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 一如曾經

輕輕起身,清荷立於涼亭邊上,微風吹動她的髮絲,她目視遠山落日餘暉,此時此刻,空氣中都彷彿瀰漫着一種若有似無的傷感。

她說:“天音宗雖然強大,師傅更是對我關愛有加,走出去,在這諾大的天音宗,幾乎人人對我都會給三分面子,但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說到這裡,她伸手指着遠處,目光彷彿穿透虛空笑道:“你看,這天音宗山門佔據方圓十萬裡疆域,門下弟子雜役以及外圍成員加起來上億,他們每天修煉,渴望強大的力量,追逐名利,一心想着往上爬,這真的是他們想要的生活嗎?”

“我不知道,或許他們自身樂在其中吧,可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想要的,是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四處走走,沒有那麼多紛爭,沒有那麼多爾虞我詐,沒有那麼多迎來送往,我想要的,是站在懸崖上聽風,站在山頭觀雲,站在橋上看流水,閒時撫琴作樂,累了泡一杯清茶享受寧靜安詳的時光,這些纔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來到天音宗後,師傅期望我努力修煉,將我的天賦發揮出來,未來好承擔天音宗大任,師兄弟們每天都有無數人來拜訪我,作爲禮貌,我必須要對每個人以禮相待,畢竟他們帶着好意而來,其餘天音宗地位稍低的人,他們會想方設法的前來巴結我,天音宗外面的人,他們因爲我是天音宗掌門關門弟子的緣故,會想方設法的來接近我……這些,這一切,並非我所願,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在這裡感受不到快樂……”

清荷似乎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述的人,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內心的煩悶,心頭的苦楚,此時此刻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從清荷這些淡然卻無奈的話語中,白楊聽出她是真的不喜歡如今的生活,她一如曾經,嚮往自由,嚮往無拘無束,並不是如今這種帶着面具迎來送往。

她應該是自由的,她應該就如同那天上的白雲,可以隨風去任何地方,而不是被束縛在某個地方供人觀賞。

或許如今她的地位讓人羨慕,可她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並非做作,她生而如此。

可是,命運無常,如今所處她的位置,她必須要面對這樣的生活,她也做得很好,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可是,在這之前,沒有人知道她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聽完白楊沉默,片刻後嘆息一聲說:“其實,清荷,你應該可以出去走走的,想來應該沒有人會束縛你,在外面也不會有危險纔對,至少在大光皇朝境內是如此”

輕輕搖頭,清荷聲音清淡道:“是啊,我的確可以無拘無束的出去走走,可是,我是天音宗掌門的關門弟子,我出去代表的是天音宗掌門,暗中必定會有很多人保護,走到哪裡恐怕都有一羣人前來交際,那樣的話,還有什麼意義?所以,我寧願獨居這個角落,與世無爭,至少可以享受片刻安寧”

“人生每個階段都會遇到身不由己的境遇,清荷你不必太過壓抑”白楊此時只能這樣說。

“白公子不必開導我,這些其實我都明白,我只是不喜歡而已,還談不上反感,或許我的命運就是如此吧,永遠都只能活在別人的安排之中,曾經如此,現在也是如此”清荷轉身看向白楊笑道。

“其實清荷,天音宗掌門看上你的天賦,你必定有非凡潛質,只要你有了一定成就,未來你嚮往的生活就能唾手可得了,那時誰也無法約束你”白楊說。

“一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白公子,那是什麼時候呢,等我成爲大宗師還是人王?亦或者踏上地皇境?到了那個時候,我已經和天音宗因果太深,有了牽絆,我還能無拘無束嗎?正如白公子當初說過的一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來到天音宗,未來的人生就已經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白公子,清荷真的好羨慕你,可以想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走到哪裡,累了就停下休息,四處看看,走走,無拘無束,人生如此快活,我真的很羨慕呢”

“當你羨慕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羨慕你,每個人所處的位置不同,經歷不同,心態自然也就不同,與其羨慕別人,還不如將別人羨慕的生活先過好,就當苦中作樂了”

清荷聽了白楊這句話,掩嘴輕笑說:“和白公子說了這些話,清荷很開心呢,那些煩惱都不再是煩惱了”

“如此便好”

點點頭,清荷重新坐下,轉移話題問:“對了,白公子,近來你可見過陳青雲公子?曾經他幫助過我很多,若是可以的話,我想感謝一下他,就當還他曾經的恩情了”

陳青雲,清荷不提的話白楊都快忘記這個人了,還記得當初他在山谷的時候教導過小貓她們識文斷字呢。

此時清荷提起,白楊搖頭道:“我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當初他去了青木縣科考,從此之後再沒有遇到過”

“吉人自有天相,希望陳公子在兵荒馬亂的陳王朝能夠安然無恙”清荷嘆息道。

“清荷放心,如今陳王朝內亂已經平息,不但血蓮教已經成爲了歷史,最近還聯合周邊大月王朝江王朝消滅了蒼狼王朝,如今正是飛速發展的時期,想來陳兄若是平安的話應該能博取一個很好的未來”

“原來這段時間那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嗎?可惜清荷身在他鄉都不知道呢,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去再看一眼曾經的山水,也不知那山那水是否還是原來的樣子”

清荷看向遠方說,彷彿在遙看家鄉。

“有機會回去看看吧,因緣巧合,如今整個青木縣都被陳王送給了我,清荷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都完整的保留了下來,待來年你回去之時,絕對還是原樣”

“多謝白公子,你能來,清荷真的很開心,我這裡沒有太好的招待,我再給白公子撫琴一曲吧”

“也好,清荷的琴聲,我已好久沒有聽過了,遙想當初一曲心語尤在耳邊迴盪”

“彈得不好白公子不要見笑,不過近來我琴技有了很大進步哦”清荷像是小孩子炫耀般的語氣說道。

天音宗上億弟子,誰能想到,他們掌門的關門弟子,對誰都沒有綻放過笑容的她,在白楊面前居然會將自己最本來的一面展現出來?

還好這裡是清荷居住的地方,堪稱禁地,沒有人看到,要不然的話白楊估計要成爲整個天音宗無數男人的公敵了。

小蘭在清荷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張古琴,這張琴白楊記得,正是當初清荷離去之時用的那張,也是自己第一次聽她彈奏時用的那張,至今還保留着,並沒有用她師傅給她的強悍音律武器。

這張琴雖然是古琴,卻很普通,於普通之中才能見真本事,清荷此時用這張琴,顯然對自己的琴技有着充分的信心。

她淨手焚香,在涼亭中安坐,一臉淡然,素手撫琴。

琴絃輕顫,輕柔優美的音律已起,初時微不可聞,如微風拂面,繼而雨打琵琶,如珍珠落玉盤,再是潤物無聲,如雲霧灑滿世間……

這琴聲寧靜安詳,一如清荷此時平靜的心態,聞聲讓人放下內心所有煩惱,聽着琴音,白楊閉目已經沉醉其中。

清荷此時的彈奏,並非施加的攻擊手段,可那輕柔的琴音卻是從這裡開始向着四方瀰漫。

漸漸的,琴音覆蓋範圍,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人們停下動作仔細傾聽,靈禽異獸都不再嬉戲,而是在享受這難得的琴音。

如此就造就了一副古怪的畫面,以清荷所在的地方爲中心,方圓千里都安靜了下來,除卻琴音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聲音。

一曲不知何時已經結束,可這片區域內依舊保持安靜,所以生靈都還沉醉在那琴音之中。

涼亭中,白楊睜眼,看向那邊一臉期待的清荷,豎起大拇指說了一個字:“好!”

清荷笑了,笑得很開心,彷彿白楊這個好字勝過了任何美麗的修辭語言。

白楊說好,那他應該是喜歡的吧?她看着白楊說:“這首曲子是我剛剛聽了白公子一番話平靜心態想到的,還沒有名字,白公子幫忙命名如何?”

曾經清荷踏足二品琴師的時候也發生過這一幕,那時還在葫蘆山谷,她一首心語讓當時沒有見識過這個世界音律奇妙的白楊驚爲天人。

此時此刻的場面有些似曾相識。

“此曲聽來,讓人忘卻煩惱,如清風遠去,無拘無束,不如就叫自由吧”白楊想了想說。

“多謝白公子命名,此曲以後就叫自由了”清荷開心的笑道。

他們相處,沒有那麼多風花雪月兒女情長,只有平靜的對白,如同一杯白水,沒有滋味卻能滋潤心田。

啪啪啪……

此時小院門口響起了一陣輕輕的掌聲,旋即一個白衣女子走了進來笑道:“白公子,小師妹,我沒有打擾你們的雅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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