痛又是愧疚。
“不是奴家要存心騙哥哥,只是奴家父女都是苦命的人。被那鄭屠家的娘子脅迫,又被那鄭屠糾纏,聞得哥哥仗義豪爽,沒奈何的時候只得騙了哥哥……”
金翠蓮便將事情的真相說了一遍,與王登的猜測大差不差。
只是王登不知道的事,這金氏父母確實是受到了別人的欺辱。但卻不是鄭屠,而是鄭屠他老婆。
這鄭屠的老婆的兄弟是渭州城裡一個官差。
那鄭夫人見鄭屠迷上了金翠蓮,將他安置在了酒館,便醋性大發,要找他兄弟找金家父女的麻煩。
金氏父女沒法子,這纔想到了誆騙魯達。
“事情就是這般。這事終究是奴家做的不對,哥哥若還是怪着奴家,只管將奴家在這裡打殺了就是,只是勿要怪罪奴家父親纔好……”
說着,金翠蓮便又哭哭啼啼了起來。
魯達見此心中更軟:“妹子休哭了,我不怪你還不成。”
說着又嘆了一口氣:“人也殺了,官司也背上了。怪你也是徒然……”
金翠蓮一聽這話臉上便是陰轉晴,“哥哥大度。且再喝些酒。”
說完便又給魯達斟了一杯酒。
“哥哥吃酒吃菜。這熟牛肉是新殺的黃牛做的呢……”
金翠蓮將一大塊熟牛肉夾到了魯達的碗裡。
魯達將這酒喝了,將這熟牛肉吃了,卻又不說話了。
金翠蓮也只管看着他吃,也默不作聲。
氣氛又變得尷尬。
魯達便起身欲走:“灑家酒也吃過了菜也吃過了。事情終究是灑家做事沒分寸,到不能賴在你們頭上。灑家也不想與你們計較了,灑家還是先走吧。免得時間久了,事情不密,也連累你們吃了官司……”
金翠蓮一聽這話便是眼睛一熱,險些又流了下來。
她與他父親在江湖上闖蕩慣了,從不肯真心對人。
但想着魯達被她們父女騙了,既不怪他們了,還怕他們吃了官司,心底裡很是感動。
若不是我配不上提轄,他倒是個好歸宿……
“哥哥休說這話!哥哥終究是我的恩人,奴家怎麼會怕吃了官司!”金翠蓮一把扯住了魯達的衣裳不讓他走。
“如今既然遇見了哥哥,哥哥就在這裡留下吧,住多久也可以……”
金翠蓮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連忙放下魯達的衣襟,臉色通紅道:“奴家的意思是哥哥暫且在這裡安頓了,也好有個藏身的地方……”
二人近了,魯達聞見這金翠蓮身上醉人的清香,竟然鬼使神差地沒走,“這……這般好麼?”
金翠蓮笑道:“若是哥哥怕人說三倒四,我們不如結拜爲兄妹,面上只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哥可好?”
“兄妹……”
魯達一聽這話不知怎的心底裡有些不舒服,但是嘴上卻道:“這般也好。”
金翠蓮一聽這話便是一喜,拉着魯達便對天明誓結拜了,倒也沒弄什麼香案虛禮。
二人便又坐下吃酒吃菜,閒聊了一會,關係顯得十分融洽。
這時卻聽得樓下一陣急促而細碎的腳步聲,夾雜着棍棒刀槍的聲音。
“休要走了這賊子!”
魯達衝着窗前一看。
卻瞧見了一個錦衣的員外帶着一羣家丁拿着棍棒子上來了。
魯達心中一急,只想着是別人要抓他去見官。
“妹子,且與我下樓逃了,若是吃了官司可就麻煩了……”
那金翠蓮卻扯下魯達的手臂,巧笑嫣然:“哥哥不要慌,這人正是養着奴家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