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白有些恍然失神。
在進入“五鳳樓”之後,他禮貌的向四位姐夫各鞠了一躬,又向在座的客人做了一個羅圈揖,然後,他就被座尾處輪椅上清冷的白衣少女驚豔到!
葉秋白只看了白衣少女一眼,就似被鎖住了一世的情愁,目光遲遲沒有移開。
直到年齡相仿的四姐夫談仙,察覺到不妥,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才又戀戀的望了一眼那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子,撩衣挨着談仙坐下。
輪椅後的四個侍婢,除了揹着書箱的黃衣女孩兒不住眼的偷瞧葉秋白,餘下的三個小丫頭,都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那白衣少女更是寒着臉,只作不見。
只聽南宮華樹捏着酒杯,用手一引最上首的青紗女孩兒道:“岳父大人,華樹給您隆重引見一下,‘青衣樓’總樓主布先生的孫小姐,布煙卿布姑娘。”
“世叔,煙卿有禮了。”布煙卿言笑晏晏,十分可喜。
慕容非凡含笑道:“布先生被公認爲‘天下第一有智慧之人’,煙卿姑娘家學淵博,相信‘千機鎖’到了姑娘手裡,定會迎刃而解。”
布煙卿先是“呱”的一聲笑,才聲清脆地道:“祖父眼睛不便,收到談小仙的飛鴿傳書,便叫煙卿來瞧瞧,成不成的,就看五姐姐的造化了。”
慕容非凡正欲表示感謝,卻聽到布煙卿鄰座那鐵面人,響起一聲重“哼”,一副頗不以爲然的樣子。
二姑爺謎獨白緊接着引薦道:“這位貴客乃‘權力幫’神兵閣‘鐵面蔡家’家主‘鐵面槍牙,魔之右手’蔡入夜(參見《斬夢酒》卷第五章)蔡前輩,風老三能請動蔡槍牙,這可是給足了我們‘慕容’家的面子。”
慕容非凡拱手施禮:“江湖中誰人不知‘鐵面蔡家’,以打造各神奇兵刃和巧妙器械著稱於世,蔡兄能來,吾女有救矣!”
蔡入夜受用的抱抱拳:“好說,好說。”
就聽座位下首一個稚嫩的童音,發出一聲“呵呵”的冷笑,三姑爺風戀刀不敢怠慢,再一引薦那皺着眉頭、滿臉不悅的頑童道:“這位小少爺呢,就是與蔡前輩南北齊名的‘妙手班家’家主‘妙手天成,神之左手’破曉先生的公子,班馬兒班少爺。”
雖然面對一個三尺小童,慕容非凡還是禮周全的道:“魯大師之後,破曉先生乃當世數一數二的土木大家、工程巨匠,小少爺想必早已得到破曉先生的言傳身教,您要出手,自然是事半功倍。“
班馬兒洋洋得色地道:“家父幾個月前回故居‘洛陽’省親未歸,本門接到王長棍王統領的求助信,本少爺就稟明瞭小姨,來江湖上歷練歷練,也免得某些帶着鐵面具的傢伙招搖過市,獨搶了風頭。”
“你!”立在蔡槍牙身後的“神兵閣”蔡頭、蔡花、蔡葉、蔡心、蔡根等五大弟子齊齊發聲,卻被家主蔡入夜擺手制止住。
蔡入夜正要說幾句場面話找回顏面,卻聽白衣少女座後那揹着畫布的青衣小婢低笑道:“說什麼稟過小姨,這麼小的年紀,怕是瞞着家長,偷偷跑出來玩耍的。”
像是被說中了心事,班馬兒小臉漲得通紅,氣鼓鼓的怒視着掩口低笑的青衣小婢,眼睛滴溜亂轉,卻不說話。
蔡入夜見場面演變如此,也樂得坐上觀虎鬥,就把打好腹稿的話收了回來,靜觀其變。
白衣少女低斥道:“小四,多嘴!”
青衣小婢見姑娘一下子冷若寒冰,唬得低下頭擺弄衣角,一聲也不敢再吭。
“這位冷若芊姑娘,北城先生的高足,機關暗器術是一流一的,想來對五妹脫困定有所助。”以機靈圓滑著稱的四姑爺談仙,知機的出面打圓場。
慕容非凡面色一整:“‘北涼’門下的姑娘們,個個驚才絕豔,四姑娘一來,我家小舞就算是有救了!”
冷若芊寵辱不驚,再度微微躬身:“若芊當盡力而爲。”
南宮華樹插言嘆道:“唉!想來我那苦命的小弟玉樹,若是不死的話,若芊姑娘現在也該是我‘南宮’家的兒媳婦了……”說到後面,這個弒弟殺親的南宮華樹,竟當衆擠出幾滴假惺惺的淚來。(參見《蝴蝶夢》卷第四章)
冷若芊神容清減,眼圈微紅,語音傷感的道:“兄長莫要悲傷,若芊與玉樹有緣無份,怨不得人,若芊此生只爲他守身如玉、不再他嫁也便是了。”
南宮華樹聞聽此言,以袖掩面,不知是因爲悲傷,還是因爲羞愧。
葉秋白目光始終沒離冷若芊,他似乎想說什麼,然而幾次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化做一聲長長的嘆息——
冷若芊曾經說:感謝她生命裡愛過的兩個人,一個是溫良玉(參見《胭脂淚》卷),而另一個,是爲她親手披上嫁衣、卻沒有親手揭開她紅蓋頭的南宮玉樹(參見《蝴蝶夢》卷)。
若芊是真正愛溫良玉的,愛到每一次在夢裡慟哭,然而溫良玉在給他上完人生的第一課後,就殘忍決絕的抽身離開了;
若芊是真正喜歡南宮玉樹的,或許喜歡裡面更多的是貫穿在始終的感動和疼惜,然而,南宮玉樹還未來得及將那支“蝴蝶釵”,戴在新娘子的頭上,就遭遇了心狠手辣,精於佈局的兄嫂家族陰謀的不幸。
若芊說,她的生命太短暫,她單薄的身體承受不住太多的愛和太重的傷害。
自從進入“涼城”那一刻起,冷若芊便決然封心鎖愛,從此,世上再也沒有了席曉穎。
少女正傷感間,班馬兒“嘻”的一笑,道:“姐姐不要難過了,馬兒給送你一樣好東西。”
他嘴裡說着話,袖口底已飛出三支極小極小的袖箭,直取揹着畫布的逐月雙目和咽喉,不但奇快奇準,而且勁道十足。
樓堂裡的賓主,誰也想不到這看來十歲還不到的小孩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逐月小姑娘花容失色,眼見喪命在班馬兒的暗箭下,冷若芊只一伸手,那三支袖箭便已到了她的手裡。
冷若芊皺眉道:“我家婢子一句無心之語,你這頑童卻一直懷恨在心,小小年紀就如此狠毒,長大了那還了得?”
班馬兒滿臉無辜的道:“姐姐姐姐,莫生氣啦!馬兒和你們開玩笑的!”
他開口講話的同時,身子凌空一翻,左手裡已多了兩柄精光四射的鋼刺,不等這兩句話說完,已閃電般向冷若芊刺出了七招。
這班馬兒竟然是一個左撇子!
他不但出手快,而且出手之狠毒,就算在座的不少多年的老江湖,也是自愧不如。他每一招出手,都好像和對方有着殺父之手、奪妻之恨似的,恨不得一下就將冷若芊刺出個兩個大血窟窿來。
冷若芊嘆道:“看來這熊孩子,長大了又是第二個魯冰花。”
班馬兒笑嘻嘻的道:“你殺了我孃親,不如把我一起也殺了吧!”
他嘴上那般說,見到冷若芊仍然坐在輪椅上,自己連變了七記毒辣的招式,仍無法傷得了她,他下手更毒,更狠,更陰。
冷若芊苦笑道:“你娘不守婦道,勾引‘青龍會’護法‘夢魔’江傲,爲禍武林,亂殺無辜,這些你小姨魯西西不曾與你講嗎?”(參見《斬夢酒》卷第五章)
班馬兒連攻百餘招尤未得手,也知道今天遇見了難惹的人物,連眼睛都急紅了,咬着牙道:“我今天殺不了你,長大了也會找你報仇!”
冷若芊默然半晌,緩緩道:“我此刻還不願還手,只因你年紀太小,若破曉先生嚴加管束,還可成器,趁我還未改變主意時,你收手吧。”
班馬兒也知道自己現在是是萬難報仇了,他收起鋼刺,喘息着道:“謝謝姐姐放手不殺之恩!”不等冷若芊說話,他已拜了下去:“大恩不言謝,請受馬兒一拜。”
班馬兒這“拜”字剛出囗,背後又是三道烏光急射而出,竟是“妙手班家”上一代長老“橫眉冷對孺子牛”魯訓,精製的“烏金追魂花背弩”!
——這小童竟然然全身都是歹毒暗器!
冷若芊這次才真正吃了一驚,若非葉秋白反應奇迅,果斷出手,“黃金葉”寶劍連震三震,將三支淬毒烏金弩箭挑飛,這一次只怕冷若芊,也要毀在班馬兒這惡毒小童手下。
班馬兒一擊不中,馬上換了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葉少俠太緊張了,馬兒只是嚇唬嚇唬若芊姐姐罷了,改日馬兒一定去‘武當山’耍耍!”
這小童心機轉變之快,連慕容非凡這等城府人物也暗歎不及,短短几句話,不但爲自己的行爲開了脫,還隱隱警告威脅了“多事”的葉秋白一把。
冷若芊低聲向葉秋白說了聲:“多謝公子。”目光轉處,卻不去正視他的臉。
葉秋白吶吶而退。
流風面籠寒霜,厲聲道:“姑娘,此子天性惡毒,豺狼之心,留不得!”
冷若芊嘆了囗氣,揮手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