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恆收拾完所有對手後,就該回過頭來考慮舅舅的安置問題了。應該說,而此時的薄昭是危險的。此時擺在薄昭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可走:主動交出軍權,告老還鄉。這也是劉恆所期望的。
然而薄昭並沒有察覺到危險,反而很是不滿。因爲劉恆對他沒以往那麼信任,一連駁回他幾次上書,甚至有幾次入宮覲見都被擋到了門外。
這麼個境況讓薄昭很是生氣。因此,薄昭想都沒想就開始按自己的套路出牌了。他跑進長樂宮,在老姐面前,聲行並茂地哭訴了一番自己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薄昭對自己的這個舉措很有信心。劉恆極其孝順,對老孃的話百依百順。而劉恆的老孃是自己的親姐姐,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自己都不會和“危險”兩個字掛上邊。薄昭真是太把“國舅”這個身份當回事了,他還是不太瞭解自己的外甥。
第二天,劉恆來長樂宮問安時,太后提起了薄昭的“訴求”。
在老孃的面前,劉恆拍胸脯表態:國舅有過大功,對他絕沒有一絲不滿。爲了表示誠意,還當即對薄昭加以了賞賜。
而事實上,劉恆在心裡卻狠的牙癢癢。他適時地想起了四個字——呂氏亂國。
十幾年前,呂家鬧出來的那檔子事,對劉恆的影響真是太大了。而現在薄昭的表現,似乎頗有些苗頭。
但這個人畢竟是自己的至親,且有太后從中迴護,真要動他並不太容易。這讓劉恆很糾結。
得了封賞後,薄昭徹底放鬆了警惕,他又愜意了起來。事實上,危險正漸漸地向他逼近。
要讓一個人滅亡,就先讓他瘋狂。
當初對付劉長,就是採用這種辦法。無獨有偶,薄昭也榮幸地加入了這個行列。
隨後的一段日子裡,劉恆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舉動,反而有意無意地鼓勵薄昭,讓他盡情表演。但暗地裡,卻在薄昭身邊埋下了眼線。
薄昭也沒辜負劉恆的“期望”,把日子過的比較張揚。
要說他是有這個資本的,手握軍權,黨羽遍朝,宮裡還有老姐罩着,這麼雄厚的實力,想不囂張都難。當然,如果說他有造反的舉動也是不公正的,薄昭沒有那麼大的雄心,更沒那個膽量,他只是“短視”而已。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文帝十年冬(公元前170年)。有限的史料記錄下了這個冬天發生在薄昭身上的事情。
史料的記載只有一句話:將軍薄昭殺漢使。
真是太不負責了,既不加以解釋,也不介紹“漢使”此行的目的,更沒探尋薄昭殺人的原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徹底把薄昭推上了絕路,讓人一頭霧水。
許多人懷疑這句話的真實度,的確值得懷疑。因爲“漢使”是什麼身份,大家都清楚,簡單點說他代表的是皇帝。
對這種人,別說砍人家的腦袋,就是在他面前高聲說句話都需要些勇氣。相信任何人,只要不是腦子灌水或者神經錯亂,都不可能做出這等事情。
從薄昭一貫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一個正常人,還沒到扭送神經病院的地步。況且根據史料記載來看,這個人從來沒考慮過造反。
如此看來,“薄昭殺使臣”這件事的真實度的確有待考證。
然而,我個人認爲,薄昭應該殺了人,並且殺的這個人也一定與劉恆有莫大的關係,否則,劉恆不可能那麼較真。只不過那個人的身份值得商榷。
那就讓我們來探討一下薄昭到底殺的是什麼人。
事實上,在薄昭幹這件事情時,劉恆剛離開京城正往甘泉宮去的路上。也就是說,此時的劉恆剛出家門,沒必要派人專程回去給薄昭安排工作;就算派了人,也不會是找薄昭的麻煩。原因其實很簡單,沒有城牆保護的皇帝是危險的,劉恆沒必要冒這個險,況且薄昭身在皇宮、手握軍權。這顯然不是刺激薄昭的時候。
然而,還是有一名“使者”來到了薄昭的面前,他幹什麼來了?
我個人認爲,這個人應該很早以前已經來到了薄昭的身邊,說白了,他是劉恆安插在薄昭身邊的眼線。
薄昭識破了這個人的身份,但沒弄清楚幕後的主使人。他把所有政敵審視了一遍,依然沒找到一絲頭緒。因此,他決定除掉這個人,滅了口的臥底絕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薄昭的這種認識,只能說明他幼稚了,也太不瞭解自己的外甥了。
但這畢竟是殺人滅口的事情,若鬧出些動靜傳到皇帝的耳朵裡也不好收場。因此,薄昭在思來想去之後,決定趁皇帝去甘泉宮度假的機會,解決掉這個人。
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機會,薄昭也辦到了。然而,用不了多久,就該他傻臉了。由此可見,沒弄清楚對手就開始瞎胡搞,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劉恆在甘泉宮消遣兩個月回來後,發現少了一個眼線,暗中一查,問題出在了薄昭身上。這一下,薄昭糗大了。
這個情況讓劉恆很惱火,他第一反應是薄昭知道了那個人的身份,滅口是在向自己示威。
薄昭是不能再留了,又羞又怒的劉恆準備動手。
可薄昭畢竟是自己的親孃舅,如果敲鑼打鼓地收拾他也說不過去,一則老孃肯定不同意,二則劉恆也不願意背這黑名。
但這難不住劉恆。前邊介紹過,劉恆殺人的方式很特別——賜死。這一招方便快捷,且神不知鬼不覺,對付薄昭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劉恆隨即派人給薄昭送去了一壺毒酒。
薄昭也不傻,他明白自己捅了窟窿,更清楚劉恆此舉沒安什麼好心。因此,無論來人怎麼勸,他就是死乞白賴地不願意喝。
此時的薄昭想進宮,好向老姐求援,可眼前的這些人死纏爛打地不放他出門。當然,鑑於他身份特殊,來人倒也沒灌他喝酒。雙方軟磨硬泡地折騰了半天,最終也沒能弄成事。
這個情況很快傳到了劉恆的耳朵裡。劉恆根本不在這個問題上和薄昭糾纏,直接下了一道聖諭:大將軍病逝,羣臣着喪服往哭之。
羣臣辦事效率也真不是蓋的。得了聖諭後,立馬自備白布直奔薄昭家。進門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扯開嗓子就哭。
此時的薄昭正在戒酒,百般推託,就是不願意喝。他真的不願意死。
可羣臣到是很熱心,看都不看他一眼,旁若無人地搭了個靈堂,然後氣沉丹田卯着勁地嚎。
憤怒的薄昭在這些人的面前晃盪了好幾圈,可人家根本不理他,該哭還是哭,該嚎還是嚎。沒辦法,不管你老兄死沒死,反正皇帝叫我們哭喪,我們也沒辦法。
薄昭上躥下跳地鬧了一陣後,頹坐在哪壺毒酒前。長嘆一聲,兩行濁淚灑落衣襟。慢慢地倒出一杯毒酒,一飲而盡……
他抓破腦袋也沒想明白劉恆爲何如此絕情。按理說,他是應該明白的,可事實上他並沒有弄明白,因爲在他的內心深處從來沒把自己和呂家做過比較。然而,劉恆卻一直在做比較。
不管怎麼說,薄昭死了。文帝時期最大的權臣,就這樣被輕易地拔掉了。實際上,他比賈誼還要早死了兩年。
而一個疑問產生了,外邊鬧出這麼大動靜,長樂宮的薄姬爲什麼沒站出來說句話?
事實上並不是她不願意說話,而她真的不知道,整件事情,沒人敢告訴她。大家都不傻,沒人願意跑去觸這黴頭,既然皇帝能逼親舅舅去死,那殺任何人都不會太困難。
幹掉所有對手,收拾完潛在的威脅後,再也沒人敢對劉恆的帝位提出疑義了。此時的他是愜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