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悲壯
八路果然也在轉彎的背側安排了防禦工事。
企圖強行突破山體轉彎處的日軍，連續發起了三次進攻，都被三排和民兵戰士們，用強有力的火力和轉彎處的地形優勢擊退。
望見這一幕的石井原一，眉頭稍稍皺起，看來想要攻破眼前八路軍的防禦並非易事。
“報告聯隊長閣下，在轉彎的背側有大量的八路軍，初步估測，人數有五六百人，他們的火力很猛，我們的進攻部隊傷亡不小。”
退下來的鬼子中隊長向石井原一彙報道。
至於這鬼子中隊長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誤判呢？
原來按照一連長的吩咐，在山體轉彎的背側，穿着八路軍軍裝的民兵戰士們站位分散，又藉助背側的山林和周圍的巖體作爲遮掩，乍一看，在視覺上能夠形成很大的衝擊，彷彿四面八方都是人。
鬼子又是在遭受火力打擊的倉促之間打量，推測出來的人數也就會多上一些。
而這一句“五六百人”，的確讓石井原一還有鬼子參謀長都遲疑起來。
“聯隊長閣下，從西村傳來的情況，八路軍獨立團的主力放在西村無疑，眼下又有五六百人的八路軍隊伍，這難道是八路軍安排在張家莊一路的主力作戰部隊。”
在鬼子參謀長看來，可能性很大。
西村方面，由於斷了通訊，石井聯隊這邊不清楚具體的狀況，更不清楚西村的一路日軍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火力打擊。
而通訊中西村的部隊只是表示，西村伏擊的八路軍，火力相當強悍，絕對是主力無疑。
至於這火力到底有多強悍，也沒個標準。
眼下五六百人的八路軍隊伍，根據前方作戰部隊傳來的情況，敵人手中有五挺重機槍，外加上二十多挺輕機槍，這樣的火力配置的確不弱。
在裝備落後、彈藥稀缺的八路軍陣營之中，絕對罕見。
……
沉思中的石井原一，拿起望遠鏡繼續探查坡頂區域的戰鬥。
他引以爲傲的兩百多帝國勇士們，竟是被坡頂區域八路軍的反衝鋒擊退。
接着，石井原一原以爲進攻坡頂的中隊，後置的擲彈筒火力可以扳回一局。
他卻在震撼中發現，進攻的中隊後置的擲彈筒火力點，竟是很快就被坡頂上八路軍的炮火清除。
這些八路軍使用的似乎也是擲彈筒。
砸下來的炮彈，比起八九式擲彈筒炮彈的威力，卻明顯更大。
這一幕徹底打消了石井原一心底最後的遲疑。
“通知炮兵中隊，立即對坡頂區域進行火力覆蓋！”
鬼子參謀長嚇了一跳，“聯隊長閣下，咱們先頭進攻部隊被反衝鋒的八路軍糾纏住，還沒有撤下來呢！”
石井原一的面容冰冷，發出的聲音在平靜中不夾雜任何的情感，“等到他們撤下來，這些八路軍又躲到反斜面後面去了，執行命令！”
“嗨！”
轟隆——
以石井聯隊炮兵中隊的炮火強度，四門七十五毫米山炮，四門三十七毫米速射炮，外加上六門九二式步兵炮。（在確認八路軍上當，將主力擺放在西村之後，石井原一當即聯繫到最近的據點，讓運輸卡車將聯隊的火炮拉了過來。）
單論炮火強度，石井聯隊的炮兵中隊足以碾壓獨立團的兩個炮兵連。
再加上人家充沛的後勤供應，用起炮彈來那也是一點不心疼。
一輪炮火覆蓋下來，其中不乏曲射炮火，坡頂區域直接被淹沒在火海之中。
被八路軍的反衝鋒擊退，匆忙後撤的鬼子們懵了，發起反衝鋒的一連長等人同樣懵了。
“連長，鬼子動用大口徑火炮了！”
負責觀察哨的五班長聲嘶力竭道。
一連長目之所及，周邊的戰士們被成片的炸傷，先前的第一次防守，以及方纔的反衝鋒，其實一連的戰士們傷亡都不大，可就這片刻炮轟的工夫，整個一排與二排的傷亡已經超過三分之一。
處在炮火中的一連長僥倖活了下來，兩隻耳朵只是嗡嗡嗡地叫着，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他也顧不上其他的戰士能不能聽得見，望着周邊的情形，在目眥盡裂之中大聲怒吼着後撤，一面不斷地朝着戰士們招手，讓戰士們向反斜面回撤。
“撤，快撤——”
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在無聲中嘶吼着的一連長，直到招呼着戰士們全部後撤回去，這才最後回撤。
“連長，快，快撤呀，五班長，快抓住連長的手！”
撤下來的一排長大吼道。
接近反斜面的坡度處，有一個小緩坡，五班長連忙伸手，準備去把一連長拉回來，有些耳鳴的一連長似乎隱約間聽到了一排長的咆哮，看着近在遲尺的斜坡，看着已經朝着自己伸手的五班長，他的嘴角掛起了笑容。
活下去，近在咫尺。
轟隆——
炮彈就砸在了一連長的不遠處，響徹天地的爆炸聲中，一連長直接被炸彈的衝擊波掀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再沒了動靜。
“連長——”
五班長的淚水奪眶而出，望着不遠處的連長，顧不得身上彈片的劃傷，直接衝了出去，就朝着一連長的遺體奔去，說什麼也要把連長的遺體搶回來。
轟隆轟隆——
又一輪的炮火將一連長和五班長一同吞噬了。
“五班長——”
“連長——”
淚水在坡頂後方的戰士們眼眶裡打着轉。
有戰士懊惱地捶着自己的腦袋，“連長要不是忙着招呼我們後撤，也不會……”
“這狗日的小鬼子，他們自己人都還沒有撤下去呢，就開始炮轟！”
一排長紅潤了眼眶，強忍着淚珠，帶着哭腔喝令道：“都他娘把眼淚給我收起來，咱們獨立團沒有孬種，就算是要哭，也要等到把這夥兒鬼子全他嘛殺光了之後再說。”
“同志們，撤，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把鬼子引到矮崖之後，咱們給連長和五班長報仇！”
“報仇報仇！”
戰士們怒吼着，一個個流着淚水從坡頂區域撤離，鬼子的火力覆蓋之下，大家甚至連連長和五班長的遺體都無法收回。
在撤離之際，一排長又招呼了一些戰士，在反斜面背側的山林裡埋設了一些詭雷，用來拖延日軍追擊的步伐。
與轉彎背側的三排長和民兵同志們匯合之後，一排長下達了後撤的命令。
不知情的三排長還有民兵大隊長則是一臉疑惑。
“連長呢？怎麼沒看見連長？”
此話一出，一排長，二排長，還有身後的戰士們，無聲的淚珠無法抑制中不斷地砸落，一道道無聲的哽咽。
三排長的眼角很快就被淚水浸潤了，他強打起精神下令道：“三排聽我命令，留下九班，快速埋設一些地雷，其他人員立即後撤。”
……
炮轟聲在坡頂區域持續了很久，石井原一這個老鬼子，因爲多次的衝鋒，被眼前這支八路軍造成的慘重傷亡而心生怒火，眼前的炮轟帶着報復性的發泄。
在鬼子大口徑火炮的不斷轟擊之下，炮火持續了將近十分鐘，整座坡頂幾乎都被炸平。
炮火結束之後，鬼子的進攻再一次開始。
依舊是兵分兩路，分別進攻坡頂區域，還有山體轉彎處。
感受過這支八路軍戰鬥力之強悍的鬼子，這一次的進攻明顯要謹慎了許多，一些年輕的鬼子，眼角中甚至帶着緊張和不安。
就這樣，提心吊膽的鬼子進攻部隊，一點一點地接近坡頂與轉角處，甚至嘗試性的用擲彈筒火力炮轟八路軍方陣地之後，卻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直到鬼子的排頭兵率先越過坡頂工事，看到空無一人的轉彎背側，以及逐漸撤遠的八路軍的背影。
鬼子們這才得知，防守的八路軍主動後撤了。
後續的鬼子士兵們齊齊鬆了口氣，很快佔領坡頂陣地，以及轉彎處陣地。
可留在陣地的，只有一地殘缺的八路軍戰士的遺體，夾雜着一地的日軍士兵的屍體，沒有看到半個活人。
其中有不少鬼子士兵，是在後撤的途中，被鬼子的炮火覆蓋給活活炸死的。
除此之外，還有被徹底炸燬的兩挺重機槍的殘骸。
“報告聯隊長閣下，八路軍後撤了！”
“八嘎！”
石井原一是怒火中生，就在他動用全力，準備一舉將這夥八路軍消滅的時候，誰想到這夥土八路竟然直接後撤了，這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怎麼都覺得不是滋味。
“傳令隊伍，全速追擊，不得放跑這支八路軍！”
石井原一下令，他現在已經認定，眼前的這夥兒八路軍，就是獨立團防守在張家莊的主力作戰部隊。
不到半個小時的交鋒，他石井聯隊雖然消滅了八路軍七八十人，日軍這邊卻也陣亡兩百餘人，算上受傷的超過四百人。
鬼子並沒有佔到任何便宜，陣亡人數甚至大得多。
“若是不將八路軍獨立團徹底覆滅，難消我心頭之恨！”石井原一咬牙切齒道。
那率隊進攻的日軍中隊長，其中隊傷亡慘重，他是心裡有苦卻不敢說。
他的隊伍其實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傷亡，都是自己這邊的炮火覆蓋造成的。
聯隊長閣下倒好，全算到八路軍頭上了。
……一路追擊的途中，石井原一又再次望向西村與張家莊的中段，心裡頭琢磨着，特工隊那邊現在也該有動作了。
……
……
牛口村。
獨立團團部。
坐鎮團部的孔捷，通過個西村與張家莊臨時指揮部的電臺傳來的通訊，對於當前戰況基本上有了瞭解。
“團長，西村的方向現在已經穩了，參與的鬼子直接被擊退，後撤了，佔據了山路的某處坡地死守，至於跟隨作戰的僞軍，被戰鬥波及死了一部分，大部分直接投降了。”
和尚滿臉笑容。
孔捷道：“鬼子繼續在西村死守，看樣子還在做白日夢，指望着他們安排在張家莊的主力，突破張家莊之後，再從西村的背側合圍咱們的四營和五營。”
和尚道：“這小鬼子真傻，咱們主力其實也在張家莊呢！”
“不知道張家莊方向的誘敵計劃進行的怎麼樣了？”
孔捷正說着，電臺方向又有了動靜，機要員很快接收了張家莊臨時指揮部傳達的通訊信號之後，起身向孔捷彙報道：
“報告團長，一連已經將張家莊一路的日軍主力，順利地引往矮崖方向，只是……”
“只是什麼？”孔捷的眉頭皺了起來。
“只是……在坡頂的防守戰中，鬼子直接動用重火炮轟擊，一連傷亡過半，一連長不幸犧牲！”
機要員的聲音還在屋子裡短暫地迴盪着，孔捷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砸了一下，劇痛，卻只能強忍着。
“鬼子的傷亡情況呢？”
“據張家莊臨時指揮部回覆，日軍傷亡至少在一連的三倍以上，另外民兵同志們被保護的很好，基本上沒有什麼傷亡。”
“好，知道了。”
孔捷說着，目光放在沙盤上，張家莊外的矮崖區域。
“一連長是好樣的，痛擊了小鬼子，小鬼子這是被打痛了，否則，不會輕易被誘往偏離張家莊的方向。”
“下面就等着最終在矮崖區域的決戰了。”
孔捷自顧自地說着，卻不見身旁的和尚有什麼迴應，擡頭望去，只見孔武有力的魏和尚，正在無聲中哭的稀里嘩啦的。
“和尚，你小子幹什麼呢？”孔捷輕斥道。
和尚繼續流着淚，胡亂地抹了一把，說道：“班長，俺就是突然聽說一連長犧牲，忍不住想哭，一連長是咱們獨立團的老人了，俺剛來咱獨立團的時候，認識的第一個連長就是一連長，沒事兒他還總是請俺喝酒呢！
俺一直耍賴，說把欠他的酒還上，可一直欠到現在，這下好了，俺就是想把欠的酒還上也沒機會了。”
孔捷罵道：“行了，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把鬼子滅了，把一連長的遺體帶回來之後，到時候你想怎麼哭，我都不攔着。”
“是！”和尚將眼淚擦乾，應道。
……
牛口村入口處。
山本一木終於帶着特工隊趕到了。
牛口村村外，有不少林子，土坡，稻田之類，山本的特工隊如果不進入村口區域，躲在村外的話，很容易隱蔽。
西村與張家莊方向有炮聲先後傳來。
山本知道，西村與張家莊兩路，石井聯隊已經與八路軍獨立團交上手了。
而這村口方向，又有幾支八路軍先後出去，是隻出不進，山本由此判斷，牛口村現在肯定是處於兵力空虛的狀況。
這正是他特工隊出手的最佳時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