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降至,大片的火燒雲映在海上。一個臉龐被曬得通紅的白鬍子老頭笑呵呵地從藏人手中接過一把PMB,同時遞給他一串鑰匙。
“就要漲潮了,這片海域雖然很安全,但人煙稀少,還是不要離得太遠會比較好呀。”老人好心地叮囑了一句,轉身告別衆人。
“你們確信,這裡真的可以釣上來海星星嗎?”小林狐疑地問道。釣魚他常去,但釣海星還是頭一次。
“應該不會錯的,在下問過好幾個人了。”藏人說着,領衆人登上一艘已經舊到泛黃的白色小型家用艇。
海水很藍,並不是北方大海的暗藍,也不是東面大海的深藍,而是南海的那種湛藍。破君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樣的大海。他發現大海真的很美,至少比他原來的想象中要漂亮很多,可還是……破君怕水。大概是生來命犯水相,不論是河裡還是游泳池,破君都有過喝一肚子水的經驗。就連大街上的下水道污水井井蓋有時都會突然不翼而飛害得他一腳踏空掉下去……興許是他在出生時正巧遭遇了貓咪對十二生肖的報復吧。
當船駛離海邊一段距離後,藏人把船停了下來。接過破君的釣竿,黑雲母先煞有介事地揮了揮,又莫名其妙地轉頭看向了其他人。
“我不會釣魚呀。”黑雲母一臉無辜地說。
“本天才……也不行。”破君苦笑。小時候他常聽到故事中有小貓釣魚,真好奇世界上有幾隻那樣不怕水的貓。
“我來吧。”薩菲爾試圖去拿魚竿,但看到破君後就停住了——孩子心中的陰影真難消除。
“沒問題吧?破君?破君?喂喂?有人在家嗎?”黑雲母奮力地將沉溺在後悔之中的破君喚醒,後者狠狠地點了點頭。
猶豫了下,小薩菲爾才接過魚竿,熟練地穿餌,漂亮地甩竿,然後不顧黑雲母的驚呼,薩菲爾信心滿滿地懸坐在欄杆上。或許薩菲爾更適合這個鳥釣竿——破君鬱悶地想到。看着廣闊無邊的大海,破君一陣心悸,匆忙躲進駕駛室裡,再無暇欣賞美景了。
另一邊,白龍安靜地蜷縮在駕駛室下的甲板上假寐,林君和藏人輕靠在一段欄杆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你很厲害呢,那一腳真漂亮。”藏人毫不做作地說。
“一般一般,世界第……你更厲害。”小林謙虛地來了一句,又想起了當時的情形。“你那會兒灑地什麼東西?”小林問,他清楚地看到藏人將一些粉末撒在天上纔打的響指。
藏人隨口回道,“低級磷粉,輔助燃燒,店內有售。”
“四字經啊?”小林忍不住笑道,“如果沒磷粉你就用不成火了?”
“A級的焰煉不太完美。”藏人解釋道,“如果用了磷粉比較好控制火勢和範圍。”
“那還真是謝天謝地……”小林深感慶幸地嘆了一句。“A級?還有更高的焰煉?”
“嗯,還有S級的。大概和羅伊使出來的效果差不多吧,在下也沒見過。”藏人略顯憧憬地說道,“不過S級要的分數太多了,就不考慮啦。”
“明白了。”小林點點頭,“謝謝你沒連我一起烤了……”
“這有什麼好謝的?完全沒必要。”
“當然得謝了。”小林認真地說,“那可是救命之恩啊。”
“真的沒必要謝。”藏人老實交代道,“在下當時確實有想過連你一起烤了。”
小林大驚。“你……”
“開玩笑。”藏人轉身趴在欄杆上,輕輕說道,“既然留下來了,就把邊境當成家吧,對家人就別客氣了。”
“嗯,這還差不多。”
小林點點頭,閉上了眼睛,輕柔的海風從面上撫過,有一點點腥味。
“家……嗎……”
樂園,或許真的某種希望的存在……至少,在一部分人的心中,它是。
“上、上鉤啦!雲母姐姐!快來啊——!”
薩菲爾的大叫聲突然傳來。破君好奇地探出了一顆腦袋,腦袋左右看了看,其他人都正朝那邊聚攏過去。
“薩菲爾,你對魚類好像很瞭解吧?”黑雲母略帶遲疑的聲音傳來。“……那這,這是魚嗎?”
聽到這樣的話,破君忍不住好奇心,謹慎地走了過去。只是他剛一看清衆人腳邊的東西,就立刻又後退了三步。
一隻怪到不能再怪的魚在甲板上活蹦亂跳着。魚?生物,這個生物。頭大尾細,巨大的嘴巴上配着不足綠豆大小的黑眼睛,完全看不出鱗片的深灰色皮膚上覆蓋着大小不一的淺灰色斑點,不停扭動的身軀如水蛇一般。更離譜的是,那扁平的腦袋上還冒出數根鬍鬚樣的東西……
“什麼玩意啊這是?”破君大呼,忍不住大笑。
嗯……
“作者創作出的魚吧?不然就是……深海魚?”藏人饒有興趣地說道,好歹給了大家一個可以勉強接受的答案。
“說來,是有點像深海鮟鱇,俗稱老頭兒魚,脊椎動物亞門硬骨魚綱鮟鱇目鮟鱇科。只是這魚沒有鮟鱇頭頂的那個長長的探照燈,也比鮟鱇妖豔點。”破君以背誦形式說道,科普他沒問題。
“太詭異了。”黑雲母抱着雙臂嘆道,看向破君。“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把它放回水裡吧?”
“你怎麼不去?”破君毫無紳士風度地說,連連搖頭,臉都綠了。
就在連薩菲爾都不知如何下爪的時候,白龍默默地把那隻,勉強可以稱做是魚的奇妙生物抱了起來,然後在衆人矚目下丟回了水裡。面對那隻深海魚還能保持平穩心態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以上是P.M.海上航行的一個很小很小的插曲,卻重複了N遍……薩菲爾的釣魚技術不是蓋的,時不時就會拉桿,只是釣上來的多半都是那種完全不認識的詭異生物。漸漸的,就連黑雲母都覺得見怪不怪了。但白龍還是盡忠職守地一直坐在薩菲爾身邊,時刻準備以她之手將那些無助的生命體送回完全屬於它們的樂園。好像樂在其中……
天色漸暗,夜幕終於來臨。P.M.的天空開始灑上碎屑,很快便繁星點點,巨大的紅色月亮——大得嚇人,高高懸在天邊,卻又彷彿伸手可及……紅色?!抓着欄杆的破君一仰臉,險些從船上翻了下去。然而還有更詭異的事——從天水交接之處,一小片一小片……很快,他們這支孤舟的船身周圍也都佈滿了一點一點的淡紫色光斑。
“這應該就是海星星的寶石映出的光了!”黑雲母激動地叫道,迷戀般地看着那些光斑。“真漂亮啊……”
“是啊,真好看。”破君很勉強地說。
淡紫色的幽光隨着海面波Lang不時地晃動着,有序的此起彼伏。乍看之下很是奇妙,像無數眼睛般閃爍不定,可絕對稱不上漂亮……或許漂亮吧。破君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如果能將漂亮這個詞換成驚異恐怖,這樣形容大概更恰當些。
“咱……明個再來吧,都好晚了。”破君建議道,將可憐巴巴的眼神投向了小林。
小林會意,先輕咳了一聲,說,“退潮時很多東西都會留在沙灘上,等明天去沙灘上看看吧?老這麼釣怪魚也不是辦法。”
“是啊是啊!”破君急忙附和。
藏人沒有着急表態,而是面露微笑看着破君,彷彿他是一個還算有趣的電視節目。良久,藏人點了下頭,終於答應了。
“也好,今天就到此爲止吧。”
收好漁具,破君躲進船艙,默默地聽着引擎再度啓動。發動機的轟鳴與水聲交織在一起,水面上劃出一道悠長的波紋,很快便把那些詭異的光斑遠遠地拋在身後了。
本應是夜深人靜之時,可OOXX鎮的P.M.治療所卻是異常熱鬧。
首當其衝的居然就是以治癒見長的P.M.護士,吉利蛋。她一邊拍打着牀邊一邊不停地發出“吉利、吉利”的叫聲,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麼病患這麼難伺候呢?不用細看也能發現,除了兩隻脾氣暴躁到可怕的比雕外,其他P.M.都已經在病牀上縮成了一團,只能半藏半掖地發出各種嗚咽與不滿聲。
儘管這兩隻比雕是邊境人送到治療所的,可並不代表它們已經被收服了。至少……小林和藏人是這麼認爲的。兩隻比雕一邊一個,衝着二**聲嘶叫,即使是儘可能溫柔地對待它們的吉利蛋也勸不贏,大有誓死方休的氣勢。
“可惡,吵得人頭疼……”
破君沉聲罵道,他最討厭這種亂吼一氣的噪音了。只看破君青筋一爆,一把將P.M.球丟了過去——很幸運,他沒有讓人失望。其中一隻比雕充滿怨恨地瞥了破君一眼,終於化爲一道光鑽了進去。
衆人詫異不已,破君無辜地搖了搖頭,完全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比雕或許是種很記仇的P.M.,但它似乎也會記得別人對它的好。之前破君那不專業的包紮可能起到了很好的安撫作用吧……一隻比雕被收服了,另一隻卻沒那麼好對付。任憑几人輪番是上陣,這隻比雕都擺出了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勢。再次看到藏人後,反抗更是愈演愈烈。
“‘哇呀哇呀,就是這個傢伙把我燒傷的!’”破君怪聲叫道,攤手吐了下舌頭。“看來這只是沒戲了。”
“那就留在這兒吧。”藏人拿它更沒辦法。“沒想到會這麼記恨在下。”雖然在情理之中。
接過吉利蛋手中的兩份表格,藏人走向接待處。名義上來說,這隻暴躁的鳥兒居然是屬於他的……對於藏人的無奈,破君只是暗笑,這藏人都把人家燒糊了,還指望人家好臉相待?肯定沒可能的。
收下表格,喬伊小姐以及那位治療師對藏人已經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了,在他們眼中,藏人已經形同一個沒良心的混球。傷害P.M.,遺棄P.M.,沒有比他再壞的人了。可就事實來說,只有將這隻比雕託付給治療所,再由治療所轉交給P.M.中心,邊境六人才能鬆口氣——暫時還不能讓這高智商的鳥兒迴歸大自然,不然其必定會再次拉幫結夥,進行新一輪的打擊報復。
任務二,收服一隻「寵物P.M.」。「150分,1000PMB」“你說這書啊,想變點樣真不容易……”破君這會兒的心情可以用激動來形容。
“確實不容易。”小林笑道,“不過你能搞定那比雕嗎?”
“任務全完了再說,說不定我還有機會抓到別的,這隻兇了吧唧的就不帶出去了。”破君說着,揉了揉太陽穴。其實他對P.M.的印象已經很淡薄了,硬要說的話,最後一次接觸大概是在五六年前還是七八年前……
“不一定。”破君終於想到了。“遊戲裡剛抓到的寵物都有初始親密度,帶着戰鬥就會提升親密度,親密度一高就好了吧?”
“好主意。”小林假意嘆道,“首先你得把毫無親密度的它放出來,然後保證它在戰鬥中不會連你一起掀翻在地。”
“這……”破君一下懵了,那比雕的兇悍程度確實駭人,放出來就等於帶了個炸彈。
坐在樹下的白龍不動聲色地拿出自己的走路草,但是接着卻是很猶豫地盯着P.M.球沒有動作。
“……需要和小智他們一樣喊嗎。”白龍溫吞吞地問道。
“喊什麼?”
“出來吧,走路草。這樣……”
一陣沉默。不管是破君還是藏人都沒想過這點。印象中P.M.裡好像人人都會喊,可這要是每次都喊這麼一嗓子,是不是有點……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回答,白龍一不做二不休地將P.M.球丟了出去——“出來吧!走路草!”
六人靜候半晌,偷笑聲漸起,破君被口水嗆得連連咳嗽——走路草並沒有出來。
“哎?”白龍沒把握地頓了一下,趴在地上伸手將P.M.球夠了回來。擺弄了半天,剛一碰到紅白分界處的按鈕,隨着她驚訝的脫手,P.M.球上下彈開,一道閃光瞬間飛了出來。暗藍近紫色的走路草在光芒中漸顯身形,悄然無聲。
“原來不用喊的。”白龍帶着疑問說了一句。
“是啊是啊,好遺憾呢……”破君索性放聲狂笑。
——No.043走路草雜草神奇寶貝屬性:草、毒身高0.5M體重5.4kg尋找肥沃的土地,把自身埋進去,據說白天在地裡時腳部是樹根的形狀。
“5.4kg?”破君忍不住驚歎道,他開始懷疑這個資料的真實性了,因爲原作裡很小的孩子都可以抱着這個近十一斤的P.M.到處跑着玩的。
深知自己的捕獲過程有多暴力,白龍大氣不出,小心翼翼地輕撫走路草的葉子,但走路草轉過身看了白龍一陣,就突然跳到了她懷裡。
“哎?!”衆人其驚。“它不害怕?”
有了白龍這個美好的前車之鑑,藏人和小林心裡都有底了,也立刻拿出自己的P.M.球。
“出來吧!!”小林裝腔作勢地吼道,但僅僅只是按了一下按鈕。
很正常的,營地一片大亂。綠毛蟲沒頭沒腦地轉着圈到處跑,嘶叫着想飛飛不起來。二寵的主人對看一眼,毫不猶豫地把P.M.球砸了過去——世界安靜了。
“爲什麼就你的不吵不鬧?”小林委屈地說,“這不公平啊。”
“不清楚。”白龍心安理得地回道。
“或許是……”藏人仰頭想了一會兒,很有根據地猜測道,“或許是因爲走路草是背後中招的。”
“背後中招?”
“是啊……一連兩個石頭搞定。”藏人笑道,“白龍很厲害的。”
世界再次安靜。
半晌,小林哀叫起來。“那這隻怎麼辦?我砸它那麼多次,它肯定恨死我了……”
“你不是一個人,在下的綠毛蟲也……咳。”藏人苦笑着說。
“只能先帶回邊境再想辦法感化它們了。”破君不痛不癢地說,只是可憐了烤毛毛蟲和老大,可能都要在P.M.球裡呆到最後了,甚至無法在最後看它們的故鄉一眼。
次日。
“我說,這兒真的會有那什麼什麼海星嗎?”破君順着沙灘邊走邊喊。
突然一個趔趄,破君扶着腰站在原地,不再羅裡羅嗦的言語。眼前是依舊清澈的天空,依舊湛藍的海水,依舊可見度極高的視野,但破君已經無心再去欣賞海景……腰閃着了。
當潮水退卻,沙灘上遺留了無數大海的寶藏,以及,各種遺棄物。已經被海水泡爛的死海草又粘又滑地貼在沙灘上,再加上清晨海邊特有的鹹腥味。這恐怕對於不習慣海邊生活的人來說,無論如何都實在有夠不愉快的。平衡感明明已經爛得是一塌糊塗了,卻還不得不走在這些粘滑的水草上。爲了那些素爲謀面的海星星,破君已經吃到苦頭了。
“誰能過來……好心地扶我一把?”
半晌過後,破君才輕聲發出了求救——其餘人全在前面更難下腳的地方。小林心有靈犀地轉過頭,看着破君的衰樣瘋狂大笑,但還是光着丫片子走了過去。
“你沒事吧?”
“沒……沒大事。”破君皺着眉頭走了一步,疼得齜牙咧嘴。“就閃着腰了……”
“臣愛卿,難爲你爲朕分擔衆多國事了,居然老得如此之快。”小林笑道,一把扶住了破君。
“微臣還老當益壯,壯得像頭……哎!讓我靠會兒,疼死我了……”破君慘兮兮地叫道,將整個身子壓在小林一隻胳膊上。
“讓你光腳走你還嫌髒,活該啊你。”小林毫無同情心地說,“來來,先坐下。”
數聲“哎喲”過去,破君終於坐在了稀古膿膿的沙灘上。
“我們還是走吧。”破君幾近懇求地說道,“海星星那麼大,絕對不會留在岸上的,退潮也會跟着一起回去的。”
“好好……昨天讓走今天來的也是你,唉。”小林算是怕了這個嬌氣包了。“我們回我們回……”
“我也回。我投降,我放棄那個海星星。”在薩菲爾的攙扶下,黑雲母護着腰走了過來。
“真好,您也閃住腰了。”破君笑嘻嘻地說。
“唉……”黑雲母閉着眼睛坐到了破君身邊,捧着頭直嘆氣,看樣子很嚴重,至少比他嚴重。
啪哩啪嗒,啪哩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