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白雪公主與後媽

週末, 陽光明媚。城西公園的草地上,一家三口吸引了過往遊人的注意。男的儒雅,女的風韻十足, 孩子天真活潑, 還美得像個小天使, 好養眼的一家人!

看着眼前的女兒和小孩, 男人的眼神有些複雜, 看到的人不免會有些疑問。這麼漂亮的妻子,這麼可愛的女兒,這男人眼中應該有的是滿滿的自豪纔是。怎麼他眼中竟會閃過那麼多情緒呢?先是慈愛, 然後好像是懷念,接着掠過的是憂傷, 最後又定格爲欣慰, 或者說, 還有那麼一絲如釋重負。

這個男人就是帶着女兒團團出遊的肖子凱,而旁邊的女人則是餘思箐。

這個禮拜, 團團都和爸爸住在一起。團團很高興,因爲都好久好久沒跟爸爸一起住了。不過,團團又有些難過,她覺得自己都好久好久沒看見媽媽了。

不過,團團能夠理解。前些天, 和媽媽住在一塊的時候, 到了週末, 媽媽有時候會讓蕭叔叔陪着團團, 或者在小區裡玩, 或者去公園,有時候也會去逛街。而媽媽, 要招呼來家裡的哥哥姐姐,媽媽說要給他們補課。媽媽說,再過些日子哥哥姐姐要考高中了。什麼是高中,團團不是很清楚,不過蕭叔叔告訴過自己,長大後,團團也要上高中,於是團團很盼望着自己能快點長大。雖然,那些哥哥姐姐很喜歡掐團團的小臉蛋,可是團團還是很喜歡他們。所以團團要理解媽媽,不能打擾媽媽,當然,這些道理是蕭叔叔說給她聽的。

說到蕭叔叔,團團也好想好想他。想媽媽了,還可以打個電話給她,這點團團比媽媽厲害,媽媽記不住自己的手機號碼,團團能記住。可是,想蕭叔叔了,團團不知道他的號碼。問爸爸,不知道爲什麼,爸爸好像有些不高興,只是說他也不知道。團團決定,下次一定要問問蕭叔叔他的號碼,然後,把它記在小腦瓜裡,什麼時候想了,就什麼時候打!

想到媽媽和蕭叔叔,團團嘆了口氣。媽媽肯定是又在給哥哥姐姐補課了,叔叔麼?肯定還沒回家,要不然,要不然……

週末,姚遠會給幾個學生補補課。現在,人家都說考大學比考高中容易,大學遍地是,可是要想考個好高中,真的挺難。幾個月後,自己完完整整帶下來的這一屆學生就面臨着這巨大的升學壓力了,當然,她的壓力不比他們任何一個人小。

希望每一個學生都能考上理想的好學校,也渴望自己的三年努力能得到回報,這其中既有責任也有自己的虛榮。不管爲了哪個,她都會全力以赴。有些學生有些偏科,就是老師們戲稱的“蹺腳”,其它功課差的,拜託給任課老師,語文差的,自己負責。

週末給這幾個學生補課,有家長主動提出給錢,畢竟現在社會風氣如此。姚遠拒絕了,不是她想彰顯自己的高尚,也不是她不愛錢。事實上,姚遠很愛錢,所以纔會把離婚後分到的除了不得不花的,全都存到了銀行,手上有錢,讓她心裡覺得踏實。因爲愛錢,她從不捨得大手大腳地去亂花,前幾天,買一條四百多塊錢的心儀了好久的連衣裙,就讓她思想鬥爭了好半天。可是,她有自己的小算盤。收錢給學生補課,因爲付了錢的,他們會覺得能不能學好是自己的事,因此用不用心也要看自己的心情了。可是,這補課是免費的,卻佔了老師的休息時間,如果不用心,就太對不起老師了。而事實證明,姚遠的小九九打得還是對的,他們的進步都很明顯。至於蕭正儒,則一直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支持她。

聽到團團長嘆一口氣,肖子凱的心提了一提。這小人兒,也會有煩惱麼?

禮拜一,是徐燕的母親幫自己接的孩子,禮拜二到禮拜四團團有興趣課,是自己接的。可是昨天,不知爲什麼,劉志軍說沒空幫他接孩子,小劉琦都是自己拜託鄰居接的,語氣裡很是抱歉。自己剛好有一個會要參加,只能拜託餘思箐去接。

結果,也不知爲什麼,團團就是不肯跟着餘思箐走,硬是摟着廖老師的腿不肯撒手。不得已,自己只能又請假,在領導略帶質疑的眼神中匆匆趕到幼兒園門口。而那裡,團團可憐兮兮地牽着廖老師的手,那位團團崇拜的廖老師正母雞護崽一樣戒備地盤問着狼狽的餘思箐,因爲她從來沒見過這位家長,看到團團不肯跟餘思箐走,而餘思箐一定要帶她走,老師的責任感馬上讓她有了許多不好的聯想。

正是因爲昨天的狼狽,讓他想到必須改善一下團團和餘思箐的關係,她們,或許是因爲接觸太少了。

姚遠,看來再無可能。而餘思箐,自己有愧於她,現在只有承擔起責任;團團,這個身上流着自己的血的小精靈,或許是自己下半輩子最大的欣慰和快樂了。因此,他希望團團能和餘思箐好好相處,或許這樣的一家三口不夠完美,但也只能是自己最後的安慰了。

旁邊,盛開的鬱金香一大片,一大片的,黃的,紅的,驚心動魄。草地上,身着粉色衣裝的團團蹲在那裡,正在撿落在草叢裡的晚櫻的花瓣。這景色,怎麼看,怎麼美。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那天使般的小人兒,時不時會擡起頭,看着遠處的小路,好像是在盼望着什麼人的到來,當發現走過來的人不是自己盼望的,總會發出一聲與她的年齡不相符的長談,令人揪心。

“團團,來,到爸爸這兒來!”肖子凱鋪好報紙,擺好東西,招呼團團。

“團團,告訴爸爸,團團爲什麼嘆氣!”肖子凱蹲下來摟住怏怏走過來的女兒。

“爸爸,團團想媽媽,還想蕭叔叔,想得心都碎了!”團團摟着父親的脖子,輕輕地說。肖子凱摟着女兒的身子僵了一僵。

“來,團團,乖寶寶,到阿姨這兒來!”看着肖子凱的眼神片刻不離女兒,餘思箐出聲招呼團團,滿臉慈愛。

“去,團團到阿姨身邊去,讓阿姨抱抱寶寶!”肖子凱把女兒往餘思箐身邊推了推。團團走過去,滿臉的不情願。

“阿姨最喜歡團團了,我們團團是個乖寶寶,對不對?”餘思箐坐在報紙上,一臉慈愛的笑着,拿起一隻紅蘋果遞給團團,“來,阿姨請團團吃蘋果。很甜很甜的喲!”

團團回頭朝父親看看,肖子凱笑着衝她點了點頭,團團接過了,放在嘴裡咬了一口。

“阿姨好喜歡團團哦!團團喜歡阿姨嗎?”團團朝肖子凱看看,又朝餘思箐看看,點了點頭。

“那阿姨給團團做媽媽好不好?”餘思箐一臉討好地問。

“可是團團有媽媽啊!”團團天真地回答。

“那,團團有兩個媽媽,不是就多一個人疼你了麼?”餘思箐耐心地解釋,笑容可掬。

“哦!”團團點了點頭,是啊,媽媽愛自己,乾媽媽也愛自己,那這個媽媽,忽然,團團想到了什麼,“那,阿姨是後來的媽媽,就是後媽媽了?”

餘思箐剛想表揚團團聰明,一隻咬過的蘋果迎面砸來,來不及閃避,狠狠得砸在了臉上。緊接着,又一口蘋果渣吐到了她的胸前,弄髒了她那件愛如珍寶的藍色巴寶莉襯衫。

“後媽,後媽給白雪公主吃毒蘋果!後媽給白雪公主吃毒蘋果!”團團指着餘思箐的臉,大哭起來。

來不及安撫尷尬狼狽的餘思箐,肖子凱連忙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兒摟在懷裡,耐心的安慰她。

回到家,肖子凱用熱毛巾耐心地擦乾淨女兒的小臉。剛纔,一路上,她抽抽噎噎地哭個不停。許是哭累了,後來就在他的肩頭沉沉睡去。看着那哭花了的小臉終於現出了它本來的顏色,肖子凱重重的嘆了口氣。

“對不起!”客廳裡,餘思箐正靠在沙發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肖子凱走過去,從後面按着她的肩頭。

“沒事!瞧你說的,我還能跟一個四歲的小孩子計較不成。放心吧!我會跟她好好相處的,她可是你的寶貝疙瘩不是?”餘思箐拍了拍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語氣輕鬆,眼裡卻滿是陰鷙。

深夜,肖子凱拿開搭在自己身上的那隻手,輕手輕腳地下來牀。回頭看了一眼,透過窗外漏進來的月光,看到睡在一旁的人似乎睡得很熟,對自己的舉動毫無反應。打開門,悄無聲息的走出去。門悄悄地掩上,牀上的餘思箐睜開了眼。

就着牀頭的小狗造型的起夜燈散發出的微弱燈光,肖子凱癡癡地看了一會兒女兒的小臉,湊上去,輕輕地吻在她的小臉上。

站起來,走進書房,打開電腦,找出一個文件,點開,又設置成幻燈片播放。電腦屏幕上,孩子、女人、男人、老人,相親相愛。靠在椅背上,看着電腦屏幕,嘴角時而泛過輕笑,時而泛過憂傷。

書房門口,一個人影,靜靜地站着,恍若幽靈,眼裡滿是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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