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順直的黑色長髮被一把束起,高高的馬尾在身後來回搖盪,光亮中宛如漣漪,泛起神秘又富有魅力的紫色的幽光。
雖然穿着普通至極的休閒裝,但可以看出這個人並不是丟在人羣中便會立刻變得不顯眼的小石子。他的臉上飽含着笑容,眉眼中卻有一種遠離族羣的冷漠,也有幾分熱衷在世事糾紛中尋找樂趣的頑皮。只是老實說,那與雪夜童稚般的玩世不恭完全不能相提並論。這個人臉上那種把什麼都不當一回事的態度着實有些令人討厭,可那股刻意爲之的親暱勁兒也讓人無法真的去厭惡他,只好順着他的意客客氣氣地做作下去。
“敝姓久遠,久遠青。”
這如女人般秀氣的男人笑着自我介紹。看年歲,他應該和林君差不多大。也或許還年長一些。他的眼睛細長,像眯成了一條縫,隱隱帶着笑,但又和藏人一貫人畜無害到堪比發自內心的友善不同。總之,就是覺得他別有居心,一肚子壞水似的,還是少惹爲妙。而且說起來,他額前那排非常整齊的劉海怕是還會將這些不利的組合再提高几個層次,討好不到某人了。
果然,瞥了瞥那個久遠青,雪夜嘴角抽動了下,沒理人。
“我是伊莎貝拉。”另一位說道。
輕啓的紅脣……金黃色的大卷發,招搖的熒紫色連衣裙,如此妖冶的女人。那露出的雙肩帶着恰到好處的性感,將她本人的意願表達得淋漓盡致。再加上只有幾縷細帶構成的高跟鞋蹬在那雙漂亮的裸足上,有種更加魅惑的味道在裡面。
“你好,伊莎貝拉。”那邊和藏人打過招呼後,久遠先向同樣是新人的伊莎貝拉伸出了友好的……他託着她的手,輕輕地欠了欠身子。說實話,有點裝模作樣。“我們是同期呢,一起來到這個地方。”
“是的,你好。”伊莎貝拉淺淺地笑着,眼波間流轉的是女性特有的溫柔,像深深的漩渦般,很可能將整個世界都捲入其中。
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妙。藏人嘆着氣想到。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變成這個樣子,可能和林君昨天和他談的事情有關吧。
“我叫雪夜,風花雪夜的雪……”
倒是沒對伊莎貝拉有什麼微詞,只是雪夜還是貌似很提不起精神。依舊頂着他那頭無雙的蒼金色,打着哈欠,雪夜拖着三把互相碰撞的太刀懶洋洋地且不耐煩地用指尖叩打着桌面。難得的,一向精力過剩的雪夜會這樣蔫,半閉着的雙目透着濃重的睡意,甚至都沒有一絲按照慣例去找林君操練的意思。所以,儘管有點擔心他會就這麼從椅子上摔下來,但林君也鐵了心不去主動招惹他。
“雪夜……”雖然還有些貪戀手中柔軟的觸感,但久遠還是選擇放下了伊莎貝拉白淨的手指。他緩慢地重複着雪夜的名字,挪動了雙腳,在雪夜面前停了下來。
儘管有感覺到他的靠近,但似乎沒有什麼惡意,雪夜持續着迷糊,打個天大的哈欠後,纔去看對方。尤其是在看到那頭齊劉海時,雪夜臉上毫不掩飾地顯出了一點不耐煩。
“是啊,我就是雪夜。”雪夜不解地應着,對方離自己的距離比他想象中要近。
“我叫久遠青,你可以叫我青。”久遠說着,忽然極盡優雅的擡手挑起了一縷蒼金色,並且微微弓身,將臉靠近,輕輕的嗅着。
人有點僵,但雪夜居然沒有立刻揮刀把那手給剁下來,把那鼻子給削掉。雪夜只是漠不關心地待着,不過手卻反握在刀把上。看來,雪夜並不討厭受歡迎,他招搖的髮色想必也引來過許多類似的情景,只是時間稍久一點或是要再進一步就……
“你知道嗎?我已經暗戀你很久了。
……啥?
還沒等爆發,雪夜就先當機了。
隨之,整個大廳也在一時間無人說話。似乎沒有人知道該怎樣打破這種僵局。直到過了好幾分鐘,雪夜才緩過神,斜眼看着久遠近在咫尺的臉。他忘了拔刀。
“我暗戀你很久了。”久遠像知道雪夜懵了,於是又清楚地重複了一遍。
“……我和你應該是初次見面吧?”說話間,雪夜猛然退後離開了自己的座位。接着毫無預兆的……應該說果然拔刀了。明亮的螺旋狀刀紋反射着少許光,像水波一樣在空氣中劃開。鋒利的刀刃劈開了氣流,直指久遠青。這氣勢與平日笑鬧的切磋對練全然不同。
“這不影響什麼。”久遠紳士地說道,毫不畏懼,且一臉誠懇。“剛見到你我就知道了,長久以來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傳說,每個人在一生當中都有一個宿命中的戀人,我一眼就認出你了。”
“……你認錯人了。”握着刀,一頭霧水的雪夜不知自己是該覺得好笑還是該生氣。雖然不是頭一遭了,可是……“還、還有,我是男的。”雪夜謹慎地補充道。
“男的?”久遠一下愣住了。
林君忍不住笑出聲來。雪夜那張臉,確實很容易讓人誤解。再加上他那身本來就可男可女的街頭風,也難怪對方會搞錯了。可是那種說法……世上第二個幸運女神……不過久遠的眼中似乎只有雪夜,倒沒見一個就衝一個以一見鍾情爲名錶白,蠻專情的。可這人……夠能扯的,初次見面就暗戀很久了啊?
“沒關係,這也不影響什麼。”意外的,完全沒受挫的久遠再次端出了絢爛的笑容。只是,卻看得雪夜都覺得自己血液要逆流了,託這怪人的福,他已經全醒了。
“你離我遠點。”
“難道我很糟糕嗎?”久遠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是很糟糕。”雪夜下意識地又後退了一步。“是糟糕透頂。”
“是嗎?”久遠看着雪夜,忽然笑了。“真是可愛,好像一隻受驚的小貓。”
“啥?”雪夜皺着眉頭說,臉色大變。但反觀下來,看着自己越發生氣,那個叫久遠青的神經病卻越來越開心的樣子?因而爲了不讓對方得逞,雪夜決定無視那個怪人。
“我的白龍呢?”雪夜問道,他覺得自己現在最需要一個能讓他看一眼就能快樂起來的人。
“還在睡。”藏人隨意地答道,通常要是沒人叫的話,白龍是不可能起得太早的。
“是嗎?”雪夜悶悶不樂地耷拉着肩膀,他還想着能展現下自己的英姿呢,比如一刀劈了那個久遠……不過也沒差,事實上他這種英姿在這裡還從未展現過呢。“小林,我準備好了,走吧!”
……一定要去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但林君又不知該怎麼回絕。
“你要去做什麼?我陪你好不好?”久遠不失時機地毛遂自薦。
瞥了眼久遠,雪夜更確定這人腦子有問題了。
“有什麼關係,給他一次機會唄。”林君報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說,爲顧及自己,他把一切都賭在雪夜那不靠譜的自制力上了。
“……好吧,拿上你的武器。”雪夜臭着臉說,“只要你不怕被劈成兩半的話。”
“武器?好的,馬上就好。”久遠的笑顏讓雪夜起了層雞皮疙瘩。
選好一支疑似帶着鞘的小刺刀或很小……僅和筷子一般長短,但要粗些短棍之類的東西,久遠無怨無悔地跟着雪夜出去了。方纔被他晾到一邊的伊莎貝拉這時纔開始出聲。
“他們是要去做什麼?”伊莎貝拉用慵懶的聲音說道,她的性感更像是與生俱來的。
“交流感情。”藏人不帶猶豫地說,雪夜要聽到興許會殺人。
“沒關係啦,不用管他們。”林君附和道。如果被劈成兩半導致曝屍荒野血染大地,那隻要暫時不出去就好了。不過還是希望雪夜把久遠帶到比較遠的地方去打……林君默默地無責任胡想到。就憑久遠那張有夠肉麻的嘴巴,要是能不被雪夜砍死也只能說是反常。
“這裡只有你們幾個人?”
“嗯。”
就他們四個了。林君突然想起了米娜,那個和他們一起經歷了幾個主題,有着一頭紅髮的女孩子。她總是毫不吝嗇地綻放着自己的笑容,並努力的活着,這種被那傢伙稱之爲勇敢的……多麼耀眼。那份宛如太陽一般高潔的光……那麼,她,會不會在下一次,也出現在某個地方?
——歷史就是一個圓。就像梅比斯環一樣,永遠沒有終點。也許我們在這輩子做的事,等死後下輩子也是一樣的。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喜歡的東西,甚至包括認識的人,都完全一樣。從出生到死亡,人類只是不停地在重複着繞圈圈的單一活動而已。
想起以前在現世裡那傢伙曾掛在嘴邊的話,林君不禁覺着,那混蛋……果然是天才吧。只是與其說不瘋魔不成活,倒不如說他純粹是任性妄爲慣了。天才白癡僅在一線間。
“你叫林君是嗎?”伊莎貝拉忽然問道,她看起來似乎對系統也好兌換也好都不大感興趣。
“沒錯。”林君打起精神說。
“我覺得,我們也許很合得來。”伊莎貝拉邊說邊伸出手,泛着珠光的紫色指甲油攜着一股明晰的體香探了過來——與幸運女神福爾圖娜刻意壘砌的妖嬈與強勢截然不同,也不及月亮女神鞠月那樣永恆且純粹的美麗,但這是一種世間絕無僅有的、名爲伊莎貝拉的毒藥。
“這裡的系統挺複雜的,你願意教我嗎?”她宛若無助地問道。
儘管很樂得如此,卻不想節外生枝,林君笑着說了幾句客套話敷衍過去了。
“那麼,我能先參觀下你的房間嗎?”她又提議道。
該說大膽,還是露骨,還是耗不氣餒呢……如同附着荊棘的薔薇,想要得到就得付出代價。伊莎貝拉縴長的睫毛輕輕忽閃了一下,預示着整個世界將因她颳起無比強勁的風暴,映進眼眸中的人無一不被捲入至高的天際。
但是,那輕輕開啓的脣瓣卻是絕對只能爲一人盛開的花。任何妄想以武力奪走她佔有她的人都將會遭遇瘋狂的妒忌與來自她的傷害。可那呼出的氣息就像是最最甜美的蜜糖,迷醉着人的神經,誘惑人們靠過來。而一旦碰觸到,他們就是被自身縛住的獵物,再也無法離開了。
“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沒有理由拒絕。林君笑着站起身,斜依在門邊。
帶着纏繞捆縛上來的蠱惑之香,伊莎貝拉再次笑了。
從一個人的手帕就可以看出這個人的品質,從一個人的字跡就可以看出他的行事風格,其實房間也同樣。從一個人的房間,就可以看出他過去,現在,甚至未來的狀況。在伊莎貝拉眼中,這裡是整潔的,素淨的,品味不凡,並不誇耀奢華且滿滿地充斥着個人主義的灑脫。明明一副很會玩的樣子……這裡意外的與他的外表不完全一致。只是……全部都纖塵不染,嶄新得像是故意顯現,專門用來應付待客參觀的。
“我以爲,你的房間應該會更加的……”伊莎貝拉輕笑着聳聳肩,沒有說下去。她的笑容與那些看似和她同類的妖媚女子不同,有一種能夠使人貼近的魔力。讓人們迷醉在她的溫柔中,自願臣服在她的身邊。
“你不喜歡這裡?”林君極盡紳士的邀請他的客人坐下,又順手打開音樂。略帶沙啞的旋律在空氣中緩慢地均勻開來,或許可以模糊一些應有的理智。
“不,這裡很好。”伊莎貝拉饒有興趣的四處看了看,接着很順理成章地將身體貼近了林君。
指尖輕柔的順着他的臉頰滑過,略微側過的視線刻意不與之交匯,等待他主動與她迫不及待地凝視。
從那曼妙的軀體散發出的幽香繚繞在空氣中,加重了曖昧的味道。陷入其中的話便只會希望她的眼中永遠只有自己一個人了。但是——“你不再用TendrePoison了嗎?”
宛如震懾人心的咒語,迷幻的薄霧被打散了。魔法瞬間失效。
伊莎貝拉發出驚訝叫聲,擾亂了本該使他淪陷的氣流的同時被迫收回了自己張開的網。伊莎貝拉開始一心嘗試着離開林君,可卻迎來了熱情的擁抱。她的雙手被牢牢地控制住了,想躲開,想後退,卻也無路可退,只能順勢跌在那張她認爲絕不可能算是奢靡的大牀上。
“我當時就覺得,相較TendrePoison,你更適合正統的Posion。”再用附帶着磁性的嗓音柔和地吐出看似引誘的話語,林君將嘴脣靠近了伊莎貝拉的耳邊,誘人的香氣更加清晰了。
“你也這麼認爲對吧,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