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陳大人說到點子上了。世家門閥真正可怕的地方在於,他們在一個地方休養生息了太久,這個地方生活的百姓,方方面面都離不開世家的掌控。”
“就比如漢東郡劉氏,明面上只是佔據了漢東郡的郡守,以及在地方守軍上有一定的影響力,可實際上,漢東郡內行行業業的生意,都有着劉氏的影子在。”
“只要劉氏願意,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指鹿爲馬,在市井之中,通過各種方式去操控民意。之前北地混亂,時有流民造反,便是世家貴族以這樣的方式,暗中操控而來。”
江凡拍了下掌,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微涼的茶水。
接着說道:“所以歸根結底,百姓纔是一切存在的基礎。世家也好,國家也罷,都需要建立在這個條件之上。既然如此,我們只要全心全意的爲百姓服務,那麼百姓,就會永遠站在我們這一邊。”
“陳大人,您這段時間一直主政河陽,應該非常清楚,真要論爲百姓着想,滿天下挨個數過去,也絕對無人能比得上我們萬一。世家門閥永遠不會爲百姓着想,百姓在他們眼中,只是可以隨意取用犧牲的工具。”
“雖然對我們來講,百姓同樣是工具,可我們會給這些工具足夠的尊重以及空間,我們會始終堅持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的基本原則,始終代表百姓的根本利益。”
“我之前說過,打土豪、分田地,世家門閥被消滅後,百姓們都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這不是在開玩笑的。等到漢東郡被佔據,劉氏成爲第一個犧牲品後,整個漢東郡的百姓,都會認識到這一點。”
陳昂依舊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後,開口道:“每一次朝代的更迭,其實都是利益的重新分配。爲什麼沒有千年的朝代,卻有千年的世家?就是因爲王朝的更迭需要平穩過渡。”
“哪怕是戰爭,也總要建立在實現戰略目標上,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殺了。因此自古以來,爭天下者便總得先爭得世家的支持,又或者本身就是世家出身。唯有如此,纔可掃清許多障礙。你應該知道……如果你真的打算按照你說的那樣去辦,便等於是頃刻之間,舉世皆敵!”
江凡笑着點了點頭,開口道:“一開始肯定會比較艱難的,但只要佔據了漢東郡後,整個漢東郡的百姓過得足夠好,我們再做好宣傳的工作,那麼隨着時間的推移,局勢肯定會越來越像着我們偏移。”
“陳大人,做人呢,總應該有一些堅持,以及一些看起來不切實際的幻想,以往的朝代更迭,之所以世家門閥會巋然不動,除了因爲**本身就是由世家造成的以外,也和戰爭過程難以真正的蔓延開來有關。”
“在絕對實力無法壓服的情況下,便要適當的做出一些妥協,如此,才能讓整個變革的過程更加順利。可事實上,如果真的擁有足夠強勢的力量,便也無需如此麻煩,所以陳大人不用擔心。”
聽着江凡應該也是深思熟慮過,陳昂緩緩點頭,雖然依舊有些擔心,可想着從認識江凡以來,江凡所做的那些事情,陳昂忽然又覺得,自己的擔心似乎有點多餘。
因爲江凡的所作所爲,早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和認知,如此天縱奇才,確實不能用常理度之。
“既然你成竹在胸,那我也就不用危言聳聽了。左右不過是跟在你的身後,看看這個天下,能被你改造成什麼樣子罷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年,能在臨死之前,看到這樣的變化,若真的可以成功,便雖死無憾了。“
陳昂笑着說道。
“陳大人可千萬別這麼說,我們現在沒什麼內政人才,若是沒了您,怕是許多事情都會手忙腳亂,您可還得發揮餘熱,爲了我們偉大的革命事業,貢獻力量呢。”
江凡拱手說道。
“那是自然,總得堅持着看到你能做到怎樣的程度,若可以一起改變這個世界,想來……也足以名垂青史了吧?”
陳昂打趣着說道。
“那當是可以的,對了陳大人,我最近打算在河陽城開始推行民選,正好得和你商量商量。”
江凡放下了茶杯,接着說道:“目前有一個粗略的想法,我打算推行百姓代表制度,大致意思是,將河陽按照片區劃分,各個街道的百姓,選擇幾位他們認爲能夠代表他們想法和意見的代表出來。”
“這些代表匯聚在一起,成爲各自區片內的百姓代表,可以爲民發聲,提出自己的一些意見和想法。然後從各自區片的百姓代表中,再選舉出河陽城的百姓代表。等到徹底的佔領了漢東郡,這個制度也會進而推行到從各個城池裡挑選出整個漢東郡的百姓代表。”
“我們需要制定一個比較詳細的百姓代表的義務和權利條款,包括每年舉行集體會議的次數,他們代表百姓所提出的意見,應該如何實現、又或者討論是否有實現可能的方式。”
江凡說的詳細,陳昂也聽得仔細。
不過這種制度對於陳昂來說是全新的,所以陳昂臉上的表情,有着掩飾不住的驚愕。
“除此之外,還要再推行一個各行業協商會議的制度。城裡的酒商、布商、糧商以及種種其他商戶,還有匠人、技工、各大店鋪掌櫃,種種這些涉及到了城內三百六十行的範圍,都可以挑選出代表人物,來組成這個協商會議。”
“大體的目標和百姓代表制度一樣,都是要讓他們成爲河陽城的主人,爲了河陽城的發展出謀劃策,參與到河陽城的建設和改革中來。當然,無論百姓代表制度,還是各行業協商會議制度,都要在官府的帶領和指導之下進行。”
“但百姓代表和各行業協商會議的成員,都有權利對官府進行監督,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我們需要在目前毫無制衡的權力制度上,自己添加上一道枷鎖。”
江凡把自己的想法大略講了出來。
“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
陳昂喃喃唸叨了一遍,緊接着忽然起身,朝着江凡躬身拱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