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進!激進!!疾進!!!
皖境官道之上,一隊“塞北”白衣騎士,正日夜兼程的奔馳着,遠遠望過去,就像一條巨大的蜿蜒銀龍,絕塵飆飛。
“塞北”世族“玉闕谷”谷主冷北樓,偕同舅父、“高第門”門主高老莊,以及兩個表兄弟、高大壯和高大尚,等諸高手趕到,終於接到二妹、“西門世家”主母西門夫人冷北宮的求援信息,率衆正趕在入皖馳援的征途上。
“玉闕谷”,號稱“塞北”武林第一老牌世家,自第一代家主冷酸靈那一代起,自今已歷兩代,非同小可,其氣像之大,高手之多,儼然早在“涼城客棧”之上。
冷北樓一接到二妹西門夫人冷北宮的求救,馬上把危情向舅父高老莊報告得知。
高老莊,“塞北”比較大的門派“高第門”的門主,其妹高露潔,早年下嫁“玉闕谷”老谷主“殺手之父”冷酸靈,誕下兩子一女,分別爲:冷北樓、冷北宮、冷北城。後因第三子冷北城叛逆離家,忤意迎娶雷曉雅過門、自創一派,而雙雙染病,先後含恨辭世。
這也是,“玉闕谷”、“高第門”與“涼城客棧”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的原因。
高老莊已年過六旬,武功雖然泛泛,但畢竟是吃了大半輩子“江湖飯”的老江湖了,對武林中的人頭、人情、人面,都可謂是熟絡得很;在聽到外甥的通告之後,老爺子稍一加思量盤算,當即決定了四項緊急的應對方略:
方略之一、立即親筆修書,送往“河南”“少林寺”並“湖北”“武當山”,向“少林”方大愚禪師和“武當”掌門雲雁道長請求援住,這“中原”武林兩大泰山北斗,若是派中精銳全出,即使強如“青龍會”,此番進軍“中原”,也決不敢造次,只能是乖乖鳴金收兵,偃旗息鼓的退回“崑崙關”。
方略之二、遣心腹門人,到“峨眉”、“崑崙”、“崆峒”、“點蒼”、“青城”、“天山”、以及“丐幫”等勢力較強的白道幫派,以自己的武林地位及同道交情,聯合正道高手,聲討“青龍老大”屢屢犯下的滔天罪行。
方略之三、冷北樓領高大壯、高大尚等“塞北”豪士三百人,即先行趕赴皖境救助接應冷北宮夫婦,併力撐等到白道聯盟的援軍趕來。
方略之四、高老莊本人,則主掌“塞北”武林,若“青龍會”有敵侵入,則採取避鋒遊擊,以圖分散“權力幫”對“西門世家”的壓力,也對“青龍會”展開游擊戰、消耗戰、殲滅戰、拉鋸戰,直到冷北樓等回援北路。
這條方略和人手確定下來之後,高老莊立即飛鴿傳信,邀集自己在“塞北”武林上的至交好友,出馬相助。
雖然在“青龍會”的重壓之下,還是有不少受到“青龍會”迫害的幫會人馬和一部分正直好義的武林人士,在“高第門”的感召之下,大義從徵。幾天下來,陸陸續續趕來會師的,也有近百人之多,其中不乏武術名家、武功高手。
計議已定,冷北樓即率領主隊人馬,雪袍白馬,誓師出發。
大隊之中,除了核心人物冷北樓和高大尚、高大壯兩兄弟,還有“玉闕谷”的主要勇士、“高第門”的重要壯士、“塞北”武林的緊要豪士,共計三百人。
這三百零三個人,幾乎就是代表着“塞北武林”正統青壯高手的全部力量和精銳!
這三百零三個人,現在就要慷概高歌,刀劍相和,鐵馬崢嶸,關山萬里,出塞赴死!
這三百零三個人,都是勇士、壯士、豪士,他們即將要爲武林和平而戰、爲江湖道義而拼,出塞三百零三人,將來能活着回來的,又有幾個人呢?
這一個在心頭揮之不去的念頭,也使得帶隊的冷北樓心情,越發沉重,控繮策騎之中,掌心早被冷汗沁透!
這三百人,就是他心中的希望和肩上的重擔。
冷北樓所帶的這一隊,無疑已是代表“塞北”武林最高戰鬥水準的精銳兵團,亦是“中原”正統武林對抗“青龍會”大計中的最後希望,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允許自己有任何的所失。
冷北樓年過四十,年富力強,外表沉冷、氣度鎮定,儼然一代宗匠、一方霸主的氣勢,其實這個時候,他的心裡,比任何一個同行的戰友,都緊張過倍!
有時候,冷北樓也會相像,如果換成了自己的兩個弟弟。妹妹,像先下重任在肩,他們會不會像自己一樣如琢針氈、心神不定——
——二妹冷北宮一定不會,這個妹妹從小就是一個男孩子性格,天不怕、地不怕,性如烈火,嫉惡如仇,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天王老子也攔不住她,典型的“巾幗不讓鬚眉”,這樣的性格,天大的事兒,也擔得下來。
——三弟冷北城更決計不會,這個兄弟聰敏機警,做事常常不按正理出牌,更兼喜歡爭強鬥狠,不肯容人,卻勇於任事,不怕挫折,越挫越勇,再加上體力獨行,獨樹一幟,這樣的脾氣,就是再重的擔子,也壓他不垮。
自己呢?
冷北樓也時常在心裡詢問自己:“爲什麼?爲什麼從童年、到少年、再到青年、如今已步入中年,自己一直不如二妹的勇敢、一直缺乏三弟的自信,爲什麼自己永遠是那麼的懦弱和脆弱?
當然,冷北樓將自己內心深處和骨子裡的這些性格缺點,一直以來都隱藏掩飾的很好,因爲,他是“冷家”的長子、他是“玉闕谷”的繼承人、他是“塞北”武林公認的正統領袖,他無論心裡多慌張、多緊張,表面都要平然沉穩,都要硬着頭皮,迎難而上。
“青龍老大”若要消滅“塞北”正統力量,統一“北道”武林,他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理應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殲滅這支三百零三名遠來應援的北方精銳。
而下,冷北樓帶着這三百餘衆,遠走“塞北”,出征“中原”,途中萬一有什麼閃失……但他不敢確定,這三百零三名勇士、壯士、豪士,會不會客死異鄉,成爲三百零三名烈士……他不敢再往下繼續的胡亂想像……
這個時候,冷北樓多希望冷北城,能在自己的身邊,幫上自己一把,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兄弟間的隔閡和怨隙,也該消散和彌縫了吧……
——三弟冷北城,頭腦冷靜,作戰勇霸,有他在,我就不用這麼慌、這麼亂、這麼怕了……
可是,根據“涼城客棧”掌櫃花十八捎來的口信,冷北城這次病得很重、很重……即便如此,他還是記掛身處危難之中、絕交近二十年的二姐冷北宮,否則的話,重病臥牀的他,也不會一連派出身邊四大美少女殺手“涼城四美”中的三人大姑娘冷若顏、二姑娘冷若霜、三姑娘冷若雅,相繼馳援“西門世家”,更有傳言據說,由於前方的戰況不利,冷北城已將他手上的最後一張王牌、四姑娘冷若芊,都出動了……
對於這場救贖,三弟冷北城,幾乎用出了全力……
不管怎麼樣,今次這個重擔和重任,身爲大哥的冷北樓,是要挑定了、領定了。
冷北樓知道,這一戰,有可能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戰,也極有可能是,他一生中追後的一戰。
放眼天下,無論是曾經的武林霸主、還是如今的江湖豪雄,能有能力、有機會跟“青龍會”決一死戰且死戰到底的,都是足以光宗耀祖名垂青史的事情。
《涼城史記》作者、“抱殘公子”唐雲,爲了能夠準確、完整記錄這場戰役,甚至不惜百金的僱傭了四十餘名身手敏捷的侍從學者,一路尾隨在雪袍騎隊的後面,記錄、記載沿途所見所聞。
數日之後,冷北樓騎隊,來至皖省邊境,直往“高老莊”歇馬。
“高老莊”是“高第門”設在“中原”地區的最後一個據點,此處已早非“塞北”武林的勢力範圍,故此,這一個小小的據點,不僅人數極少,而且也是“高第門”,在“黃河流域”唯一的聯絡暗樁。
“高老莊”,名爲“莊”,實則就是一個農家小院,由“高第門”的一個老實巴交的佃戶高老頭,帶着老婆、兒子、兒媳、孫兒,一家五口人,駐守於此,務農營生。
凌晨時分,天還矇矇亮,冷北樓帶着馬隊,趕到莊稼院外,然而,外面人如龍、馬如虎,人歡馬叫,裡面的弟子,並沒有出來迎接。
高大壯拍門,連叫道:“十三叔!十三叔!開門啊!俺是大壯!十三叔……”
見裡面仍是沒有動靜,冷北樓身側的高大尚氣惱惱的道:“怎麼一家男女老少,都睡得這麼死……”
一聽到“死”字,冷北樓的面色,就爲之一變,他飛身下馬,一腳踢開了門,就發現農家小院之內,連高老頭在內,以及老婆子、兒子、兒媳、甚至年僅五歲的孫子,盡皆被殺。
一家五口人,都死了。
五個死者,都是心臟被掏空,臉上帶着詭異的微笑,全身都是野獸的傷痕。
冷北樓面色不變,馬上在停止前行的腳步,向後一揮手,跟隨進院的數十名“玉闕谷”幹部,全部無聲無息地退走。
然後,這三百零三人,立即行動迅速、了無痕跡地的撤出村莊——
看來,“青龍會”的羣魔,已經發現了他們這支生力軍的存在,並把他們的魔爪,無情血腥的,伸向了他們有可能的落腳點。
冷北樓不敢再有所耽擱,他立即毫不猶豫的,率衆揮師南下。
天色微明之時,雪袍騎隊已經趕到了“油條亭”,即將進入“混沌溝”。
這些壯士、勇士、豪士,殺氣騰騰,勢不可擋!
他們一見到“高老莊”五口之家,不分男女老幼,全數被“青龍會”的邪惡教徒所殺害,他們已經不準備再活下去。
他們要報仇!
他們也做好了準備!
戰死的準備!
三百零三個,隨時準備犧牲、隨時準備成爲烈士的猛虎雄獅!
冷北樓和高家昆仲,以及三百雪袍騎士,走到“混沌溝”的時候,就遇上了預料中該早早出現、卻一直遲遲未出現、最後終於驚現的“青龍會”強敵。
就在這一條名不見經傳的野溝裡,三百零三人,很快地,就被數倍於己的“青龍會”教徒,所重重包圍。
“青龍會”這次,也不知派出了多少人馬,野溝內外的每一個角落處和匿伏處,都是刀光、都是人影。
一發現中了埋伏,冷北樓就頓立不動。
他一不動,高家兄弟和三百雪袍騎士,就一動也不動。
然後,就見對方有一個蒼面葛衣老者,跳上溝幫最高的一塊野石之上,大聲喊話道:“老夫是‘飛魔’葛洪,下面想活命的,就跪下來投降,想死的,就像個男人站出來受死!”
高大尚吸了一口氣,吃驚的道:“天!想不到‘點蒼派’掌門的師叔‘點蒼一雁’葛洪葛老爺子,居然是‘青龍會’中的‘飛魔’?!”
冷北樓表面沉着的道:“昔日,‘刀劍笑’之會,參與‘禁宮’之亂的,就有‘點蒼一雁’葛洪這老匹夫(參見《刀劍笑》卷第八章)……”
“飛魔”葛洪蒼吟一聲,至少有五百個“青龍會”的教徒,已從各自的角落處和匿伏處,魚貫出來,挺着閃亮的兵刃,一聲不吭的包圍了下面的騎隊。
“飛魔”葛洪見下面不答,又喝叫道:“是死是降?爾等速決!”
高大壯張嘴欲答,被冷北樓一把扯住。
一百三十三名雪袍騎士,在烈陽之下,汗水如雨,依舊一動不動。
忽然,又有一人龜相鐵冠道人,躍上溝坡之頂,舉臂大聲嚷道:“貧道‘修魔’玄龜,你們這些小子,都是聾啞不成?”
冷北樓心中暗凜:“連‘武當派’名宿玄龜道長,也被‘青龍老大’拉進‘青龍會’,自甘墮落、成爲‘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中的一員了,當日參與‘禁宮’謀反的幾個比武公證人,到如今,除了一個‘青海派’三子之二的青冥子,還未露出原形,其他的人,終於都忍不住,跳出水面了……(參見《刀劍笑》卷第八章)”
溝下,三百零三騎,彷彿已經完全凝固在太陽底下,還是沒有動作,也沒有動靜。
“飛魔”葛洪怪笑道:“羔羊們,爾等再不答話,本座只有大開殺戮了!”
然後,就是刀光一閃!
就見距離“飛魔”葛洪最近的兩名雪袍騎士,突然中刀、濺血、人仰、馬翻,到死都來不及發出一響。
三百零一騎士的的眼圈,瞬間都紅了,他們的眼睛,全睜得銅鈴般大小,眼球里布滿了血絲和怒火。
“修魔”玄龜道人怪笑道:“看來不宰幾個硬骨頭,這羣小羊們,還不肯輕易聽話呢!”說着話,他一揮手,一道劍光飛起,砍瓜切菜般地,又殺了三名雪袍騎士。
冷北樓面沉似水,依舊示意憤怒的高家兄弟和怒憤的雪袍騎士們,原地待命,不許妄動。
脾氣暴躁的高大壯,幾乎忍不住,就要對一味示弱、一直忍讓的表兄冷北樓,張嘴破口大罵起來,還是相對冷靜沉穩一些的兄長高大尚攔住了他。
雪袍騎士們,額上在淌着汗,心中,卻在流着血。冷北樓對於同伴的死壯,始終無動於衷,卻連眼都不願意多眨一下,好像死的人,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飛魔”葛洪殺的過癮,“嘿嘿”怪笑道:
“‘修魔’,‘鬼王’報給楚左使,還說什麼‘塞北’聯軍精英盡出,讓我們老哥倆,勞師動衆的在此攔截,原愛都是一羣不敢應戰、直揮等死的沒用廢物,‘鬼王’供奉這些年,做武林盟主享清福享慣了,膽子也變得和芝麻粒般大小啦……”
說着話,“飛魔”葛洪一揮“雁翎刀”,站得靠比較近的三騎戰士,立刻被殺當場。
鮮血飛濺,屍跌落在馬下,至死都未吭半聲。
高大壯己不忍再看,他忍無可忍的回首向端坐馬上、閉目不言的冷北樓大罵道:“冷北樓,你這個慫蛋包……”
高大尚急喝道:“老二,別毛躁,表哥他自有定數……”
高大壯口不擇言的罵道:“他有他姥爺個狗比的定數……”
高大尚截口怒斥道:“你個二愣子,給我住嘴,他姥爺,不就是你爺爺嗎?!”
“是哈!”高大壯捋了捋輩份關係,忽然指着兄長,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笑道:“你個傻缺!咱兩不是一個爺爺嘛!哈哈……”
“原來是羣‘塞外’的土包子!”“修魔”玄龜道人,仰天大笑道:“孩兒們,都出來恭送這些土傻狍子們,上路!。”
話音剛落,瞬間又有二百餘名、穿着各行各業服裝的“青龍會”教徒,自暗處傾巢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