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

倒黴

獨自走在去宏文殿的路上,想起太傅老頭剛剛跑來說的。

已經快入夏了,自己回來也有一年的時間。再過半月該十三歲了,將按照傳統入朝旁聽。

那個人居然讓我這個古代半文盲主持春闈的殿試。想想都很驚異。以我對古文的造詣,對古代科舉的陌生,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最不稱職的監考官。難道真像狐狸所說的,只是因爲這是個閒差嗎?

我可不敢相信。

老二在戶部,這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主管金銀錢財很適合他那個謹慎的性格。

老大在刑部,也很合適。所有皇子裡面沒人比他更精通法典了。

喜歡舞刀弄槍的老三去兵部,沒有什麼稀奇的事。那幾個老將軍早就內定了的。

喜歡鼓搗玩意的老四在工部,這幾乎也是板上釘釘的,全皇宮都知道,那個皇子只喜歡做木船。

老六沒有去禮部,反而堅持要進吏部。這倒是很出乎意料。但是細想想,也就知道,那是爲以後打算的。

所以,我要進禮部嗎?爲了補缺?

我可不這麼想。

那個人也不會這麼簡單。

太傅老狐狸倒是會知道一些,只不過那個老頭的嘴巴太嚴。問了也是白問。

看看天色,感覺也就是三點來鐘的樣子,白天的這個時間,皇帝都會呆在宏文殿裡,全皇宮的人都知道。

從宏文殿的偏門悄悄溜進去,斜眼看看大殿內有沒有大臣。看到空空的門廳後,又聽了聽裡面的聲響,才安安心心的出來。從正門按照程序知會太監,等待接見。

不是因爲我想要偷窺皇帝大人的辦公狀況,只是不希望碰到那些外臣。自己就算接受了要盡皇子義務的責任,但並不打算真的接受那些個權利鬥爭。

這一年來宏文殿沒有什麼變化,看其地板就知道了,還是那麼冷那麼硬。而大軒的皇帝大人也還是喜歡讓人跪着。無奈啊。從一進來行完禮後,自己便被家父大人一句“來了,到牆角好好跪着去。”的話,發配邊角和地板做第二次親密接觸。

下午的宏文殿是異常忙碌的,大臣太監陸陸續續穿進穿出。

好在大臣們並沒有留意犄角里的我。而我也樂得窩在牆角,保持透明狀態。就是雙腿痠痛,讓人無法忍受。沒想到才過一年,一兩個時辰的跪姿就堅持不住了。這是託那種藥物的福嗎?

無奈地看着太監們抱着奏章,大臣們拿着文書絡繹不絕的走進來,某人休息遙遙無期的樣子。

想死的心都有。

腿上的神經不停地叫囂着,腦子裡混亂不堪,咬着牙,支開意識,儘量忽略身體上的不適。

可是,耳邊只有大臣們的奏報,皇帝的批覆,盡是些無聊的公事。百般無聊的後果是支起耳朵,讓自己一個字一個字的聽進去,一句話一句話的跟上思路,一個奏本一個奏本的接下去。

奏報上的語言隱晦艱澀,揚揚灑灑一大篇,半天說不清個子醜寅卯。作爲一個在現代生活過的上班族,這種折磨是極其嚴重的。

內心不住的狂吼,雙腿不住的微顫。效率啊,效率,你們沒看見旁邊還跪着一個呢嗎!說重點吧,一句話就能完。很有衝動,上去掐死這些出口成章,滿嘴溜鬚奉承,德高望重的宏股之臣們。

眼看日頭就要落了。自己已經跪了近一個半時辰了。如果是在教坊的時候,就算跪上一天也不會這樣的痛苦。可是,現在……也許,真的像狐狸說的一樣,自己被養懶了。

看着大理寺少卿韓大人繼續在結案報告裡面讚美大軒的美麗國土。戶部尚書方大人依舊在報季度結餘需要抒發愛國情懷。兵部侍郎仍然在北方戰備計劃裡提着祝福聖體康恙的字句。

周圍華燈初上,散發着淡黃色的光暈,雍容華貴。

我身上的痠痛感已經快臨近崩潰,精神上還要受着慘無人道的語言摧殘,這種的苦難什麼時候到頭啊。

已是入夜時分。四周幾聲蟲鳴,提醒着這安靜的宏文殿主人,晚膳時間早已經過去。

當我親愛的父皇辦完一天的公事,走到我的身前時,我的意識已經有些恍惚,只感覺到有人擡起我的下巴。我雙眼好不容易對清焦距,可看到的是一張嚴肅,眼含暴虐的臉。不由激起身後一陣泛涼,一下子掃清所有的昏沉。

“你可知錯?”沒有溫度的聲音。

有點懷念,裝睡時所聽到的那個溫柔幽默的語調。明明都是同一個人的說話,差別竟然這麼大。

“兒臣……知錯。”

“知錯。那就告訴朕,你錯在什麼地方上了?”

“兒臣…兒臣…錯在不知道錯在什麼地方上。”

讓我死了吧。

“還狡辯!”按着下巴的手更加用力了,忍不住微微皺眉,“你來的時候,跑到偏門幹什麼去了?平時渙散懶惰成性,遊手好閒。讓你讀書,居然氣到太傅不悅,還私自逃了書齋的學。”我無話可說,“看看你這一年來,放浪、不學無術的名聲。讓滿朝文武怎麼說?朕生養了個潑皮?真是長臉。”

一把甩開我的頭,早已癱軟的下肢,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力量,按着慣性側摔到地下。

本來就是咬牙強忍□□的雙腿,在失去控制力的一瞬間,痠軟疼痛的感覺一下子衝上來。再加上與身子接觸地面,兩腿感受到震動的一剎那,疼痛向沖垮防護堤的洪水一樣,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不由冒起一頭冷汗,身上也抖得更厲害,本能的捲縮起來,撫上雙腿不住低吟。

皇帝一僵,但馬上反應過來。把我像拎小雞一樣,手插腋下拽起來。由於下肢無力,兩腿只能隨意耷拉着。我處於平衡需要緊緊抓着他的袖子,深怕他一鬆手自己就會摔下去。

他細細的打量了我一下,一句話也不說直接抱起來,往書房外走。沿路上的小太監都驚得站着不會動,一個個連禮都忘記行,直勾勾看着我。而我則是更加惶恐,以爲這回死的會很慘。

被他帶回了自己的寢宮,並在壽喜、福祿、常青、豐華四個太監的注目禮下,被扔上了自己的牀。

“你們四個怎麼伺候主子的!備洗澡水去!還有快去把太醫給朕叫來!”皇帝的這一聲大吼,嚇得四人四散開來,各自“逃命”。

我沒有見到過這樣的皇帝,有點像見到老虎的小貓,團在牀上討好似的看着他。我害怕他會狠狠的打我一頓,就像是那些家庭暴力中的父親一樣。所以當他輕輕走過來,溫柔的撫摸着我的背時,不自覺有些詫異。

“腿麻了?原來你也知道腿會麻啊。”又支起我的下巴,“真不是一個乖孩子。”我又有一些茫然,反應不過來他這種陰晴不定的態度,“好好躺着,一會兒再找你算賬。”

頭皮還是止不住發麻,但還是乖乖的團在牀上,我並不想惹事,只希望這個噩夢快些過去。

被太醫們左翻翻右看看,折騰完畢,躺在牀上。意識有些迷離,最近真的越來越嗜睡了。

所以當父皇大人冷着臉無聲息的靠近我時,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直到他再一次把我提起來,拖進浴房,才一下子清醒。而自己早就像待剝的桔子一樣,只需兩三下便被剝得一乾二淨,隨手丟進了裝有黑咕隆咚散發臭味的黏稠**的浴桶裡面。

我被那味道那觸感弄得反胃,發射似的往外鑽。腦袋還沒有探出筒邊,便被他的一隻大手按進臭水中。沒有一點準備的我連掙扎帶掙扎的嗆了一鼻子黑色黏液,外加吃了好幾口不能去想的東西。當再次浮出黏液外時,我只能乖乖的靠在筒邊咳嗽,大口大口喘着氣,忍着噁心的感覺,忽略着鼻腔裡傳來的不適。我不能淹死在這樣的水裡。

他繼續拄着我的頭,冷漠無情地訴說着這樣一個謊言,“知道不好受?那就不要冬天洗澡後不檢點的四處亂逛。關節炎可不是什麼好病症。”

決定埋頭不理……

但馬上被他粗魯的支起下巴,他大聲申斥着,“你以後要看着朕,看着朕的眼睛。”這類無情話語,“朕不喜歡你看着周圍的佈置,或者是看着地板。你是朕的兒子,不是宮裡的宮婢。”

於是,我乖乖地看向他的眼睛。

他似乎很滿意我的舉動,“以後也不許在宮裡亂跑,冷宮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鬆開了我的頭,走到筒邊的軟椅上靠着,“從明天起,早上要和你其他兄弟一樣參加早朝。早朝過後的上書房的例行會議,還有下午宏文殿的覲見。不許逃跑,不許有不安分的表現。”毫無顧忌的所說,各項命令。

知道這樣都是必須聽的,但是本能的想不予理睬。

“說話!給朕說話!真是討厭的孩子。”

再次聽到他的怒吼聲。

於是再次妥協。

“是,父皇。”

沒有繼續理我,他朝着侯在門外的四個太監看去。

“外面伺候的都進來。”隨手拿起軟椅旁邊的絲巾,細緻優雅地擦着手。“從今天開始,你們的主子除了去前朝,一律不許出這個宮。”又轉過頭瞪着我。我知道他的眼神在警告,“去前朝也有人盯着你,別玩花招。還有太醫院開的藥,御膳房做的飯食,每天晚上的藥浴,一次也別落下。”擦乾淨手,隨手扔到壽喜懷裡,“聽見了嗎?”再次警告。

繼續妥協。

“是,父皇。”

太監們誠惶誠恐。

“奴才遵旨。”

看着他箭步如飛地離開狼狽的我,我很清楚,這場戰爭中,輸的很徹底。

因爲,我被他軟禁了……

作者有話要說:以後會把前面的一些寫的很垃圾的章節,修改或者是重寫。但是時間不定,因爲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好的想法出現。

但是在那之前,大家就先湊合看吧。大意和重要點都在,所以連文應該不成問題。就是閱讀起來,會很......

其實,我應該全部都寫完了,改完了再開坑的......