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這一日,天涯閣的祖師祠堂久違的開啓了。
陳冰穿着月白的衣衫,衣襟與袖口用素金色的線細細的繡着幾朵玉蘭花,頭髮簡單盤了髻,頭上裝飾着珍珠與藍寶石的髮簪,垂下來的流蘇隨着陳冰的步伐搖曳着。
班雲大師親自主持拜師儀式,喻彥清閣主端坐正首,威嚴卻不失和藹,黝黑的眸子裡彷彿有寒星。
跪拜,敬茶,正式列入宗譜,跪謝祖師,進香,敬酒,一步一步有條不紊。
一旁的喻千凌細長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盯着陳冰的一舉一動,平日裡不施粉黛的小丫頭,今日着實好好捯飭了自己,雖是一身素色,但煙眉秋目,凝脂柔脣,一掃幾月前憔悴不堪的樣子。雖看上去拘謹,卻透着坦蕩,按照之前教過的禮儀流程,一步不差的完成了拜師儀式。這讓喻千凌心中更是多了一分敬佩。
“不求你能聞達於世,振興本門,只求你不忘初始,無愧於心。“
拜師禮上喻彥清簡短的話,久久印在陳冰腦海裡。即使已經躺在牀上了,還是沒有睏意,右手扶在胸口,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她居然,成了天涯閣閣主的關門弟子,還是唯一的女徒弟!命運有的時候,就是這麼不可思議。
第二日一早,喻千凌就登門了,卻不是來聽《西遊記》的。回想四天前,他剛得知父親要收陳冰爲徒的時候,詫異的半晌沒說出話來,急吼吼的就衝到了凝水堂,連孫大聖的故事都不聽了,“小冰冰!你可以啊,竟成了我的小師妹!”
陳冰頭頂有烏鴉飛過,“喻少閣主,令尊不會只有你一個徒弟吧?”
“叫師兄!“喻千凌在陳冰的腦袋上輕輕一敲,看着陳冰揉着頭,笑着說,“當然不是,我有三位師兄,一位善文,一位尚武,一位通商,他們都各自身負職位在身,除了經商的三師兄偶爾回來看看我們,老大老二很少露面的。”
“哦, 原來是這樣。”陳冰點點頭。
“所以我現在有了個小師妹,你說我能不興奮嗎?我被他們三個比較了十幾年了,現在終於有個小師妹被我教育了,哈哈哈!”喻千凌說着就上手去揉陳冰的頭髮。
陳冰不客氣的打開他的手,“切,還想不想聽故事了?還想教育我。”
“哦哦哦,不是教育,是交流,是學習,哈哈哈”喻千凌打哈哈。
阿源翻着白眼,這喻千凌就沒有正經的時候。
而拜師後,陳冰就正式官方成了喻千凌的小師妹了。
看到滿面春風的喻千凌,陳冰打了個招呼就轉身去收拾桌子上的圖紙,最近又開始寫寫畫畫了,連弩裡箭矢的長度和箭頭的角度都要改。還有就是西蜀的氣候偏熱偏溼,護膚方面也要重新做清爽控油的面霜纔好。
喻千凌繞到桌前,“小冰冰你最近挺忙的啊。”
陳冰沒擡頭,“還行啊,不能總是遊手好閒。”
喻千凌沒在意她揶揄自己,“聽說,大昭瑞王近日在朝堂上風頭正勁呢,不僅接管了內務府,還兼管着吏部下面的考功部,真是不得了。”
“喻千凌!”剛端了茶水進門的阿源聽到立刻低吼出聲。
陳冰停下手裡動作,盯着手裡的宣紙眼神失焦,手指緩緩捲起,她要冷靜,至少讓人看起來是這樣的,低着頭走過去拂了一下阿源的手臂,“沒事的阿源,都過去了的,我們雖遠離上京,但是知道一些大昭的事情,也是好的。”
畢竟,總要回去的吧。這一句是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喻千凌沉着的盯着陳冰,“還沒釋懷?”
陳冰沉默了一會兒回道,“快了。“
喻千凌看着故作淡定的陳冰,心想這丫頭是挺倔強的,“走,帶你去個地方。”說完沒等陳冰反應,就拉起她手大步走了出去。
距離山頂雲崖館不遠處有處平臺,從石階上遠遠看去,彷彿漂浮在雲濤霧海中,登上去之後,景色是豁然開朗,飛雲蕩霧,別有一番磅礴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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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風大,喻千凌貼心的給陳冰披上披風,陳冰道了謝謝,沒有多說,等着喻千凌開口。
不一會兒,喻千凌緩緩道,“我小的時候不喜歡來這裡,又高又僻靜,沒個人氣。直到,我母親離世。”
陳冰聞聲轉頭看向他,只聽喻千凌繼續,“我哭的止不住,衝出靈堂,跑着跑着就跑到這裡來了,一個人,不許任何人靠近,一呆就是一天。”
陳冰凝視着喻千凌,默默的聽他說着。
“我看着遠處的山,聽着耳邊的風聲,我想起母親常跟我說,男兒要豁達,要堅毅,如那峻峰聳立,像疾風勁草。我知道,母親不喜歡看到我哭。”喻千凌停下來自嘲一笑,我哭了整整三日才止住,從此我便決定,我喻千凌,要給人留下春風微笑的印象。
陳冰看着喻千凌,原來這小子也有感傷的一面,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提起過世的母親,看到他勉強重新展顏,陳冰鼓勵的一笑,“你不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後面一句,是隻因未到傷心處嗎?“
喻千凌聽完,眼光一下子深了起來,這丫頭……
陳冰向前一步走到平臺邊緣,突然大喊,“啊~夏綦柏!我決定忘記你了!啊~”嚇得喻千凌瞪大了眼睛。還未做反應,就見陳冰轉身撿了塊平整的石頭坐了下來,“呼~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喻千凌這次是真笑了,“你如果喜歡,可以常來,這裡除了我,不會有其他人來的。“
“好啊。“
人生的每個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人停留。
總有一些人來,總有一些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