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教訓下人出惡氣
沈雲忠期待地看着沈如初,渾濁的老眼裡淚光閃閃,看得沈如初萬分不忍心,做妾嘛,又不是要命,待要鬆口,轉念一想,自己最不齒的就是二奶、三兒、小老婆,怎麼能輕易屈服,給人家做妾呢?
天無絕人之路,她就不信找不到破解的辦法!
沈雲忠見她神色遊移,心不在焉,以爲她是不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你從小有骨氣,我也不逼你,你再想想吧,這樣一家人是否值得你去犧牲。”
沈如初見他神情黯然,雖然失望卻依舊通情達理,又想到他白髮人送黑髮人,鰥寡孤獨了一聲,於心不忍,但自己又實在邁不過這個坎——一家子都得了好處,卻把她賣到高門做妾,這種行徑她不齒,也沒有那種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覺悟。
遂道:“爺爺,我理解您的心情,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也是我期望見到的景象。只是您忘了,就算我願意當妾,也不能嫁給馬文俊,我不是自小訂了娃娃親?”
李氏那天的話給了她靈感,若是用娃娃親當個藉口興許可以推脫一下,不但能瓦解家人的聯盟,還能抵禦馬家的進攻。
沈雲忠愣了半晌,一拊掌,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竟把這檔子事給忘了,臨了臨了,竟要失信於人,與賀家的親事,還是我與你父親一同訂的!”
沈如初早就知道沈雲忠一輩子剛直,最重信義,斷不會在子孫親事上做那背信棄義之事,一見事情有轉機,急忙笑道:“爺爺,我聽說這賀家現在發達了,良田精舍,婢僕成羣,不知爲何這些年不曾走動過?我也是才聽嬸孃提起。”
沈雲忠擼着鬍鬚,頷首而笑,道:“定親的時候你才五歲,你小時候脖子上掛的長命金鎖就是賀家送的。這些年也不是不走動,前兩年賀家那小子還過來拜訪過,他來的時候,你不是也見到了嗎?”
沈如初心中叫苦連天,兩年前的事情她可是真的一點都不記得!
“後來賀家機緣巧合,脫離了軍籍,便遷徙到了雲州城,路途遠了,所以平時走動少了。說起來,這賀炳升與你父親還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而那賀子敬也是一表人才。”沈雲忠笑道。
沈如初心道:雲州到安陽不過幾百里的距離,哪裡是因爲路途遠了才走動少了,恐怕是賀家發達了,嫌棄沈家門楣低了。
“爺爺,孫女兒在您面前就不藏着掖着了,恕孫女兒說句公道話,既然與賀家有婚約在前,不管是與賀家結親,還是退親,總要有個說法,否則賀家將來翻臉,狀告我們沈家,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一句吃官司倒讓沈雲忠微微一驚,一輩子老實本分,最忌諱就是吃官司這檔事。
沈雲忠道:“三丫頭,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耍心眼,你的心思爺爺懂!賀家的親事不能退,退了就失信於人,這是你父親在世時選的佳婿,先不說賀家准不准我們退親,若真是退親了,我將來也不好與二郎交代!”
沈如初靜靜地聽着,手腳輕快地幫沈老爺子捶打筋骨。
“這賀家的小子我見過,模樣品性都好,賀家這幾年長袖善舞,也拼得一份好家業,你嫁過去就是少夫人,自然比你去馬家做妾強百倍,光是名頭就不同相提並論!我雖希望沈家能脫了軍籍,但也不願意見你受委屈。”
老人說得真切,沈如初聽了很是感動。
“都說隔代親,你呀,秉性像我,又和二郎一樣倔……”沈老爺子說不下去了,想起死去的沈傳值,他每每哽咽。
沈如初哄着他,含着眼淚笑道:“爺爺,我以後代我爹盡孝,你可不要再說這些惹我傷心了。”
沈雲忠也跟着笑了,這孩子那麼懂事,打心底捨不得委屈她,既然還有賀家那門親事在,也好堂而皇之地拒絕馬家,以往有太多顧忌,畢竟馬家在安陽城翻雲覆雨,滅掉沈家比碾死一隻螞蟻都容易!
“少拿你那套甜言蜜語哄我老頭子。”沈雲忠故意板着臉說道,眼裡卻帶着一抹笑意,沈如初知道自己的小伎倆已得逞,更加討巧地服侍孝敬沈雲忠。
說來也巧,就在這檔口,沈家的二姑娘沈念卿回來省親了。
“二丫頭,你這是又受了委屈?快起來吧,地上涼。”沈雲忠俯着身子問那跪在面前的沈念卿,李氏站在一旁用帕子抹眼淚。
沈念卿起身,但她身側的丫鬟卻怠慢不肯攙扶,沈雲忠看在眼裡,有意替自己的孫女兒出口氣,道:“你這丫頭又是誰?”
沈念卿正要說話,卻被沈雲忠制止了,瞪着一雙犀利的老眼看那丫頭,那丫頭約莫十八九歲,相貌不算出挑,但五官周正,她頗有些自得地道:“我是姚府上的人。”
姚府便是正千戶姚正清的府邸,也是沈念卿的夫家。
沈雲忠又道:“二丫頭,春秀呢?怎麼沒跟你回來?”春秀是沈念卿出嫁前夕,沈雲忠出錢給她買的丫鬟,雖說是做妾,但畢竟是大戶人家,身邊總不能沒人照料。
沈念卿嚅囁道:“春秀留在府上灑掃了。”
沈雲忠聽了這話,心中不悅,沈念卿的貼身丫鬟,怎地要留在姚府灑掃,姚府家大業大,竟缺了一個丫頭?
沈如初恰在此時回來,醫館見她這段時間太過勞苦,破例讓她歇了半天工,秋蕊告訴她二姑娘回來,正在客堂見老爺子,她便急忙趕過來了,正巧聽了那句“姚府上的人”。
一句“姚府上的人”說得含糊,卻也表明了一個態度,她若是姚府上有身份的人,自然會亮出來身份,好顯得體面;不肯道明,那說明她不過是個不長臉的丫頭,即便是丫頭,也覺得自己是大戶人家來的,看不起沈家的人。
“爺爺好,嬸孃好,二姐姐好。”沈如初得體地給衆人行禮。
沈雲忠笑道:“三丫頭,你來得正好,我正問這位姑娘的話呢,瞧瞧這通身的氣度,比大戶人家的千金絲毫不差,你倒要跟着學學。”
他這是故意正話反說,沈如初聽出來,沈念卿卻以爲他是在教導沈如初,正想解說一二,卻被李氏的眼神給止住了。
沈如初笑道:“爺爺問的話我聽見了,她不願意說,那我來說好了。氣度再好,也不好是畫虎類貓,裝腔作勢,終究是個下人!照我看來,她也不過是姚府的二等丫鬟,若是一等丫鬟,自然分派不到沈姨娘這裡。”
不得不說,沈如初看人的眼光一直很毒,若是她願意,說出來的話也會特別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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