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數?還清醒着的二人驚訝地看向自己的老大,從他們這邊看不到藏人的表情,但都可以聽出他聲音中的不悅與執着。是,或許還是依舊冷靜如常,可說出來的話卻如同理智全失。彷彿在此再多停留一刻,整個高塔就會淪爲焰獄。
四位犯人看了看藏人,圍成一圈小聲商量着。
“明,你去吧……你比科瑞特那個瘋子強多了,應該沒問題。”
“你爲什麼不去?”
“那個女的已經受了那麼重的傷,下一場這個人肯定會爲了泄憤而殺死我的!”
“那你就想讓我去送死嗎?斯皮爾泰德,你太過分了!”
“不是……”
“剛纔的火就是那個小子弄出來的吧?那種爆炸,如果他真想殺了我們,只要一瞬間就足夠了!我寧可現在就認輸,你們看着辦!”
“吵什麼吵!本來就該你了!”
而就在幾位囚犯爭執不下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亮地穿插了進來,不容忽視——“還沒有好嗎?我們是要趕時間的。”
四個重刑犯同是一驚,回頭望去。場中央的考生臉上竟然滿是溫暖的笑容,身旁卻恰似威脅性地爆出一小簇一小簇的火焰,宛如不知人間疾苦的送葬者,會毫無感覺的將他們的生命活活地剝離。這越發讓他們心寒了。其中一人tiantian嘴脣,慎重地看了眼旁人,對着牆上的通訊器又說了幾句話,隨後走上前喊道:
“你們贏了,我們認輸!你們贏了!可以通過了!”
3:0完勝Pass。
不知是覺得遺憾還是如釋重負,藏人先輕嘆了一聲,這才轉身回到同伴身邊。不管怎樣都好,反正對方的迴應也算在他的預料之內,能過關就行了。火是自然的力量,沒多少人願意和未知的自然力量抗衡。但是……藏人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卻不知道它爲何會變得如此冰涼。
“她怎樣?”剛一踏到懸臺口,藏人就急切地問道。他們的時間還有很多,可就是怕受傷的人沒法等那麼久。
小林的表情很複雜,喜憂參半。
“她說自己沒事……”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藏人看向破君,後者接着說道,“她說沒事,讓我們繼續走。”
“傷口呢?”
“還行,沒傷到骨頭。”
“嗯……把米娜叫醒。”藏人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白龍還說什麼了麼?”
小林即刻啞然。見狀,破君輕輕一笑。
“她自己說別管她了,可我們當然不能丟下她了。對吧?然後白龍就說,那就讓萬歲爺林帶着她走……”
“帶?”
“比如抱啊,背啊,扛啊……什麼的。”
“你想死啊?”小林騰不開手,只好飛起一腳,但被破君躲開了。
藏人看着他們這樣,無奈搖頭。剛還又緊張又難過的,這會兒就又恢復老樣子了……嗯,也沒什麼不好。可是他的頭好痛,爲什麼有他在,還會讓她遇到這種事……
對了,米娜。
這姑娘畢竟還只是個普通人,就算真的有無上的潛質,適應力卻完全不行。更何況,樂園本身就並不是個一兩回就能適應的世界。至於另外二人……他倆恐怕是例外。即便破君的慣常表現和自身的言論將自己說的再不濟,可實際看來,他仍然是個能與林君並駕齊驅的奇才。統歸下來,二君無論心智還是身手,乃至意志力,都遙遙在平均水平之上。而且直白點說,他們的運氣也超乎常人。所以纔會在第一回就遇上那麼無害的主題,在第二回又遇到了心儀的主題。破君更是可說巧合的在此次憑己身的優勢拿下一戰。所以這三個人看下來,只有米娜沒辦法了……她會選擇捨棄現世,也是遇到什麼無可奈何的事了吧。但如果一直無法適應的話,就只能找個合適的樂園把她留在那裡了。
“算了。”見破君想探手拍醒米娜,藏人又輕輕地擋住了他。“就讓她也和白龍一樣休息會兒吧。”
破君點點頭,突然又覺得不對了。
“白龍有小林,那她咱倆誰抱?”
藏人沒有回話。
“我是抱不動她。老大你……”破君打量下身高還不足自己的藏人——從第一次見到藏人時,他就萌發過前所未有的優越感。而現在嘛,藏人正是給自己挖坑往裡跳呢。可還不等破君抓準時機大肆感慨,藏人就伸手拍了拍米娜。
“醒醒,醒醒?米娜,嗯,結束了。”
不愧是當老大的,反應得真快,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破君暗贊。敢情這身高是被心眼壓的吧?不是有這麼個說法麼,濃縮就是精華嘛!
“啊,對了。”
順着肩寬的石橋一路走過,藏人彷彿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對着一直隔岸相望,此時卻縮在牆角的幾位試煉官綻放出一個堪比太陽公公的微笑——“再會。”
渾然,紅光四閃,爆破聲連起,腳下的大地不停地顫動。碎石從通道頂上紛紛下落,如雨點般砸在每個人臉上、身上。似乎是爲了加劇這種駭人的效果,粉塵迎面撲來,拼了老命往鼻孔裡鑽……幾位可憐的重刑犯驚聲尖叫着貼緊牆壁。在塵土揮散的朦朧間,一處暗門正以緩慢地速度合上,但怎麼都掩不住門內跳動的紅色火焰。
“哇哦……”破君胡亂嘆道,轉眼就老了幾十歲,一頭花白髮。“咳、咳,嗆死我了。老大,你要成就大義爲民除害與他們同歸於盡也別拉上我們啊!本天才還沒活夠呢,這要是塌了怎麼辦?”
“不會塌的,應該。”藏人輕鬆地說,同時拍打軍服上的塵埃。“只是給他們一個臨別禮物……剛纔那考題太誇張了。”
“同感,離譜得厲害。”小林說着甩了甩腦袋,從嘴脣的縫隙間噗地吐出一些粉末——幸好白龍沒怎麼受到連累。“只是你應該給我們打個招呼吧?”
“那他們不就知道了麼?”藏人無辜地說。
“真是二百五……”破君咕噥了一聲,藏人那應該倆字讓他有些頭暈。
“什麼?”
“沒什麼……”
破君忽而又覺得好笑,雖然很胡鬧,但感覺卻很開心。只是,小白龍的傷讓他有點笑不出來。
「70:25:11」——左邊?右邊?O-左。X-右。
“嘖……又是這樣嗎?”
破君皺着眉頭看了看岔路上的告示板,又轉頭看向藏人。自他們離開五對五的擂臺比賽後,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陷阱倒沒遇到多少,岔路卻一大堆,總覺得是在繞迷宮。不過好在,這半小時裡他們的重傷員白龍只是沉穩地睡着,呼吸也很均勻。他們也算可以安下心來謹慎地判斷這些無恥的選擇題了。
“嗯……右吧。”
“還是左側法則嗎?”
“在下覺得應該是這樣。”
但右邊的通道盡頭是一個大小傢俱一應俱全的房間以及——又一個分支選擇……左?右?破君覺得自己快炸了,這是什麼鳥迷宮啊?
也罷。既然遇到了像樣的休息室,自然就不能無視過去了。邊境一行或跌或倒,疲倦地靠在沙發上,軟枕上。今次的獵人主題把時間節奏安排得太快了,以至於全部人都緊張得連生理上的本能需求——食物,都忘記了。
“小傷員如何了?”破君鬱悶地說,手下艱難地挖着一碗炒飯,卻興致缺缺的拿勺子戳來戳去,就是吃不到嘴裡——在還沒有淡忘那些天使之前,恐怕食之無味是必然的。
“暫時沒問題,不過這傷口看起來真是可怕……”小林輕輕檢查了下白龍的傷口,接着又探手試了試脈搏。“心跳和呼吸上好像也沒什麼異常,大概只是累了,所以睡到現在?”
傷口?傷口是破君包紮的,他再清楚不過了。那樣可怕的傷口,應該是被殘酷天使撕咬去了一塊肉吧?說不定是被吃到肚裡了……小林能確定她不是疼暈過去了麼?還是失血過多?失血過多可是會掛掉的啊……
“頭兒,你當時給她噴的什麼?”
“嗯?”藏人正閉着眼睛輕輕壓按着額頭,聞言看向破君。“你是說止血劑?”
“果然是止血的。”破君點頭道,“邊境換的?”
“嗯,D級裡。”
“這樣……”破君喃喃道,轉目看向沉默不語的米娜。
臭丫頭醒來後只問了問戰況就什麼都沒說了,安靜得讓人擔心。肯定是想放棄了。但礙於這會兒必須要五人行動,她才一直默不作聲地跟着大夥吧!破君覺得自己很能理解她,其實剛纔看到那些天使時,他也有些絕望了……面對現在的情形,說什麼都是於事無補的,與其說那些好聽話,倒不如讓米娜自己靜一靜來的好。他是這麼認爲的。
當補給完畢,邊境衆人的精神好了很多。食物果然很重要。心情自然也緩和下來不少。
“繼續右邊嗎?”
藏人稍微頓了一下,果斷地說道,“左邊。”
“啊?爲什麼?”
“左側法則在這裡或許很實用。但這個監獄長也不是傻瓜,總是選右邊恐怕會聰明反被聰明誤。而我們已經選了很多次右邊了,均是有驚無險。不會有這麼好的事的。”
所以,四十分鐘過後……
“英明神武的頭兒啊,這是?這邊風景獨好啊……”
破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隨着身後的鐵門轟隆一聲的落下,破君的心也嘩啦一下沉到了胃裡——面前出現了這個石制迷宮裡完全不該有的景象。一片至少有四百平米的草地上種滿了各種豔麗的花草,煞是詭異。
藏人輕輕蹲在草地外沿,未敢往裡邁入。
這片草地不可能只是一個調劑單調場景的裝飾園而已。藏人摳起一塊泥土,輕輕嗅了嗅——只是普通的泥土。那麼……藏人將手中的泥巴捏實,揮手丟了出去。剎時,離衆人不遠處轟隆一聲巨響,兩股火光直衝上天。
“這……什麼?”破君驚恐地向後退着。“地雷?”
“是失美樂溼地的那種地雷菇吧?”小林眯着眼睛掃視整片森林。
真是計算失誤。藏人微皺眉頭,摸摸思忖。陷阱塔裡那個厲害的賞金獵人,偉大的監獄長是個超級直腸子嗎?早知道左邊的路會碰上這種陷阱,應該還選右邊纔對……嗯?直腸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以後就好辦了。
“應該是,小心些走吧。”藏人拍掉手上泥土的泥土,站了起來。“這樣吧,排成一列,跟着在下走。小心腳下的蘑菇……拉開點距離,別跟得這麼緊。”說完,他率先朝前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草木皆兵。
“當心腳下。”
既然知道了是什麼東西,就不會那麼害怕了。破君覺得自己害怕的只是未知的東西而已,比如幽靈啊,女鬼啊,白龍啊……什麼的。和那些相比,地雷菇算啥?看着還會踩上去啊?
不過這兒植物太雜亂了,地雷菇只能說是顏色顯眼一些而已吧……
原本要不了幾分鐘就可以直穿過去的距離,卻讓一行五人花了快一個小時——這些地雷菇太詐了,彷彿就旨在消耗考生的時間。分佈不均勻不說,幾乎就是在呈“之”字形排列的。但是,儘管知道這個字形路線,路會相對變得好走一些,可爲了防止跨越時不慎碰到這些敏感得要死的毒蘑菇。走在最前領隊的藏人還是堅持老老實實地順着“之”字前進,真是……走這一小時比平時走一天還折磨人。
結果則更鬱悶或說慶幸,這片草地居然除了地雷菇外,就再沒有別的什麼新奇玩意了。
穿過那危險重重卻傻呼呼的草地,破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真是親切啊……石制地面雖然冰冷,陷阱卻都很明顯,讓他倍感安心。想罷,破君就要矯情地大發感慨一番了,可一擡頭,倒暴走了。
——要開這扇門嗎?O-要。X-不要。
“搞屁啊!這試老子耐性呢?”
藏人無奈一笑。“別生氣,早就知道這裡是這樣了嘛……”
小林也息事寧人道,“安啦安啦,這種門想都別想,開開就是了唄。”
右,右,開,右……
一次類似第一個陷阱的火焰小路。
一次“二級跳”。
三次立定跳遠……
破君覺得自己快看不下去了——小林簡直太偉大了。不止抱着重傷員,還要騰出手做表決,當然也要幫傷員表決,到節骨眼還得負重穿越陷阱……每次需要選擇時,都可以用手忙腳亂來形容這丫。不過白龍也忒能睡了點吧?搖搖晃晃地,這都過去多久了?
“下回我幫你按吧?”破君主動申請道。
“啊啊?好!你早就該這麼做了。”小林肯定地點點頭,爲了不驚動小傷員,他一直都是輕手輕腳地去按那些芝麻綠豆大的OOXX……真磨嘰人。
——最後的岔路。這是表決之路,最後一個交叉點。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O-準備好了。X-暫時沒有。
“哇咧,得,剛想幫你就到最後了。”破君嘿嘿一笑,在藏人的點頭示意下幫不方便行動的二人表決。再加上自己的……
——O-4。X-1。
“嗯?”
三人同時看向破君。後者喉嚨眼咕嚕一聲,似是吞了一氣,肯定是被嚇壞了。無辜地搖了搖腦袋,破君纔去看自己的計時器,滿目不解,微愣,又撲上去看小林和白龍的。
“你的我按錯了!抱歉吶!”破君自認理虧,雙手合十乞求衆人的原諒,就差跪地上了。“反正這不是也開了嘛……”
小林騰地擡起一腳,作勢踢去,破君急忙後仰,卻得不償失地一屁股跌倒在地。
“下回我可就真踢上去了啊?沒事給我扣這麼大帽子。”小林故作輕蔑。“要知道你剛拿着三票呢,要真是全按錯了怎麼辦?千古罪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破君連聲道歉。
“你們還不走麼?”藏人打斷那一連串的碎碎念。
在進門前,小林又再一次地做高傲狀鄙視了一下那個千古罪人,這才緩步跟上了上去。破君苦笑着跟在隊尾,自己也覺得被鄙視也是活該。誰讓他好死不死的,在最後出這種岔子……
——最後的表決。左?右?O-左。X-右。
還真是最後的“岔路”。這狗屁迷宮搞什麼鬼?破君再次請示一般地看向藏人——可憐的主心骨壓力不大才怪。攤上團結的同伴是好,但是遇到完全依賴的,未必真是好事。
可如果說剛纔是沒有根據左側法則而選了左邊,才遇到了那種地雷菇的陷阱。那麼這回就應該乖乖走右邊?如果選錯了的話會變成死路還是繞回去?繞回去的話問題不大,剩餘時間還多。可是如果是死路的話……那他們的考試,他們的任務可就全玩完了。難道這個迷宮的編排者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左側法則信仰者?不可能吧……
“破君,你覺得呢?”藏人含笑看着破君。
“啊?我?”破君微微一愣,心中好生奇怪,藏人知道他在琢磨?
“雖然剛纔……選左邊可能選錯了。”藏人慢慢說道,“但如果是最後的話,在下認爲應該輪到左邊了,正因爲一直依賴左側法則而選右邊,所以很容易讓人生出一種習慣性,直到最後也會自信滿滿的選擇右邊。恐怕現在這個……就是最後的陷阱,你認爲呢?”
“這個嘛……”
要說考官真的是一根筋通到底的直腸子,破君可不信。最起碼從漫畫上來看,那個考官模樣……不是以貌取人,但他認爲這個考官的念絕對不可能是強化系的,很有可能是特質系或變化系的纔對。當然,能編排出這樣的考試題目,也不像是一個單純的強化系獵人的所作所爲。
而且,0是對,X是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一路上都是0左X右。也就是岔路都要選X,開門表決時也都是選的0。這樣的設定已經給人了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了,就好像在岔路選了0就會很準確的掉進考官設下的陷阱似的……現在的話,說是岔路不如說是“芝麻開門”。
這個迷宮,應該就在利用人的潛意識來作怪了。
“左邊。”破君肯定地說。
“兩大權威認證。”小林輕鬆地說道。他倒不介意藏人和破君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只信任他該信任的。而且,要是連最後都是根據那個左側法則來選擇岔路,那也確實太唬人了。人家又不是白癡……
「64:4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