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時,我的全身就好像被人揍了一頓似的,痠痛難耐。我晃了下自己的腦袋,試圖把那些瞌睡蟲都甩出大腦,待意識完全清醒後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在書桌上趴着睡着的。
看了眼桌上的時鐘,才七點鐘。我站起身想伸展一下這憋屈了幾個小時的胳膊脊椎。屁股纔剛一離開椅子,就感覺肩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低下頭看,是一張被子。是昨晚拿上去給安辰的被子。我看着被子,心裡突然涌出了一股暖流。其實這沒什麼,我也這麼做了,不是嗎?只是有時候,小小的溫柔就如同呼吸和吃飯一樣,必不可少,又叫人覺得妙不可言。
安辰大概走了吧,我打開手機的鎖屏鍵,原以爲會看見他發來的信息,結果卻什麼也沒有。難道他還沒有走?
我正準備走出去看看,眼球就被桌上的一張白底紙條給吸引了。紙條被壓在了筆筒下。
“我走了,又打擾了你一晚上,還跟你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不管怎樣,謝謝你,好好休息。”後面是一個手繪的笑臉,紙條的右下角上還有安辰的簽名。我拿着紙條,在書架上搜尋着我最喜歡的那本書,然後把它夾在裡面,再把書塞回書架裡。
在這以後的一個星期裡,安辰都沒有來過,也許是很忙,也許是因爲覺得自己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難堪吧。銘欽忙着錄製自己的新專輯,雪晴則在外地拍戲,就連師父,也沉迷在新書的創作中。偶爾雪晴和銘欽會打個電話來問我近日的動向,除了“好”字我也說不出其他,但我打心底裡很感激他們,在自己都忙得不可開交時,還能想起我。當然我也沒閒着,在這一個星期裡,我開始起稿了安辰的傳記,填完了雪晴新電影主題曲的詞,除此之外,我還看完了師父送我的新書,畫了幾幅素描和油畫。當然,這個世界也不只有文字和繪畫能滿足我,電影也是我生活必不可少的娛樂之一。這一刻的我,正坐在電影院,欣賞這雪晴上半年剛拍的電影。這是部帶有諷刺意義的文藝愛情電影,結局讓人很不愉快。雪晴在片中出演的就是那個被男主玩弄了一次又一次,卻又一次次以改變自己爲籌碼去迎合他的癡情女。不得不說,她的演技,真是的越來越好了。
走出電影院的途中,我聽見一同觀影的人兩兩相互吐槽着電影的內容,然後就是選角,再然後就是導演。是啊,觀衆大多願意接受以喜劇作爲結局的電影,誰願意花錢買罪受呢。要是很多東西他們都願意撇開表層,從本質上來看,結局就會大有不同。有時候以悲劇作爲結局更能讓人刻骨銘心,深刻理解到當中的寓意不是嗎?
從停車場走回家的路上,我垂放的黑長直髮被呼嘯的寒風吹得“羣魔亂舞”。一年中最冷的那一天就要到來了。我是個南方人,這輩子也就只見過兩次雪,這個瞬間,突然很想念那些花白的小雪粒掉落在肩頭的感覺。是該給自己放個小長假出去走走了,只有被蒼山洱海包圍時,被花香鳥語縈繞時,我纔是我,我才能超脫自我,纔會走出自我。
總算擺脫這不羈的狂風了,我走進屋內把門給管的嚴嚴實實,窗戶窗簾也都關的密不透風的。剛準備去洗澡,門鈴就響了。這麼晚了,會是誰?
我接起對講機。
“是我,安辰。”我愣了好一下。這個安辰,現在到我家來都不需要提前通知了。我的心裡有些無奈,與此同時,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雀躍。
我按下了開門鍵。
等安辰進來,我就問道:“好多天沒見你了?又要來借沙發睡覺嗎?”
安辰把門關上後回道:“這個星期都在忙演唱會,好不容易能放兩天假,明天又要開工了。”他直接無視了我的問題。
“那你昨天去哪裡玩啦?”
“昨天在家陪樂怡。”說完就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票子,“我是來拿票給你的。”我把票接過手,定睛看了一眼,是安辰下週在北京的演唱會門票,還是內場最前排。
“有點遠哦,得坐飛機過去,你可以找個人陪。就當做我借你沙發睡覺的回禮。”這沙發借的真值,我在心裡默默暗喜着。
我把門票拿到房間裡,放進了抽屜中,然後問安辰:“你吃晚飯了嗎?”
“在家吃過了,都這個點了,你不會還沒吃吧。”
“那就好。我剛在回來的路上吃過了。”我把“小天地”的鑰匙給了安辰,把他打發上去後,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後,我把剛看電影前在超市買的奶粉帶上了“小天地”。上去的時候,安辰正躺在沙發上看着我藏書。天,他連我的書架都不放過。我有些慍怒。
當他聽到動靜聲時,就把臉朝我這邊轉來然後大喊道:“我在你的書裡發現了這個。”我看他舉着右手一直在搖擺,右手上還拿着張紙條。等我反應過來時,我的整張臉就像被火燒了般通紅。是那天早上的紙條。
“你怎麼收藏着我的紙條,是不是想偷藏我的簽名。早說嘛,給你籤一沓。”被他調侃下的我,試圖用怒火蓋住自己的羞愧之心。
“你怎麼可以亂動我的書架。”說完我就把紙條和書都從他手中奪來。
安辰似乎也發現自己的行爲不太禮貌,安靜了一會兒後就說道:“對不起啊,剛有點閒。”
我真的是個狠不起心的人,就把書拿回給他,邊拿還邊說道:“沒事,你想看就拿去看吧。”最後還補充了一句:“抽屜之類的不要亂動就好了。”
“對了,你最近畫畫了啊?”安辰指着我擺在角落的半成品說道。
我正拿着奶粉,在吧檯上泡熱牛奶。
“是啊,有空閒的時候畫一下。”
“想不到你還會畫畫,之前我都沒注意到。”他說這話的時候,真有點欠扁。
“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還應該擁有詩意的世界。”我把最近看書學來的話給用上了。
“真好,我也想享受詩意的世界。”
“你的詩意世界是怎麼樣的?”我把泡好的熱牛奶端了給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個保姆。
他接過牛奶後說了句:“謝謝。”然後皺了下眉頭又說道,“我的詩意世界,安安靜靜就差不多了。其實像現在這樣也不差。”
“你這個答案我給零分。”我笑着說道。
“不早了,快睡覺吧,你等我會兒,我把被子拿給你。”
“我下去拿吧,老是麻煩你,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會不好意思啊。”不知道爲什麼,最近時間的相處後,我覺得我跟安辰之間的距離感越來越小,說話的時候,我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的有所顧忌了。
“切,那是因爲你瞎了。”他說完就跟着我下去抱走了被子。
臨睡前,我把剛買的麪包放在了餐桌上,還有瓶純牛奶。
跟往常一樣,安辰在我醒來之後就走了。這次他給我留的還是紙條,而且還特地在紙條後面籤多了好幾個名。看到這張紙條時,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我一如既往,將紙條夾在書架的書裡,只不過這次換了一本書。
我坐在椅子上,搜尋着飛往北京的機票班次。至於另一張票,我把它送給了我大學時代的好朋友菲菲,她在北京工作。沒想到這次還真能給自己放個小長假,還真能再次感受小雪花墜落在肩上的溫柔觸感,一想到我這我就忍不住興奮起來。
在演唱會開始前的一天,我到了北京,北京沒有下雪。這是我第二次來北京,第一次來的時候,我還在上學。那時候沒有什麼經濟條件,是坐着火車過來的。轉眼那麼多年就過去了。
走出機場,就看到了菲菲站在機場門口等我。上次見她的時候是一年前,她來我的城市公幹。她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席黑捲髮,高挑的身材,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絨服。一見到我她就衝上來抱着我。
“啊!終於能再見到你了,好開心!感覺自己都幾個世紀沒見過你了。”她就是那麼個非常愛用誇張手法的人。
“行啦行啦,知道你看到我很開心,先放開我我們去車上再說,我要冷死了。”一個剛從南方穿越到北方的人,一下子在溫度上是切換不過來的。
“對對對,快上車快上車。”
接下來的時光,我在菲菲的帶領下,吃遍了北京的地道小食還跟她聊了很多我們分別後發生的事。當然,我不敢告訴她我要爲安辰寫傳記的事,因爲我還記得當初我激動地跟她說我要爲銘欽填詞後,她連着一個月都來找我要銘欽的簽名,一張拿完後又一張。甚至在來見我的時候,還讓我帶她去銘欽家拜訪。爲了杜絕此類事情的再發生,我認爲守口如瓶是最好的選擇。
還沒到演出的場館,整條交通線路都給已經呈癱瘓的狀態了。這種時候,步行應該纔是最明智的做法。我們從鄰近體育館的地方下了車,還在場館門口的地攤上買了些熒光棒貼紙。過了兩層安檢後,我們終於坐到了位置上。
這是我第一次來安辰的演唱會,儘管喜歡了他那麼久。小時候是因爲沒錢,長大了是因爲沒閒。伴隨着人羣的尖叫呼喊,舞臺音效的驟響,安辰出場了。他熱情地跟着臺下的觀衆打着招呼。臺上的安辰古靈精怪又活力四射,跟我平時所見的他,儼然是兩個人。我和菲菲跟着他性感又直擊人心的歌聲,在臺下大吼大唱了兩個小時,看演唱會就像是一場萬人K歌大賽,回去得喝些蜂蜜潤潤喉。
待舞臺上的所有燈光都熄下後,體育館的白光接替着亮了起來。站起來準備離開的時候我似乎瞥到右邊的盡頭有一張熟悉的臉。我拉着菲菲往右邊去,突然間菲菲就大喊起來:“安辰的老婆!安辰的老婆哎,旁邊那個小孩肯定是他們的女兒!我們過去要簽名吧!”還沒等菲菲跑過去,那個熟悉的身影就牽着小女孩的手,一同往後臺進去了。
這才家庭的模樣吧。
我原打算在第二天再好好感受這座城市的氣息,可在經歷了一場演唱會後,竟毫無力氣再遊玩下去。第二天一早,我跟菲菲道了別,就坐上了飛機。飛機起飛的時候,地上的一切,就像被拋棄般,永遠停留在了那裡。我感覺自己的心也像空缺了什麼,永遠停留在那裡。
那天的北京也沒有下雪。我終究沒有感受到小雪花墜落在肩上的溫柔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